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在這個混沌的世界裏走了很久,來到了一座破敗的城中。
破城被漫漫黃沙掩埋了大半,到處都是腐朽的枯骨,一個活人都見不到。
這個混沌的世界一片灰暗,隻有三道流光一直在他的頭頂盤旋,引領着他。
一青一紫一黑三色流光指引着他來到了這座破敗不堪的城,白子墨在夢中覺得這座城很熟悉,但怎麽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蒼茫渾厚,似這混沌灰暗的世界也無法阻擋這個聲音。
寒城!
白子墨想起來了,所有的記憶如同泉湧般湧入他的腦海。他的魂光不再黯淡,那道聲音如同一股清流一樣将他這蒙塵的魂魄喚醒。
在白子墨清醒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座破敗的城池。他全都想起來了,這裏是他的寒城。
白子墨的魂魄再度掌控身軀還需要一段時間,十絕沒有等他徹底醒來,隻是讓阿凝轉告白子墨他的話。
若他濫用自己的天資與實力去禍亂蒼生,那麽他既然能救他,就可以殺他,讓他好自爲之。
白子墨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他蹒跚的走到門外,陽光格外的刺眼。所有人都在忙碌,隻有看門的兩個士兵發現他醒了。
“少将軍!”兩個獸軍的士兵很激動,白子墨醒了,他們就有了主心骨。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我爹在不在府中?”白子墨聽見外面亂哄哄的,城主府中入眼處一片狼藉,地面大都是開裂的,甚至在一個犄角旮旯還看見了一個骷髅頭?
若不是這還是他熟悉的城主府,還以爲自己在别處醒來了呢。
“少将軍,大将軍他……他陣亡了!”那個獸軍士兵神情悲憤,即便是現在他也不敢相信。
昨晚的一切簡直太荒誕了,死人從地上爬起來與他們作戰,他們的主将也陣亡了。
“你說什麽?”白子墨一把抓住那個獸軍士兵的衣領,虎目圓睜,這玩笑可開不得!
但很快,白子墨就知道了這不是玩笑。白應武的陣亡對于他來說是一個無法接受的噩耗,對于整個白國來說,也是。
白子墨走出城主府,到處都是屍骨,清理了一晚上都沒有清理幹淨。
他又想起了那個夢,和眼前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現在的寒城之中,還有許多士卒在走動。隻不過除了左軍的士兵,還有很多戴着鬼臉銅面的右軍。
整個寒城破敗不堪,到處都有骷髅從地底爬出來,房屋倒塌了許多。
白子墨的身體還很虛弱,但他顧不上這些,想要找人問個明白。
他找到了方深,卻發現還有其他人在。右軍是在他昏死之後才到的寒城,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整個寒城現在由阿凝全權接管。
“我爹呢!”白子墨踉踉跄跄的走到阿凝面前,此刻她正站在城樓之上看着遠處的陳國大軍。
城外堆積着上萬具屍體,入目之處屍山血海。陳猛綁着一條手臂,騎在戰馬之上,與寒城守軍們遙遙相望。
“少将軍,白将軍他……是個英雄。”阿凝不知道怎麽勸慰眼前這個青年,隻是現在來不及傷痛,敵人還在!
“少将軍,大将軍他,救了我們所有人。”方深是看着白子墨長大了,自然也知道白子墨與白應武父子情深,白子墨剛剛蘇醒,怕他無法接受。
“我父親他……當然是個英雄。”話還沒有說完,白子墨的眼眶就模糊了。
他看見了,看見了城下那屍山血海中的白應武。雖然那道身影背對着他,但那是他父親的氣息,他絕不會認錯。
陳猛沒有讓手下的士卒對白應武的屍身做什麽,他們拔營起寨後退了三裏,寒城之外過萬死屍,全部都是他陳國的兒郎。且有一半,全是死在白應武的手中!
陳猛對白應武并沒有多大的仇恨,各爲其主罷了。他帶着一隊人馬,走到白應武屍身的地方,看到這一幕寒城之上一片騷動。
“他們要做什麽?”白子墨紅着眼睛,恨不得直接跳下去,去把他父親帶回來。
方深按着他的肩膀:“陳猛應該不會做那小人行徑,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少将軍,我們先看看再說。”
陳猛遠遠的對着寒城那邊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并不會對白應武的屍身做什麽。
然後他又轉過身來,看着已經徹底死去的白應武:“白将軍,上次我勸降于你,你不肯,可曾想過有今天?”
