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畢竟是身有火種的宿主,抵抗力遠比常人強大的多,而機關戒指上的止行膏的劑量并不大,李子安敲他的那一下也沒有用多大力氣,那也不會讓他昏迷多長時間。
可是讓李子安感到意外的是,高明躺在那張金屬台上不吵不鬧,很安靜的樣子。
正常的情況下,如果一個人鎖在一張金屬台上,情緒肯定會很激動,不說大喊大叫但至少是一個焦躁不安的狀态,可是高明卻連動都不動一下,也不說話,就那麽躺着,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打了麻藥,躺在手術台上等着醫生做手術的病人。
孫麗和關勇也在,兩個人也都在玻璃牆下看着金屬台上的高明。
李子安問了一句:“他醒來之後是這個樣子嗎?”
關勇點了一下頭:“我一直都在這裏,高科長醒來之後就這個樣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孫麗看了李子安一眼,眼神有些複雜。
李子安又問了一句:“張博士,我們在這裏說話,裏面的人能聽見嗎?”
張博士說道:“得打開聲音采集器才行,不打開的話裏面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但是外面能聽到裏面的聲音。”
李子安說道:“張博士,麻煩你打開一下,我有話跟高科長說。”
“好的。”張博士去了控制台,打開了聲音采集器。
李子安說道:“高科長,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高明想要爬起來,可是雙手都被鎖在金屬台上,他隻是拉了一下,然後将脖子擡了一點起來,移目看向了玻璃牆。
可是他看不見玻璃牆外的景象。
“高科長,你别誤會,我們這樣做是爲了你好。”李子安說。
孫麗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瞅了李子安一眼,眼神裏有話。
你這樣說,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高明還看着玻璃牆,那眼神仿佛能洞穿單面可視的玻璃牆。
李子安以爲高明的眼神之中會帶着恨意,可是沒有,高明的眼神顯得很平靜。
“我的确是疏忽了,沒有按照操作流程來,這一次我犯了一個錯誤。麻煩你們給我找醫生和心理醫生來吧,我需要做一個全面的檢查,還有心理評估。”高明的聲音也很平靜。
李子安微微愣了一下。
這情況不對。
不過他很快就找到原因了,這是高明自己的人格太強的原因,他完全壓制住了那個神衛的人格。
現在這種情況反而讓李子安有點頭疼了。
高明知道他犯了錯,故意放低姿态,可一旦他通過心理醫生的心裏評估,他還在不在特别行動科科長這個位置上,那就是很難說清楚的事情了。
這得看上面的意思,可上面是什麽意思,誰知道?
“我去給安排。”孫麗說。
“謝謝。”高明很客氣。
孫麗掏出了手機往牆角走去。
高明又說了一句:“大師,剛才沒有傷到你吧?”
“那倒沒有,高科長你别放在心上,我沒事,我隻希望你好好的,其它的都不重要。”李子安說。
高明說道:“謝謝,等我好了,我找你好好聊聊。”
這話裏似乎帶着一點威脅的意味。
李子安的嘴角浮出
了一絲笑意:“高科長,你先别想這些,好好接受檢查和治療,等你好了再說吧。”
他一點都沒将高明的威脅放在眼裏,如果說高明能給他帶來麻煩的地方,也就隻是特别行動科科長的身份而已。如果上面處理的結果是調走他,或者降職,他屁都不是。
再說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火種而已,就算他不出手,董曦和康馨都能打扁高明。
孫麗打完了電話又走了過來:“我叫了醫生和心理醫生,很快就會過來,看高科長現在這個情況,解開他身上的鎖鏈應該沒問題,大師、高首長,你們怎麽看?”
高山說道:“這方面大師是專家,你問大師一個人的意見就行了。”
孫麗看着李子安。
李子安說道:“那就打開吧,我也覺得高科長能控制住自己。”
他知道孫麗其實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因爲高山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畢竟,他不是療養院的人,也不是101局的人,人家需要他什麽意見?她隻是想看看他會不會落井下石而已。
“不用。”高明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來,“不要解開我,我就在這裏接受醫生的檢查和精神評估,如果醫生說我沒有問題,可以解開我,你們再解開我。”
“高科長……”孫麗欲言又止。
“就這樣吧,這也是對别的同志的安全負責。”高明的聲音。
“好吧。”孫麗歎了一口氣,眼角的餘光瞅了李子安一眼。
其實,她一直很擔心李子安在這個時候又去刺激高明,還好李子安并沒有那樣做。
“高科長,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有點事,我先失陪了,祝你早日恢複健康。”李子安說。
“大師,我這個樣子就不送你了,你慢走。”高明顯得很客氣。
“大師,我送送你吧。”孫麗說。
李子安說道:“不用了,你留下來陪陪高科長吧。”
孫麗的心裏還有話,可都被堵在了喉嚨裏。
一輛奔馳大G行駛上行駛在路上。
“老闆,我們現在是回高臣一品還是去九間堂?”範才偉問了一句。
老闆在九間堂買了房子,今天也是搬家的日子,他了解得很清楚。
李子安說道:“去明月山莊吧。”
範才偉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麽,哦了一聲,一腳油門往明月山莊的方向駛去。
李子安的腦子裏浮現出了杜林林的樣子。
出發之前他去見了杜林林一面,這次回來還沒有去見杜林林,明月山莊距離這裏并不遠,正好去看看她。
杜媳婦的肚子恐怕已經遮不住了吧?
