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答開始。
面試官:“您的具體出生時間。”
馮亮:“1996年12月2日。”
穿白大褂的老頭奮筆疾書,似乎是在做記錄。
面試官:“您是否知道本基金會的全稱,以及主要研究範圍?”
我隻是……受到一個面試通知就來了呀?我自都記不清曾經給多少單位投過簡曆!
馮亮想着,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慚愧地答道:“抱歉,不知道。”
面試官:“從出生以來,您是否在學校或用人單位有過任何的處分或重大批評?”
馮亮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您是否有過暴力犯罪記錄,或是……暴力犯罪,但沒有被記錄?”一邊說着,女人從紙上擡起眼睑,看向馮亮的目光中帶着毫不遮掩的審視。
馮亮微微皺眉,但随即又立刻撫平:“沒有。”
點點頭,面試官低下頭,看着表格,繼續問着:“您的家庭是否有遺傳病史——包括精神病史。”
果然是讓人有些不快的問題。
馮亮想着,搖搖頭:“沒有。”
“您是否有過虐待動物,包括但不限于貓、狗、鳥類、人類的經曆?”
馮亮有點兒想笑,看來招聘單位也不會歡迎虐貓虐狗的變态啊。
“沒有。”
“您是否有持續三個月以上,已經結束的或是正在持續的愛情經曆?”
母胎SOLO的馮亮不好意思的撓撓鼻尖:“沒有。”
“好,那麽,下面是最後一個問題。”女人放下表格,最後一個問題似乎已經牢記于心。她擡起頭,和馮亮對視着,臉上是意味深長的笑,最後一個問題,說得逐字逐句:“您是否,有不爲人知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一定要獲得大量财富或權勢的理由?”
什麽招聘單位會提出這種問題?
照着一個正常男子的情商,馮亮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以免給面試官留下不好的印象。但當他和那個女人對視時,從那女人的瞳孔中,竟依稀看見了自己弟弟馮遠的倒影。
馮遠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骨瘦如柴,本該充滿青春氣息的臉上滿是絕望。他無力的舉起手,看着馮亮,長大了嘴,無聲的呻吟着。
“哥……我不想死……”
膝蓋上的拳頭猛地攥緊,恍惚間,馮亮鬼使神差的答道:“有!”
房間裏雅雀無聲。
半晌,馮亮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下意識的想要辯解,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張口,隻能懊悔的低下頭。
他們會怎麽看我?不管有什麽理由,懷着極大欲望的員工,很可能會在工作中發生私吞公款、出賣企業機密之類爲了私利而背叛集體的事情。
沒有哪個正常單位會聘用這種員工,果然,自己失業後的第五次面試,還是失敗了嗎……
“馮亮先生,您……”女人微笑着,合上面前的筆記本,站起身,示意要和馮亮握手。
果然,失敗了嗎。
馮亮在心中苦笑一聲,站起身,維持着最後一點體面,上前和女人握手。
“被錄用了。”
女人說着,握着馮亮的手,不似一個女人般堅實有力,“歡迎加入基金會。”
“沒關系,感謝貴公司給我這次機會……嗯?!”
馮亮怔了下,回過神來,看着女人的臉,難以置信地問着:“我被錄用了?”
“對。”女人笑笑,松開手,其餘兩個男人也主動起身,上前和馮亮握手。
“您的首月工資五千元将在24小時内彙入您的銀行卡,對于新員工,我們還額外發放五千元的安置補貼。”
忽如其來的一萬塊足以讓走投無路的馮亮欣喜若狂,他用力和兩個面試官握手,生怕不能傳達自己的感激之情,激動地反複說着:“謝謝,謝謝!太謝謝了!”
壯漢面無表情,老頭面如死灰。
“您可以先回去休息了,之後的工作内容,我們會通過電話與您聯系,請保持手機24小時暢通。”女人說着,指了指門,做個一個“請”的手勢。
馮亮不住的點頭,感激不已,再三和幾位面試官道别,依依不舍的走出了房間。
他沒忘記随手關門。
卻不知道,在他關門後,屋裏的三個人陰沉着臉,盯着無人的門口,伫立良久。
忽地化作飛灰,湮滅在空氣中。
房間門再次被打開,漂亮的OL小姐姐送走馮亮後,走了進來,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她徑直走向長桌,拿起老頭留下的記錄,快速的掃視一眼。
嘴角勾勒起一個輕蔑的笑。
“現在的新人呀,啧啧……”将記錄本夾在腋下,女人娉婷袅娜的走出了房間,小聲嘀咕着。
“看起來,似乎連一百章都活不過呢。”
……
“您尾号6666的銀行卡收入10000元,活期餘額10323.24元。”
“666!牛逼!從今天起,基金會就是我大哥!”
馮亮握着手機,欣喜若狂的喊着。
他迫不及待的給房東轉賬1600元,然後給母親轉賬5000元,備注:媽我漲工資啦!給小遠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把破破爛爛的手機捧在心口,馮亮窩在自己亂糟糟的床上,惬意的眯起眼睛,感覺達到了人生巅峰。
失業以後,他已經兩個月沒有進賬了,本來就不是畢業季,用人單位招聘的很少,自己的冷門專業也很難找一個不錯的工作,本打算再堅持不下去就隻能去打些零工,謀個生計,萬萬沒想到,絕處逢生啊!
