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遠處,他們便看見在路旁的一顆大樹下,一匹戰馬悠然的在那吃着草,兩個人影各自坐在一邊。
白子墨見大部隊到來,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随即翻身上馬。
尤在他有所動作的時候便睜開了眼睛,這一會兒的休憩,他的體力也恢複了大半。
無論是騎兵還是奴隸,都面面相觑,他們原本以爲能在路上看到尤的屍體,卻始終沒能如意。
卻沒曾想,一個騎馬的,一個用腿跑的,竟然在這裏等着他們,算算腳程,也有十裏左右了,豈不是說,這個奴隸,用雙腿跟着戰馬跑了十裏?
衆人像看怪物般看着尤,看着高大威猛的,還真是有點猛啊。
白子墨暗啐一聲,果然如此,這樣的結果他早已料到。與戰馬比速度,他也能做到,甚至會更輕松一點。
可他是誰?獸軍的統領,若都能像他一般,那這将軍一職豈不成了擺設?
可是換了個奴隸就不一樣了,畢竟他隻是一個奴隸啊。
不過被人看到也好,讓這些獸軍的士兵看到一個奴隸能做到這樣的事,更能激發他們的鬥志。
連一個奴隸都比不過?怎麽敢說是左軍精銳?
“把他編入隊伍。”白子墨用馬鞭指了指尤,一個獸軍士兵急忙翻身下馬,把尤從白子墨的馬上解下。
那個獸軍士兵看着這個比他高半頭的,帶着鬼臉銅面的男子,他們剛剛在路上閑聊,都覺得他是鬼軍犯了事兒了兵。
若真是這樣,那鬼軍的整體實力,不容小觑啊。
白子墨也沒将自己對尤的猜測告訴獸軍這些人,就讓他們稀裏糊塗的以爲尤曾經是鬼軍吧。
鬼軍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比較的目标,正如同左軍右軍之争一樣,獸軍和鬼軍,也在暗暗較勁,都認爲自己才是白國第一強軍!
現在那些獸軍看見了尤的表現,心裏都會多一個尺度,那尺度就是他們的目标!
尤從新站在瘸子旁邊,瘸子見他沒事心裏的大石也終于落下。
尤看着渾身是汗的瘸子,對于其他奴隸來說,這十裏路不過是正常行走。
可是對瘸子來說,他隻有拼盡全力才能跟上隊伍。這還是有兩個曾經是黑虎寨山賊的幫扶下,他才沒有掉隊。
畢竟瘸子在黑虎寨救了兩年山賊,有山賊念着他的恩情,這也算是一飲一啄吧。
那兩個山賊見尤靠過來急忙讓了開去,尤在黑虎寨的那段日子裏,可沒少受他們欺負。
那時候的尤舊傷初愈,再則黑虎寨對他來說就是銅牆鐵壁,他不知道自己反抗能不能活下去。
即便是現在,他也隻是比普通人強一點罷了。他若是有實力,直接挑翻這幾十個騎兵帶着瘸子走就好了,何必去邊關送命?
丹田裏的内力不過就是一口氣的程度,這一口氣隻是增加了他的耐力和體力,實際上,他的力量并沒有增加多少,連尚武境都算不上。
而這些騎兵,貌似各個都是尚武境,而那個領頭的,似乎是通明境。
因爲差距過大,尤并不能準确判斷出對方的實力。但從對方出刀收刀那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來看,絕不是一般的通明境。
春秋時期的武功似乎都還很簡陋,跟唐朝那時候的不能比。
無論是安祿山的軍隊還是尤曾經帶着的那一支唐軍,通明境,不過是小隊長級别的。
求真隻是小将,歸一也不能算是絕頂。
但是無論是尤見過的阿凝還是這個左軍的将軍,都隻是通明境的武者,卻都是一方大将了。
尤判斷這個時期的武道才剛剛興起,甚至還沒有能修煉到更進一步的功法,所有的一切都在摸索之中,但武道的萌芽,已經出現!
半個時辰後,他們一行人終于走到了驿站。簡單的補充一下水分然後胡亂的啃了幾口窩頭,當尤拿出粗糧餅子的時候旁邊的奴隸眼睛都看直了,隻是這次卻沒有人敢來搶奪。
尤将食物分給瘸子一些,他這麽老,隻吃黑窩頭撐不了幾天。
白子墨看到右軍給尤的特殊對待好奇心不由得再度升起,隻是這奴隸死活不肯開口,來硬的也不管用。
不過他知道,是人就會有欲望,隻要搞明白他想要的,就能找到他的弱點,然後弄清他的來曆。
右軍探子?基本不可能,軍奴陣說好聽點是戰陣,難聽點就是送死隊。
他們不會有絲毫的自由,吃喝拉撒都在一處,就好比是牲口。探子混進軍奴陣裏,不僅情報搞不到,還會随是丢掉性命。
然後白子墨的目光就集中在了瘸子身上,剛開始他還沒太注意,仔細想想,這個戴鬼臉銅面的似乎一路上都在照顧這個老奴隸?
