陳猛眯着眼看向白子墨,此子不能留,再給他七八年,他必将超越白應武,到時候他未必會是白子墨的對手。
他伸手抹了一下胸口的刀傷,将傷口裏殘餘的刀氣去除。盡管白子墨天資卓絕甚至還有兩道煉氣士的傳承,但現在對于陳猛來說,在他轟出第一拳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白子墨的所作所爲與白國的大軍一樣,與整個白國一樣,不過是在徒勞的掙紮而已。
而陳猛,很樂意結束這一切。
白子墨落在一處屋頂,将風雷刃舉在手中,念咒之間,天上聚起了一片烏雲。
數道雷霆落下,劈在了陳猛的身上。
陳猛身上明黃色的光芒閃動,道之力的護盾将這些雷霆一一擋下。
天地的偉力自然不同凡響,可歸根結底,白子墨太弱了。
不過陳猛也被激蕩的雷霆攔住了腳步,白子墨還沒有弱到被他無視的地步。
而白子墨出手之後終于下定了決心,在施法攔了陳猛一下迅速向尤那邊靠攏,兩人在山壁之上借力,逃走了。
陳猛看着白子墨逃走的方向沒有再追,無論他怎麽逃,白國是始終都逃不掉的。
街上的血水已經漫住的腳面,像是下了一場瓢潑血雨一樣。
陳國與白國都死傷慘重,白國剩下的人拼死抵擋着陳國的進攻,牢牢的将戰場守在北門附近,雙方在這裏留下了數千具的屍體,已然無法通人。
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開裂,地動山搖。卻是陳猛殺入陣中,一拳下去,死傷無數。
“撤!”阿凝無奈,看來是白子墨沒能擋住陳猛。
他們這些人根本無法與陳猛這樣強大的煉氣士抗衡,隻得棄守寒城,陳猛對于白國來說,已是無解的存在。
留下幾千具屍體以後,阿凝帶着不足萬餘的大軍向亂石嶺撤去,那是唯一一處可以算是關隘的地方,但……
阿凝心裏很清楚,無論多麽堅固的陣地,在陳猛的眼中像是不存在一樣。
有的煉氣士能改變天象,有的能改變地勢,而陳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且更嚴重的問題是,他們是棄城而走,所有補給一律沒有,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在後退途中,衆人遇上了繞回來的尤和白子墨,兩人都是渾身是血,眼看就要不支。
“醫官,還有沒有活着的醫官!”方深扶住白子墨,不久人群之中跑過來兩個人,醫官營一直是最先撤退的那個倒是保存的還算完整。
隻是這逃出來的數千人都帶着傷,醫官明顯都不夠用。
瘸子一跑過來就看見了尤,一顆心頓時掉進了肚子裏。混亂之中他也找不到尤,隻能跟着大軍随波逐流。
尤安撫着懷中這個兩三歲的小孩子,瘸子在一旁重新将他身上的傷口包紮緊。
營地之中一片愁雲慘淡,白國這一支殘兵敗旅未來的命運及其堪憂。
陳國大軍一路掩殺,直至他們逃進山裏這才作罷,山路難走,未來的路,更難走。
白子墨拒絕了醫官的查看,徑直找到一塊幹淨的地方開始調息,他體内的氣現在是一團亂麻,隻是體内的斷骨一時無法接續。
再三确認陳國大軍沒有追來之後衆人才安心找好地方休息起來,一時間遍地哀嚎與呻吟聲。
“别哭了!”白武陽一巴掌打在一個半大孩子的身上,他身上的甲胄歪歪扭扭的,鞋子也跑丢了一隻,抱着比他還高的矛痛哭不已。
白武陽心裏煩悶,第一次領軍,就打了如此大的敗仗,這該如何是好?
“白将軍,你跟一個孩子置什麽氣呢?”樊老黑臉上纏着布,他瞎了一隻眼,臉上一點血色沒有,但是身上的煞氣卻比平時還要濃。
“哼!”白武陽也是有氣無處撒,現在也不是擺譜的時候,瞪了樊老黑一眼随便找了個地兒休息去了。
這隻殘兵敗将明天還要趕路,他們的目的地是豐邑。固守是沒辦法固守的,有陳猛這個人形攻城錘的存在,任何城池在他面前都像紙糊的一樣。
但他們不能認輸,雖然陳軍勢大,但畢竟是縱深作戰,想要無損的打下白國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們幾個将軍在駐紮的時候已經商量過了,他們要和陳軍在這山裏打持久戰、騷擾戰,隻要他們一日沒有打下白都,就一日不會放棄!
