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考核在當天結束,厲鴻對錄取之人宣布,第二道考核需在招搖山上進行。
通過第二道考核的,會進入内門,不通過的,會留在外門備用。
也就是說,不論能否通過第二道考核,靈脈測試合格的,都能成爲招搖派的人,看來靈脈資質,是仙家招收門徒的首選。
而江棄雖受兩名執事大人同時關注,但卻是模棱兩可的樣子,其他通過第一道考核的人,也僅僅是多留意了他一眼,暫時還沒有來拉攏他之類的事情出現。
厲鴻、李翠微分别吩咐外門的幾個管事弟子,給江棄等人分發了幾份文件紙張,并規定次日一早來山下集合。
當晚四人又回麗城的城北客棧歇下。
夜幕降臨,店家門口木樁上的幌子在風中搖曳着,江棄瞄瞄隔間,父親、周伯在那邊談話,聽起來都很歡喜的樣子,身旁周畫玩鬧一陣,吃喝一陣,早已呼噜大睡,傳來打鼾之聲了。
江棄憨厚地笑了笑,沒睡,蹑手蹑腳地坐在燭台下,借着燭光,首先鋪展開厲鴻他們給的文件,仔細看了起來。
“我得仔細瞧瞧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能兩眼一抹黑,嗯,書上怎麽說的,叫做未雨綢缪……”江棄眨了眨睫毛,眼睛撲閃撲閃地轉動着。
他們鄉村裏面的義學,一開始便是認字、蒙學之類的,諸如《三字經》、《千字文》、《聲律啓蒙》這些,然後才是四書五經,雖然他來不及學四書五經,但也夠用了。
不多時浏覽完畢,江棄對于“靈脈”,終于有了個模糊的認識。
原來要學仙家靈術,必須擁有感應、吸收天地靈氣的靈脈,類似于經脈的一種。
靈脈有好有壞,便分出了不同等級的資質,最普通的就是五行靈脈,雖然是最低一等的資質,但也可以學習普通的五行靈術。
比較優秀的,就是擁有“主靈脈”,這種靈脈不止能修習靈術,且對靈氣的吸收很快,煉化效率大增,能走得更遠。相對于主靈脈,普通的五行靈脈,則被稱爲“輔靈脈”。
得知自己和周畫都是最低一等的資質,江棄雖有些憂心,但這時的他可沒多麽遠大的志向,隻要能爲家裏賺幾筆銀子,他就滿足了!沒見有些富家公子就連五行靈脈也沒有的麽!
可見他和周畫是十分幸運的人了,另外,靈脈的産生,也存在不确定性,隻不過靈氣濃郁之地,幾率大一些。
招搖山下常出有靈脈者,也和此地靈氣濃郁有很大關系,若是出生于貧瘠之地,恐怕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這些信息,不進門派之人,是無緣得見,也無從得知,除非有機緣之人。
江棄再看了另一本周伯買回來的《南次一經筆談》。
這本書是百年前的一位高人,遍覽名山大川而寫出來的,就如出行商人也得買些地圖一樣。
《南次一經筆談》記載,這裏有九座山峰,從西到東分别是招搖、堂庭、猿翼、扭陽、柢山、亶爰、基山、青丘、箕尾,相鄰兩座山峰距離有三百到五百裏不等,屬于南次一經。
而從整個南山來說,南次一經的九座山峰,不過是其中一塊區域罷了。
“僅僅是南次一經就有這麽大,那整個南山、整個神州大地呢……”江棄看完書上的圖畫和文字記錄,不禁悠然神往,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懷揣着對靈脈之神奇、南山之廣闊的種種想法,以及自家現狀的種種擔憂,江棄胡思亂想地睡下,做了許多個不連串的夢。