一個月五千的工資對于剛剛畢業半年的馮亮來說,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了。以他抽五塊錢白沙的消費水平,五千塊不僅足以讓自己維生,甚至還能補貼家裏一些。
“可是……我的新單位到底叫什麽名字啊?就連基金會這三個字,也是從那位中年女士口中才得知的。聽起來像是什麽研究機構或是慈善機構呢。”馮亮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打開手機,随意的滑動着屏幕。
劃了兩頁,他突然眯起眼睛。
馮亮沒有什麽特長,如果非要說特長,大概就是體質比較好,記憶力比較強。
對于自己手機上有哪些APP,他記得一清二楚。
而此時,自己的手機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個APP。
圖标是一個簡潔的猩紅“⊙”,乍一看像魔改的養豬場雲音樂。
APP的名稱則通俗易懂的多,名爲“基金會研究員小助手”。
這是……自己在面試的時候,那個漂亮的秘書小姐姐給自己下載的?
雖然你們給的錢多,但未經允許就在别人的手機裏下載軟件,總是讓人很不爽啊……
馮亮想着,點開了APP。
“叮咚。”
伴随着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彈出了一個對話欄。
“尊敬的基金會研究員您好,使用本産品之前,請務必認真閱讀和理解本《用戶服務協議》(以下簡稱《協議》)中灰頂的所有權利和限制。除非您接受本《協議》條款,否則……”
下面有兩個并列的選項:
我接受。
我同意。
“……老子不同意!”馮亮嘀咕着,口嫌體正直的選擇了“我同意”的選項。
窗口自動關閉,彈出到手機桌面。正當馮亮納悶的時候,手機揚聲器忽然響起一個地圖導航般,機械而冷漠的女性聲音:
【尊敬的研究員您好,歡迎加入基金會。您已獲得代号C233,請牢記本代号,謝謝合作。】
馮亮一驚,手機差點掉在地上。他察看了手機界面,察看了任務管理器,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出到底是哪個APP爲經自己允許就擅自說話。
【根據基金會保密措施,您将無法找到本應用後台程序。如需要幫助,您可以直接呼叫我的名字“助手”,我将24小時竭誠爲您服務。】
聽起來像是具體功能不明的輔助AI?
馮亮眯着眼,半信半疑的叫了一句:“助手?”
【我在。】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您已注冊成爲基金會研究員,我是您的智能終端随身助手,将在您的研究和工作中提供各種幫助。現在,請您授權開始您的第一次收容任務。】
“授權?開始?”馮亮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莫名的有種不祥的預感,“什麽任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解釋清楚啊?!”
【任務即将啓動,準備傳送中,倒計時,三,二,一……】
馮亮隻感覺眼前忽然綻放出一陣刺目的白光,瞬間吞沒了自己,全身被一股觸電般的麻痹感所籠罩。
【開始傳送!】
……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幾分鍾,可能隻有幾秒。
強忍着身體各處傳來的麻痹感和脹痛感,馮亮睜開眼睛,看着映入眼簾的陌生景象。
這是一間……電梯?
“助手!這他娘的是怎麽回事?!我怎麽突然到了電梯裏!”對奇怪現象的驚詫感,讓馮亮暴怒不已,一邊吼着,一邊瘋狂敲打着電梯的開門鍵。
【根據基金會協議,在每次收容任務時,系統會自動将您傳送到收容目标的一千米半徑之内。您的肌肉酸痛感爲不适應傳送的正常反應,請勿擔心。】
“傳送?我不是沒有授權嗎?還有究竟什麽是收容任務?!你怎麽……”
“叮——”
電梯的開門聲響起,馮亮看着從電梯門進來的人,不得不暫時閉嘴。
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母親,帶着一個四五歲大的可愛小女孩。母親的懷裏還抱着一個接近一米高的巨大快遞包裹,包裹似乎很重,看起來有些吃力。
“我幫您!”馮亮下意識的伸出了援手,幫着那位母親把包裹半斤電梯。
“謝謝。”年輕母親感激的笑笑,領着小丫頭快步走進電梯,還不忘敦促女兒做一個有禮貌的小朋友:“快謝謝叔叔。”
小丫頭很懂事,或許是因爲馮亮年輕帥氣的緣故,也不怕生,甜甜地叫着:“謝謝哥哥!”
馮亮笑開了花,把助手的破事兒暫時忘到了腦後:“真乖!”
母親也被自己可愛的女兒逗笑,随手按下14層的按鈕,頓了頓,看向馮亮:“您去哪層?”
“啊?我……”馮亮怔了怔,看着亮起的12層按鈕,脫口而出:“13層!”
我哪兒知道自己要去幾層?算了,先随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吧。
母親點點頭,幫馮亮按下13層的按鈕。
【傳送結束後,即代表收容任務正式開始,您随時會置身于險境之中,請做好準備。】
助手冷漠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吓得馮亮一個激靈,驚疑不定的摸向口袋裏的手機,同時緊張的看向身邊的年輕母親。
【請勿擔心,助手的語音信息經過基金會特别加密手段,将不會被除您以外的任何生物聽到。】
那就好。馮亮松了一口氣,正想問些什麽,礙于身邊的母女,卻暫時不能開口。
似乎猜到了馮亮的想法,助手貼心的講解道:【您口中發出的聲音則不具備該加密效果。在不方便開口的場合,您可以打開APP,在輸入界面輸入文字,提出您需要的幫助。】
原來如此,還挺貼心。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馮亮随即又想起目前的處境,立刻沒好氣的腹诽起來:好個屁!這種低配無限流的展開無論怎樣都讓人很不爽啊!
馮亮和助手扯皮的功夫,身邊的母女則幸福祥和的聊着天。
小蘿莉指着母親懷裏的大包裹,好奇地問着:“媽媽!這個是什麽呀?”
“這是……”媽媽将包裹放在地上,看了眼标簽:“姑姑從美國給你寄回來的生日禮物哦!好像是當地的特産,是某種……木偶?”
“木偶?”小家夥眼睛一亮,“是洋娃娃嗎?”
“差不多吧……對了,包裹上有寫,媽媽看看……”
年輕的母親俯下身子,認真看着标簽上的字,慢慢地念出來:
“口技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