陳猛知道白應武不會回答他,便自顧自的要去拿白應武手中的白夜。
白應武雙手握着白夜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沒有倒下,一頭蒼白如雪的長發被風輕輕吹動着。
陳猛見到白應武這個樣子不免歎息,戰死沙場,是每一個将軍的歸宿吧。他鄭重的向白應武施了一禮,然後将白夜從白應武的手中取出。
這白夜裏隐藏着白氏一族的傳承與力量,是斷然不能還給他們的。
陳猛小心翼翼的掰開白應武的手指,不至于傷到他的屍身。原本勇猛無敵的白應武在向白夜灌注了所有的力量之後,整個人都枯朽了。
陳猛将白夜放在一個士卒的手中,然後示意剩下的士卒們用擔架将白應武的屍身擡起,送往寒城。
見狀,白子墨轉身就往城樓下面跑,與此同時,阿凝示意把城門打開,迎接白應武的屍身歸來。
陳國的士卒把白應武的屍身放在離城門一箭之地就迅速退走,然後寒城之中跑出了一隊人馬。
白子墨身體尚未痊愈,踉踉跄跄的跑在最前面。待到得近前,跪倒在地。
“父親,孩兒來接你了……”白子墨看着容貌大變的白應武,傷痛欲絕。
“少将軍,節哀順變呐。”方深跟賀豹守在白子墨身後,白子墨的痛楚他們體會不到。雖說戰場哪有不死人的道理,但那隻不過是死的人不是自己的至親罷了。
“我們,回城。”白子墨緊握着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手心裏。
他看向對面的陳猛,陳猛尚未離去,他身後的大軍亦是如此。縱然雙方都已死傷無數,但戰争,還會繼續!
白應武戰死的消息在半日後傳到了白都,舉國震動!白伯賢癱坐在王位上,很久沒有回過神來。
死了?這場戰争在姬家的大力援助下,白伯賢和整個朝堂都開始樂觀起來。
可是突然一個巴掌重重的打在了他們臉上,打在了白國臉上!
白應武死了,前線左軍和右軍現在加起來也隻剩一萬左右的人馬,昨夜那一役,戰死數千士卒。無論是左軍還是右軍,都是死傷慘重。
而左軍之前就已經在守城戰中死了不少人,現在整個左軍竟然隻剩下了兩三千人馬,主将白應武更是直接戰死!
白伯賢聽不清朝堂之下的人在說些什麽,滿腦子都是他的弟弟死了的消息。
君王之家無血親,白伯賢一直将白應武視作威脅。他千方百計的穩固着自己的王位,可是突然的,他弟弟死了?
他的心裏沒有悲痛,這麽多年來他早已将自己的情緒磨滅的差不多了。可是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好像把他的心掏了一個洞一樣,怎麽補也補不上。
“大王,當務之急我等應該繼續派兵鎮守寒城。”江潛站出來,寒城經過多次血戰死傷無數,必須派兵增援才行。
“準。”白伯賢無力的說了一聲,這新軍本來就是爲了制約白應武而存在的,白應武不在了,他便松手了。
現在寒城那裏陳國尚有一萬六七的士卒,而左軍右軍隻剩一萬士卒左右,若是這一萬新軍能前往寒城,倒是一股生力軍。
駐紮在白都許久的新軍終于開拔了,禁軍統領白武陽暫領新軍主将一職。白武陽是宗室子弟但卻沒有白應武那樣的根基,也算是白伯賢能夠信任的人。
而在陳國,也是一副興師動衆的樣子。白國在增兵,陳國同樣也在增,而陳國無論是軍力還是國力都遠超白國。
陳猛将戰報遞上去後并沒有想象中的責罰,畢竟寒城一戰,雖然他陳國損傷的人馬更多,但是白國死了一個白應武可不是傷筋動骨那麽簡單。
白國兩大支柱徐定邦和白應武相繼死在戰場上,陳國破滅白國,指日可待!
現在距離白應武戰死已有三天,寒城大門緊閉一點動向都沒有,但是寒城之後卻一直有黑煙冒出。
陳猛知道,對面在焚燒屍體,清衍那控屍之術給了對方沉痛一擊。若不是十絕插手嗎,這寒城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白子墨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看着火中的屍體慢慢變成灰燼。那些屍體中不僅僅有骷髅和陣亡的士兵,還有他的父親白應武。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應對陳國那控屍邪術的方法,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甯肯變成灰燼也不願意變成那種東西。
這仇,他一定會報!
在一片密林之中,十數個銅甲兵擡着一個簡易的轎子在穿梭着,一個黑袍人坐在轎子上閉目養神。
清衍在看見十絕出手的一刹那就逃了,他這樣的邪修見不着光,那個天境肯定不是白國人,他既然出手那一定就是……唔,路見不平。
雖然這樣的人在清衍看來是閑事管的太寬了,但耐不住人家拳頭大,隻能走爲上策了。
就在這時,清衍面前突然有四色光芒湧動,燕長空聯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