一會兒夢見自己成爲劍仙,腳踏飛劍,馳騁山川,斬妖除魔,好不快活。
一會兒又夢見自己衣錦還鄉,風光無限,受鄉裏敬仰。
最後一個夢裏,忽然看見自己的丹田小腹裏面,居然隐藏着一個大魔王,魔威滔天,要把他生吞活剝,吓得他驚醒了過來。
夢醒方知是夢,江棄一邊後怕,一邊在心裏暗罵自己緣何如此膽小,此時聽得窗外雞鳴,起身看東方微白,無意再睡,那周畫倒如豬一般,仍舊呼噜不停,江棄又聽隔間的二老早起床了,另外還有一個粗犷的聲音。
江棄輕手輕腳地躲在隔間門外邊的牆角,斜視地偷看。
原來這位客人,就是他昨日在城北考核場地匆匆一瞥的胖子,此胖子是招搖派外門的管事,并非是仙人,但卻有引薦的權力。
他隐約從周伯口中得到信息,這胖子名叫吳亮,是周章居的小姨子的丈夫。
說來他和周畫能報名到此,絕大部分是吳亮牽線搭橋的功勞。
江棄偷聽着,隻見周章居老臉如菊花綻放,從袖口摸出一沓銀票:“這四百兩是一點心意,麗城商行,見票即兌,姨丈貴爲仙門管事,我既是感謝此番引薦,也還再請姨丈對犬子多加關照一二,我這犬子嬌貴慣了,你定要嚴加責成。”
江棄心下暗暗吃驚:“我的天,四百兩銀票,一兩銀子便是一石米(一百斤),二十兩就足以讓我父子一年吃好喝好了……想不到周家這般有錢……”
當然,周家的錢也不是憑空得來的,當初也沒爲江棄的義學破費多少,江棄知道,人家沒那個義務,此外,兩家雖有交往,但也不是知根知底。
這金錢之物,得道仙人是絕對不稀罕的,但吳亮不過一個外門管事而已,身無靈脈,自然要靠錢過活,此前就收了不少禮物,大爲神氣。
而如今周畫、江棄二子俱是有靈脈之人,吳亮一改面目,急忙推辭道:“姐夫,不用如此!一家子骨肉,何必這麽生分?”
“應該的,應該的。”周章居又擋了回去,兩人惺惺作态一番,吳亮裝作很爲難地收了,還一邊說着:“真是的,你們太客氣了……”
又見父親不好意思地也遞上二十兩,隻是周章居的二十分之一,尴尬地笑道:“禮物雖輕,不成敬意,吳管事暫且收着,過了數月,會再補上的……”
吳亮本看不上區區二十兩,這點錢于他來說,還不夠塞牙縫,其一礙于姐夫的情分,其二江棄身有靈脈,其三聽見以後會補上,淡漠地客氣道:“哪裏!哪裏!禮輕情意重嘛!”
談了片刻,該交待的交待完了,吳亮總覺得這兩人見識遠不及他,和他們談多了,未免拉低自己的格調,便茶也不願喝,飯也不願吃,心裏不知如何想,表面上笑呵呵地走了。
江棄又急忙返回睡下,拉上被子,等二老進來,才裝作睡眼惺忪地起來。
他心下尋思:“老父這二十兩,必是挨家挨戶借來的錢了……若是失意而歸,指不定鄉裏如何嘲笑議論呢……”
一時百般不是滋味。
由于第二道考核是要上他們眼中的“仙山”的,此後無論怎樣,必然長時間不能下山了,因此二老把二子送出城門,就揮手告别。
臨别縱有千言萬語,也不過是化爲了務必聽話、莫惹是生非的叮囑了。
昨晚到今日,當二老問及自己體内有何怪異之時,江棄搪塞說“不過是點小病,進了仙門,就能醫好了”。
在麗水河畔,晨曦映天,江忠、周章居返身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江棄卻忍不住地回頭多看幾眼,那江忠越見佝偻蒼老,這一分别,又可能是數年時日,想到此處,江棄眼眶便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