白子墨站起身來,挎着長刀,一步一步的走向尤和瘸子。瘸子還在用力的咬着粗糧餅子,根本沒注意他的到來。
但是尤卻早早的看清了他的動向,陰魂不散!
白子墨重重的将刀鞘磕在地上,吓了瘸子一跳,卡在喉嚨裏的粗糧餅登時把他噎着了。
尤急忙将注意力收回,爲他拍着後背。一隻破碗裏裝着涼水,給他灌了兩口。
瘸子這才緩過勁來然後急忙給白子墨跪下,他雖然不知道白子墨爲什麽過來但是他能看出對方來者不善。
尤已經被戰馬拖着跑了一次,誰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麽事?
作爲一個奴隸,就應該有着時時刻刻跪下低頭的覺悟。這樣才能少幾頓毒打,這樣才能保住性命。
尤是爲他才來這裏的,瘸子明白自己隻是他的拖累。可是瘸子真的不想死,他想活着,可也不願意看見尤被麻煩纏身。
如果跪下這位軍老爺就能夠放他們一馬,那麽他願意一直跪着,哪怕用膝蓋走路,也要活着。
尤依舊坐在地上,他不是瘸子,他知道,就算跪下,白子墨也不會放過他。
白子墨已經盯上他了,全因他臉上的鬼臉銅面。但是他不怪阿凝,因爲他知道她是出于好意,她也沒想到,白國君主要将所有軍奴交于左軍使用。
而就算尤現在坦白和阿凝一點關系都沒有,這個白子墨也是不會相信的。
因爲除了這個面具,白子墨現在盯得是他這個人!
像是野獸盯住獵物的那樣,貓抓到老鼠不會一下子吃掉,而是先将老鼠玩死。
這個白子墨不是貓,而是一頭虎,尤現在就是他覺得有趣的獵物!
瘸子把頭埋的很低,白子墨走過來的時候,他的額頭都能碰到他的腳面。
他嘲笑的看着尤,這個硬骨頭身邊竟然還跟着一個慫包。他用腳抵住瘸子的下巴,瘸子的頭被他用腿擡了起來。
這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頭,就算是上了戰場,也沒有幾分力氣去沖敵人的戰陣,何況,他還瘸着一條腿。
尤正要起身阻止白子墨的動作,卻被瘸子伸出一隻手攔住。白子墨隻是把腳放在他的臉上而已,沒有關系的,沒有關系的。
“看來你很在意這個老頭啊,你說我要是現在把他殺了,如何?”白子墨将手中的長刀換到左手,然後右手抽出一隻短匕,将短匕貼在瘸子的臉上。
瘸子吓的抖如篩糠,但是按住尤的那隻手用的勁更大了。
可是他隻是個老人,就算用了他最大的力氣,又能怎樣呢?
尤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旁邊的獸軍士兵唰唰唰的拔出了他們的佩刀,軍奴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白子墨伸手攔住了那些士兵:“不跟我說面具的事,那你跟這個瘸子的關系總能說說了吧,我數到三,你不說,我就劃開他的脖子。”
尤看着白子墨的眼睛,他沒有說謊,殺人對他來說宛如呼吸喝水般随意。
“他救了我的命。”尤一字一頓的開口,主動權并不在他這裏,就算他反抗,他和瘸子也一樣會死在這裏。
“他這樣的人,還能救你?不拖累你就算好的了。”白子墨還以爲這個老頭是他的父親,若是父子的話,這一路上尤的表現就說的通了。
“他是個醫生,不是山賊,他這樣上了戰場必死無疑。”尤盯着白子墨,白子墨緩緩地收回了他的腳,他并不是要爲難瘸子,他隻想尤低頭而已,既然他已經開口了,瘸子對他來說活着更有用。
“戰場之上,誰都會死,難不成你護着他他就不死了?你不要告訴我,你要護着他沖三次軍陣獲得自由身,簡直就是笑話!”白子墨看着尤,這奴隸腦子壞了,他竟然真是這麽想的!
旁邊的奴隸都聽到了白子墨的話,他們也知道當了軍奴,隻有在三次軍陣中活下來。
可那不過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希望,投入軍奴陣的戰争,軍奴根本不會有活着的希望。
因爲如果自己這一方能碾壓對面,還要奴隸什麽事兒?他們也是資源,也是好鋼,所以他們隻會出現在需要刀刃的地方,去碰敵方的刀刃,必死無疑!
可現在,有一個人,一個很強壯的人,他要帶着一個奴隸在那樣的戰場之上活下來!
這些奴隸,都希望那個人是自己。誰都不想死,哪怕隻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們也想牢牢抓住!
白子墨看見了這些奴隸死氣沉沉的眼中泛起了光芒,那是名叫希望的東西。
而這希望,就是他們在戰場之上的動力。但若是這些奴隸将希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對于壓制這些軍奴的左軍來說,也是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