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歸,李子安睜開了眼睛。
這裏還是半島酒店的251号房間。
馬赫塔布坐在他的對面,保持着冥想的姿勢,她的皮膚上也還清晰可見天紗的菌絲,使得她就像是一朵人形的大蘑菇。
李子安的心中一沉,難道她出什麽意外了?
他有這樣的擔心是因爲馬赫塔布在天書的曆史時空裏比他先死,所以理論上她會比他先醒來,可是她還閉着眼睛,沒有睜開的迹象。
就在這個時候天紗的菌絲回收,白芒一閃就消失了。
馬赫塔布忽然睜開了眼睛,張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氣:“嚯……嚯……”
李子安慌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她的身體之中注入了一絲元氣,爲她鎮神穩心。
就這個過程裏,他也找到原因了。
馬赫塔布是他帶進天書裏的曆史時空裏的,也就是說整個介入事件是由他發起,也是由他主導的。馬赫塔布雖然比他先死,可是她的意識回歸卻要等他出來之後,天紗回收之後才行。
在剛才那個曆史時空裏,馬赫塔布差不多先死了兩分鍾,屍體并沒有消失,那個曆史時空也在因爲他而繼續演繹,處于激活狀态。被他帶入曆史時空的馬赫塔布,她又怎麽可能先醒轉過來?在過去的兩分鍾時間裏,她其實是一種無意識的假死狀态。
馬赫塔布緩過氣來了,可是臉色卻還是很蒼白,心中的恐懼也明顯沒有消退,說話的聲音也還有點顫:“我……我被擊中了嗎?”
李子安點了一下頭,溫聲說道:“不要害怕,那隻是不存在的影像,你可以想象成你是在打3D遊戲,你的角色中槍了,你本人并沒有中槍,你随時可以再開始新的遊戲。”
元氣加上貼心的安慰,馬赫塔布放松了一些,她湊了過來,依偎進了李子安的懷裏,聲音甜膩:“我的丈夫,你真好。”
李子安伸手摟着她的小蠻腰,輕輕摩挲。
“雖然是假的,可是……”略微停頓了一下,馬赫塔布才說出來,“可那感覺太真實了,我感覺我的腦袋真的被子彈擊中了,我想動動不了,痛死我了,我甚至能感覺我的靈魂離開我的身體,那個過程太可怕了。”
“都過去了,你看我,死着死着就習慣了。”李子安換了一個角度安慰她。
馬赫塔布輕輕打了李子安一下:“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你要是有個……我該怎麽辦?”
李子安笑了笑:“好吧,我不說這樣的話了,免得你當寡婦。”
“你還說!”馬赫塔布舉起了粉拳,樣子兇兇的,可是落下去的時候就變成了樣子貨,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而且打的還不是地方。
李子安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是那種看上去很疼,實際上卻很享受的表情。
人就是這麽奇怪,剛剛因爲真實的死亡感受心有餘悸,一轉眼功夫就胡思亂想了。
李子安捉住了她的手:“調皮,你現在這種情況,你要安分一點。”
“那要看我的丈夫想不想,你要是想我不安分的話,我就不安分給你看。”馬赫塔布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那笑裏藏着神秘。
李子安眨巴了一下眼睛。
大師書讀的少,理解能力的确有點差
。而且有些知識是天倉所沒有的,也就沒法灌輸給他。
“我的丈夫,你想不想快樂?”馬赫塔布抿了一下嘴唇,眼神兒會說話。
李子安猶豫了一秒鍾,然後點了一下頭。
他又不是傻子,而即便是傻子也想要快樂。
“我就知道你想。”馬赫塔布戳了李子安一指頭,那眼神兒又變成了俏媚的白眼。
李子安對波斯媳婦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什麽是大智若愚?
大師就是一個行走的大智若愚。
“我的丈夫,我給你表演一個才藝節目好不好?”也不知道爲什麽,說着很正經的話,馬赫塔布的臉頰卻泛起了一抹紅暈。
李子安又憨厚地點了一下頭,覺得不夠,跟着又嗯了一聲。
這個嗯,它是重鼻音,越發地突出了大師的純潔,以及沒有雜質的心靈以及眼神。
大師滿懷期待地看着波斯媳婦,等着她表演才藝節目,可是等了半晌卻不見波斯媳婦開始她的表演。
他有些沉不住氣了,試探地問了一句:“媳婦,你要給我表演一個什麽才藝節目?”
“你猜。”
李子安:“……”
馬赫塔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就喜歡看你猜不到的樣子,好吧,我來告訴你,我準備給你吹一個最後的莫西幹人。”
李子安的腦海之中頓時冒出了一個莫西幹人的樣子,倒立而起的雞冠發型,脖子上挂滿了獸骨項鏈,身上滿是青色的紋身。
他納悶了:“媳婦,你說給我吹一個最後的莫西幹人,你所說的才藝表演是指理發嗎?”
馬赫塔布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的天啊,你怎麽會想到理發上去了?”