張豐年把局勢說的很清楚了,正面和陳猛打就是死路一條,别說他們的人手不夠,就是再多兩倍,正面戰場上沒人攔得住陳猛也是無用。
他們都沒有去打擾白子墨,他盡力了,能從陳猛手下活着回來已經是萬幸。短時間内,白國再也找不到一個煉氣士去抗衡陳猛。
他們都開始有些懷念白應武了,那個整個白國曾經疏遠的男人。
但再怎麽後悔,已經發生的事無可挽回,接下來的仗還要靠他們打才行。
白國剩下的這幾個副将都是經曆過十幾年前的那場戰争的,同現在的情況有些相似。
陳國想要覆滅白國,無論如何都要深入白國腹地殺入王都才行,而十幾年前他們差點就做到了。
隻是白國境内山高林密,如此長的戰線補給線很難跟上,縱使陳猛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完全兼顧整個戰場。
張豐年的意思是化整爲零,以小隊的形勢不斷的去騷擾入侵到白國境内的陳國大軍,誘使他們分兵,從而達到拉伸戰線的目的。
隻要戰線拉長,他們就有機會去斷對方的補給線,才有機會複制十幾年前的那場勝利。
但當即有人提出,陳猛若是不管不顧直搗黃龍怎麽辦?要知道,兩軍的實力彼此都很清楚,再有前車之鑒,陳猛不會傻到給他們機會。
況且,他們也沒有了一個可以扭轉乾坤的徐定邦。
白國的兩大支柱,全都倒塌。當所有的重擔壓在這些副将身上的時候,他們才知道,他們所追求的主将之位真正代表着什麽。
不僅僅是一人之下的權力,還有背負整個白國命運的龐大責任。
衆人暫時定下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豐邑補給一波,然後定下衛國作戰的細節,然後,去拼上一切履行自己的使命。
樊老黑走了之後不久又返了回來,手上拿着一對鞋子,雖然有些破但是還能穿。
“小子,穿上吧,光着腳怎麽趕路?”這雙鞋子是樊老黑從死掉的人身上扒下來的,反正他也用不着了。
新軍這個娃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淚接過鞋子,穿在了腳上。雖然有些大有些拖沓,但他正在長身體的年紀,要不了多久這雙鞋子就會合腳了。隻是,樊老黑不知道他還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成長。
樊老黑一屁股坐在這新兵身邊:“累死老子我了,小子,你叫啥名?哪裏人啊?”
“禀将軍,俺叫張寶。”張寶聲音中還帶着哽咽,但被白武陽罵了一通之後不敢再哭了。
“家裏可還有什麽人?”樊老黑靠在樹幹上,眼眶中不住的浸出血來,疼的他牙都在打顫。
“雙親還有小弟小妹。”張寶靠在另一邊,擔驚受怕跑了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真好。”樊老黑感歎了一聲,若無戰争,他們這一家子也算是美滿了吧。
“嗯?”張寶不解。
“小子,好好活着吧,你家裏人在等你呢。”樊老黑聲音裏疲倦更甚,說着說着就打起了鼾。
“将軍,我們還能活着回去嗎?”張寶小聲問道,可是樊老黑已經睡着,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漫山遍野躺了幾千人,每個人都疲憊不堪。有些傷重的人,在睡夢中就悄悄死去。
尤守在白子墨旁邊,深秋的夜裏十分的冷,可他們卻不敢生火,怕被陳國的探子發現。
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尤睜開了眼睛,卻是阿凝走了過來,然後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下。
阿凝背後的白披風已經變成了褐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你還好麽?”尤輕聲問道,一個人背負所有人的命運應該很累吧。
“嗯。”阿凝仔細的将若離劍身上的血污擦拭幹淨,可是上面的缺口還有裂紋卻怎麽也擦不掉。
她父親留給她的寶劍也快要支撐不住了,像她一樣。
盡管在戰略會議上張豐年說她一定能像她父親一樣扭轉乾坤,幫白國度過這次危機,可她真的能做到嗎?阿凝并不确定。
“你的劍……”尤也看到了若離上面的裂痕,自劍身上的缺口蔓延出去,如同蛛網般似乎随時都會碎掉。
“它叫若離,是我父親的遺物。”阿凝将若離放在膝上,劍鞘早已在混戰中丢失。
“我幫你看一下吧。”尤想了想,他也許有辦法。
阿凝将若離遞給尤,劍身很冰,短短一會兒上面就凝結了許多水珠。
尤運轉着内力,此刻他體内的經脈亮起了一片,内力在經脈之中穿梭,構築了一片複雜的紋路,隐隐看去像是個火字。
這個火字渾然天成,是大道留在人間的印記,尤的功法一開始走的便是天人合一的路子。
當尤的内力從丹田升起進入到那片火之脈絡中流淌的時候,一股道韻憑空而生。
就像平淡無奇的墨落在紙上,在常人手中會毀掉一張紙,那墨隻是污漬。
但是在丹青大師手中,隻需寥寥幾筆,就是一幅傳世之作,其中意境,即便是常人都能感受到。
尤用時良久打通的體内經脈,在未成之時就是紙上的污漬,在大成的那一刻,就已經發生了質變。
如同在體内刻陣,當内力流入那片脈絡之中,道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