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應武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城下的士兵們清理着城牆腳下的屍體。
幾番交戰下來,雙方已經死傷了上萬人馬,雖然大部分是攻城一方的陳國士卒,但是左軍也去了三旅的番号。
若不是右軍及時趕到讓陳猛有所顧忌,左軍的死傷還要再多一倍。
寒城的城門被打開一道縫隙,士卒們迅速将可以用的箭矢和沒有完全壞掉的甲胄收攏起來,運進城内。
左軍陣亡的士卒都被同袍們從屍體堆中尋回帶入寒城内安葬,但是陳國卻隻能等攻下寒城才能尋回親人的屍骨。
陳國活着的人在遠處看向寒城這邊,很多士卒身上帶傷面帶悲戚。
從伍之人裏有的是兄弟,有的是父子,現在他們的親人就躺在寒城腳下,可他們卻隻能任由他們的屍骨暴屍荒野。
仇恨的種子早已種下,殺氣在雙方的視線之中彌漫,等到了這殺氣無法控制的時候,必然會有一方滅亡。
盡管寒城城門現在開着但是陳猛卻并未下令攻城,不說城門後整裝待發的左軍和右軍,留出時間收攏遺骨是對亡者最大的尊重。
他們都是這個戰場上的戰士,都可能有倒下去的那一刻,尊重那些死去的人,就是尊重自己。
沒有人願意自己戰死沙場之後屍體被野狗叼走,所以陳猛并未下令去抓住這樣的一個進攻時機。
等一等也好,仇恨如同烈酒,等的時間越長,發酵之後的力量就越猛烈!
待到所有人都進城之後白應武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氣,雖然打掃戰場是默認的潛規則,但卻不得不有所防備。
“将軍,白都來人了。”傳令兵跑上城頭向白應武彙報道。
到城主府時阿凝已經等在了那裏,與之一起的還有白都的使者。
白都的使者見禮之後就拿出了白伯賢讓他帶的錦盒,錦盒裏是給兩位将軍的密令。
白應武拿出密令細細研讀,上面說不日會有兩萬石糧草送到寒城,日後還會有糧草送達讓他安撫前線将士。
左軍與右軍彙合之後寒城之中的糧草每天消耗甚巨,可白都卻一直拖欠着不往寒城調糧。
白應武爲了此時幾乎是每天一封急報,軍需官都派出去了好幾個,可是運來的糧草卻根本不夠用。
白應武也知道了白伯賢在白都那裏養了一隻新軍,說是寒城危急之時可以讓這隻新軍前來助陣。
可是白應武心裏清楚,白國養活兩隻軍隊已是極限,再加上一隻新軍,可謂是窮兵黩武。
但白伯賢是君主,他忌憚着自己手中握着一隻軍隊,而現在他終于有了自己的軍隊。
“白将軍,大王有何指示?”阿凝見白應武眉頭舒了又緊,不知道這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你看吧。”白應武把絹布遞給阿凝,阿凝也不遲疑拿過來便看。
“君上要立國母?姬家?”阿凝詫異,白伯賢上面說的很清楚,姬家可以供給前線的糧草,默認了這是一場政治聯姻,讓他們不用介懷此事。
畢竟國難當頭,君主大喜,怎麽也說不過去。
“想必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現在至少不用發愁糧草的事。”白應武坐下,白伯賢娶姬家女雖然會引發一系列的問題,但那也是之後的事了。
隻是字裏行間白伯賢都沒有要将新軍增援過來的意思,雖然那些新軍疏于訓練,可是隻有在戰場上那些士卒才會成長。
一萬人窩在駐地裏,要練多久才能對白國現在是局勢有所幫助?