想起杜媳婦,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他的心中就一片柔軟。
他和杜林林的關系跟桃子、湯晴不同,是簽了協議的,中間還隔着一個杜枝山。他不好跟杜林林頻繁見面,因爲那樣會讓杜枝山覺得他要謀他的家産,要認回兒子。杜林林也是一樣的,她很想跟他在一起,可她卻還是要照顧杜枝山的感受,所以哪怕心裏很想念,她也不會打電話。
不過就這樣也好,不是柏拉圖,也不是牛郎織女,想見了就見一面,他有酒,她有肉,在一起的時候就喝喝酒吃吃肉,快快活活,不在一起的時候就彼此想念,低碳又環保。
路上,李子安給杜林林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手機裏也傳出了杜媳婦的熟悉的聲音:“子安哥,一個人?”
她還是這麽謹慎,小心翼翼地維護着她和他的秘密。
李子安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範才偉一眼,輕聲回了一句:“我讓小範送我來明月山莊,你在家嗎?”
“嗯,你們到哪了,我出來接你們。”杜林林的聲音裏帶着激動和喜悅。
如果李子安說是一個人,她恐怕早就叫老公了。
可這也隻是暫時壓制住,一旦見面她的情感就會像井噴一樣爆發出來。
“估計還要一刻鍾吧,你身子不方便,你就留在家裏,不用出來接我。”李子安說。
“我要來,我想早點見到你。”杜林林說。
李子安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好吧,那待會兒見。”
他挂斷了電話,眼角的餘光瞅了一眼範才偉。
範才偉目不斜視地開着車,覺得還不夠,又補了一句:“老闆,我什麽都沒聽見。”
李子安:“……”
奔馳大G繼續往明月山莊行駛,窗外的山、松江還有建築都是熟悉的風景。
李子安看着那些風景從視線裏劃過,心裏想着的卻是别的事。
他還是低估了高明,他真沒想到高明的人格那麽強大,居然能壓住那個火種自帶的人格。
高明主動叫醫生給他檢查身體,還叫心理醫生給他做精神評估,醫生肯定檢查不出他的身體有什麽健康問題,他能将那個火種自帶的人格壓制得死死的,心理醫生的精神評估多半也正常。這麽一來,101局的領導層就有可能出兩個處理結果。
第一個,高明主動感染火種,這事肯定是嚴重違紀,多半會降職調離現在的崗位,同時成爲研究的對象。
第二個,事情已經發生,高明成了那個火種的宿主,而且很正常,正好可以利用他的能力繼續跟進史前人類文明的事。
第一種他是樂于見到的,第二種就讓他頭疼了。
沒等他琢磨出一個結果來,明月山莊到了。
小區大門口站着一個女人,挺着一隻大肚子正翹首望着這邊,手裏還拿着一隻帶綠皮的柑橘。
杜林林還真是出來接他了,她愛吃酸的。
看來算酸女辣兒這個說法也不怎麽靠譜。
“小範,你在這裏等我,有人問你,你就說我還在療養院。”李子安叮囑了一句。
範才偉很幹脆地點了點頭:“嗯嗯,老闆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說,我什麽都沒看見。”
李子安有些無語。
剛才你是沒聽見,現在你是沒看見,你是聾啞人士麽?
李子安下了車往杜林林走去。
杜林林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明媚的笑容。
她的步子邁得有點快,李子安叮囑道:“你慢點走,小心動了胎氣。”
杜林林這才停下腳步,眼熱熱地看着李子安。
李子安走了過去,兩人沒有擁抱,也沒有拉手,甚至沒有說話就一起進了小區。
奔馳大G裏,範才偉歎了一口氣:“我要是有老闆這麽牛逼就好了。”
這個願望多半不會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