“莫西幹不就是一種發型嗎?就像是雞冠的那種。”李子安說。
“墨西哥人是北美印第安人呀,我的丈夫!”
李子安聳了一下肩:“我知道墨西哥人是北美印第安人,可是你說你給我吹一個莫希幹人,而我知道的是莫西幹也是一種發型,所以我想到你的才藝表演是理發,這不很正常嗎?”
“我的天啊!”
沒文化真可怕,隻是這樣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到底是怎麽個吹法,你要吹出什麽樣的莫西幹人?”李子安不恥下問。
馬赫塔布說道:“我的丈夫,我說的是我們那邊的納伊,也就是豎笛的一種,不同于你們這邊的豎笛,我們那邊的豎笛頭部比較大,方便吹奏。”
“哦,我明白了,原來是吹豎笛,那麽你說的最後一個莫西幹人,應該就是一首曲子了。”李子安終于領悟了。
馬赫塔布笑了笑:“你真笨,我這就把納伊拿出來給你吹奏一曲最後的莫西幹人,另外我在搭配我們那邊的肚皮舞跳給你看,你一定會很開心很快樂的。”
李子安的心中依然激動了起來,他又發出了一個重鼻音:“嗯!”
“你躺下,不要影響到我。”
說完,馬赫塔布不等李子安躺下去,就伸過一隻手來抵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往下一推。
李子安很順從地躺了下去,頭枕着枕頭,渾身放松,等着看波斯媳婦表演才藝。
馬赫塔布将行李箱拉了過來,抓住拉鏈,輕輕一拉。
嘩
啦一聲,行李箱的拉鏈拉開了。
馬赫塔布從行李箱中掏出了一支玉竹納伊。
李子安看見了,果然跟波斯媳婦描述的一樣,那就是一支豎笛,頭部比較大,跟普通的笛子不一樣。
馬赫塔布抿了一下嘴唇,就要去吹那納伊,即将碰上的時候又擡起了頭來,直盯盯地看着李子安。
李子安着急着想要聽到那動人的音樂,嘴上去很含蓄:“媳婦,你怎麽了?”
馬赫塔布的臉上滿是羞澀的紅暈:“我這是第一次爲你表演才藝,我要是吹得不好,你不要笑話我。”
李子安笑着說道:“不會不會,我媳婦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
“那我開始吹了。”馬赫塔布的聲音小小的。
李子安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嗯嗯。”
馬赫塔布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咬住納伊的頭,開始吹奏。
美妙的音樂在房間裏響了起來,最後一個莫西幹人。
李子安以爲她的才藝會很一般,可是她這一吹奏,他才發現波斯媳婦原來是深藏不露,她的氣息綿長,看似輕柔卻蘊藏着野性的力量,吹奏出來的聲音也清脆悅耳,并且有着一種洞徹靈魂的力量,聽在耳朵裏簡直是一種藝術上的享受。
他忍不住拍了兩下巴掌,贊歎地道:“媳婦,你好棒!”
波斯媳婦擡頭看了李子安一眼,眼是白眼,可眼神裏卻含着俏,含着笑。
也許是她的丈夫的贊美和鼓勵激發了她的激情,還有藝術細胞,她開始一邊吹納伊,一邊跳肚皮舞,小腰扭來扭去,小腹就像是波浪一樣起舞,滿滿的異域風情。
李子安沉醉在了美妙的音樂和舞蹈之中,身心愉悅,就連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一首最後的莫西幹人吹完,聽者還沉浸在藝術的海洋之中,吹奏的人也覺得不夠,又吹了一首星光燦爛的旗幟,而且還是豎笛加長版。
大師徹底服氣了。
回味間,他心中也在想着一個問題。
波斯媳婦簡直是一個被經商耽誤了的音樂家,她如果去當音樂家的話,她一定會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豎笛演奏家。
馬赫塔布将納伊收了起來,起身去酒店的冰箱裏拿了一盒酸奶,一邊喝着酸奶,一邊問:“我的丈夫,我吹得怎麽樣?”
“你吹得很好,不,簡直是棒極了。”李子安毫不吝啬贊美的語言。
馬赫塔布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快樂的笑容:“你喜歡就好,我以後經常吹給你聽。”
李子安的臉上又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這個時候的他,哪裏還記得什麽波斯媳婦不對勁啊。
那隻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狼,它重要嗎?
它一點都不重要。
馬赫塔布将酸奶盒扔進了紙簍,又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一下嘴角,然後來到了李子安的身邊,依偎在他的懷裏:“我的丈夫,我想在你的懷裏睡一覺,好嗎?”
“睡吧,我的寶貝。”李子安的聲音很溫柔。
馬赫塔布閉上了眼睛。
李子安摟着他,看着她那異域仙子般的臉龐,心中一片柔情。
可是,毫無征兆的,那隻并不存在也并不重要的狼又冒了出來……
孽畜!
你這是要鬧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