白應武曾上書白伯賢,新軍雖然戰力還低,但是寒城這邊缺少人手。
這一萬人若到了寒城,那他們與陳國兵力懸殊的問題就會解決。
就算這一萬人隻是幹些雜事修補城牆、運輸物資什麽的,也有極大的幫助。
可是這次白伯賢那裏依舊含糊,不肯出兵。
“徐将軍,我兒如何了。”白應武改變不了白伯賢的心意,隻能專注于眼下的事情。
白子墨身上的傷自然有醫官調理,可是上次一戰,他的身體被重傷反噬藥石難醫,隻能靠尤和阿凝的内力調理。
“尤說他的内力不夠,無法徹底将少将軍的傷勢治好,況且,他說少将軍的傷勢不僅在身體上,還傷到了魂魄,他無能爲力。”阿凝并不懂得用内力治傷,她隻是将内力輸送到尤的身體裏供他驅使。
這段時日裏,雖然尤并未教她更深層次的内力使用方法,卻被她看出了一些門道。
“唉,辛苦徐将軍了。”白應武一想到白子墨仿佛蒼老了十歲,這麽多天過去了,白子墨一次未醒。
阿凝從城主府出來,迎面碰到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尤。
尤現在一身虎軍的甲胄但是臉上卻戴了一張鬼臉銅面,說不出的變扭。
“訓練結束了?”阿凝問道,這些日子她從鬼軍之中也調了一些人馬讓尤訓練,銅甲兵還有很多具不得不防。
“嗯。”尤想摘下銅面,手伸到半空中卻又停住放下。
“走吧。”阿凝轉身向着城牆走去,她與白應武輪番盯防陳軍,現在到她了。
尤點點頭默默的跟在她後面,這一幕城中甲士早已見怪不怪。
“你的士兵都在練功?”與左軍的日常訓練不同,右軍的士卒們輪番執勤,剩下的一部分時間訓練刀槍,一部分竟然在打坐。
“是啊,我把内功教給他們了。”阿凝倚在城垛之上,落日的餘晖灑在她的白色披風之上。
“那呼吸法是你自創的?”尤不僅在左軍吃得開,更在右軍裏混了個臉熟。
右軍練功之時并未瞞着他,而且他發現了一件事,他們練的呼吸法,自己也練過。
就是那套流傳甚廣,隻能練到丹田的不入流的功法,這套不入流的呼吸法可謂幫過尤很多次。
他沒有想到,這功法的創造者,竟然就在他眼前。
尤就想,阿凝難不成就是開創後世内功修煉體系的鼻祖?這也太……
“你也覺得一個女子做不到這樣的事嗎?”阿凝扭過頭,盯着尤。
“沒有,怎麽會呢,我是說你太厲害了。”尤摸着後腦勺,不敢看她的眼睛。
“将軍跟那小子幹啥呢?”樊老黑抱着一柄大銅錘用肩膀撞了撞旁邊的任天。
“你管人家呢,小心将軍揍你。”任天瞪了樊老黑一眼,不過他也覺得他們的将軍最近有點奇怪。
有事兒沒事兒就往左軍那裏跑,雖然不會出什麽事兒吧,但是也太頻繁了些。
“哎,你們懂什麽,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趙鈞挎着兩柄劍從兩人旁邊走過,他這人别的沒啥,就是嘴碎。
“你等會兒!”樊老黑一把揪住趙鈞後領的甲片把他提溜了回來,你啥意思,說誰牛糞呢?
趙鈞個子沒有樊老黑高,這麽一提溜臉上頓時挂不住:“又沒說你,動手動腳的!”
“就讨厭你們這些話裏有話的,要麽直接碰一碰,要麽把話說清楚。”樊老黑大大咧咧的,任天也是個大老粗,兩人把趙鈞架住,非讓他說個明白不可。
“還能有啥,将軍看上那小子了呗。”趙鈞白了這倆人一眼,他太難了,在兩人的手裏毫無反抗之力。
“啥?”樊老黑一個沒忍住大嗓門就叫了起來,震的趙鈞和任天都登時閉眼。
“小點兒聲,别說是我說的啊,不然我們仨都得完蛋!”趙鈞趕緊瞅了瞅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們三個。
“淨忽悠俺,咱将軍以後可是要嫁給子兮殿下的,是要當我白國國母的,你真當俺好騙?”樊老黑用胳膊勒住趙鈞的脖子,認爲這老小子又有什麽壞心眼。
都知道他樊老黑嘴巴大,萬一哪天當着将軍面問她看上那小子哪點了怎麽辦?
“松……松手!”趙鈞使勁扒拉着樊老黑的胳膊,臉上漲的通紅:“當我沒說!你給我松開!”
樊老黑松開趙鈞:“你有句話說的倒不假,那小子确實是牛糞咱将軍看上誰也不能看上他啊。”
“未必。”半天不說話的任天蹦出兩個字,還拖了老長一個音,仿佛看到了什麽不敢相信的事。
趙鈞和樊老黑順着任天的目光看去,就看見阿凝把兩隻手放在尤的臉上,要把他的銅面取下來。
嘶!
三人都是一臉懵逼,雖然不知道倆人在說什麽,但是阿凝親手給他解面具?這有些親密了吧。
“你們三個幹啥呢?”張豐年從營帳裏走出來,看着三個副将聚在一起打混。雖然副将一般沒什麽事,但是光明正大的混日子影響不太好。
“張将軍,趙将軍說……嗚嗚嗚嗚。”樊老黑還沒有緩過神來,當下就要實話實說,卻被趙鈞捂住了嘴巴。
“沒啥,沒啥。”趙鈞瞪了樊老黑一眼,你這大嘴巴子要把他害死嗎?
等張豐年再去看的時候,就隻看見阿凝和尤兩人站在城頭沐浴在夕陽的陽光之下。
金紅色的光芒籠罩在寒城的城頭之上,若無外面的累累屍骨,倒是一處看美景的好去處。
“你爲什麽不把頭轉過來?”阿凝看着尤顧左言他的,她就是想再仔仔細細的看看尤的樣貌,她覺得自己好像就快要想起來在哪見過這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