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個幾乎全部挂彩,有的半身流血,有的一瘸一拐。傷勢最輕的一個,背上也有一道長有半尺的刀口,血肉都卷了起來。
他們回到先前的厮殺之地,見到滿地的鮮血,殘肢和屍體,還有人吊着一口氣,低聲snn。兵器橫七豎地躺在血泊中,上頭甚至還蓋着一些皮肉和骨屑。散『亂』的火把迎風噗噗作響,不小心燒起了布條,火勢迅速擴大,能聞到血肉被燒焦的味道
如此慘烈的現場,令這些生還者們觸目驚心。
他們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竟從剛才那樣一場厮殺中活了下來,且不是仗着他人的保護,而是靠着自己一刀一劍劈出的生路!
當時不覺得如何,現在回頭想想,他們幾乎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險之又險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有人失聲痛哭起來,不是因爲悲傷和難過,而是慶幸劫後餘生。有人默默啜泣,有人低頭不語,也有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哭了。
原來頂級勢力并非不可戰勝,原來他們也能做到不尋常的事。就在今夜,他們親手葬送了來勢洶洶的四派人馬,這不僅是一場表面的勝利,更是一次心靈的洗禮。
在那一次次真刀真n的拼殺中,親手斬斷自己心中對于頂級勢力的恐懼!
可以想象,這些幸存者們經曆了此戰之後,一定會與過去不同,變得更加堅毅,更加果敢,更加無所畏懼。
哪怕是武三等人,都能從這些人眼中看到一團團燃燒着的火苗。在血與火中,這些人身上的氣質悄然發生了變化。
範曉天神情數變,心中忍不住湧起一個沖動,若是将這些人收入門内,好好培養,也許将來會令他的勢力更上幾層樓。
很簡單,那些膽小的,懦弱的一開始就跑光了。後來在他和石小草加入陣營,明知必勝的情況下,又悄悄溜了一批,等于變相篩選了兩輪。
留下的要麽『性』格勇武,要麽熱血不滅,要麽有仇必報,而其中又有一些人被四派武者重傷乃至誅殺。
最終安穩站在這裏的這些人,基本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僅有血『性』,也有不錯的武功。加之很多人沒有背景,卻能練到這一步,證明他們的資質也不俗。就算有偏差也不會差多少。
更重要的是,他們用生死換來了一種彌足珍貴的自信,這種自信讓他們區别于普通的江湖武者。
試問,這樣一群悍勇之士,若是齊齊加入某個門派,會造成多大的影響?範曉天光想想就已經心頭火熱,差點忍不住開口招攬。
所幸他還有幾分理智,知道這種情形下不适合幹這事,沒準還會招人厭煩,這才強行忍住。
範曉天能想到的事,吳茵茵,農川木也全都想到了,二人表情不一,同樣保持着沉默。
“大家快快檢查,把重傷的盟内兄弟找出來,不惜一切代價治療。把盟内兄弟的屍體并排擺放,剩下的屍體等搜完東西,給我點火燒掉!”
環顧一圈後,卓沐風下達了勝利後的第一個命令。
這次不僅是三義莊兄弟,那些站着的盟衆也立刻行動起來,範曉天的手下見狀,遲疑了片刻,亦跟着動手。
換成平時,這些人恐怕都自顧自要緊,但一場生死與共,令這些幸存者之間的關系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
卓沐風靜靜地看着這一切,老實說,他自己都爲這種意想不到的變化而心驚。
一開始,他隻是想将計就計,滅掉四派,因爲在葛榮背叛之後,四派爲了防止消息走漏,肯定不會容許他們逃跑。即便少部分人僥幸逃了,将來回到江湖也必定後患無窮。
所以卓沐風是不得不戰,導緻這麽多人橫死,他的心中确有幾分内疚。但他更清楚,不戰的後果也好不到哪裏去。
至少現在,他們也算爲戰死者報仇了。
見衆人都各司其職,卓沐風暗歎一口氣,想了想,索『性』與他們一起行動,在死人堆裏尋找着生還者。
魏琛不用多說,他最是積極,吳茵茵和林白也沒有閑着。範曉天同樣動了起來,最後弄得農川木很尴尬。
畢竟因爲卓沐風的刻意安排,葛榮的部下死得最慘最多,逃得也多,如今還在的不到十人。
農川木如今算是葛榮一系的老大,狡猾如他,自然知道怎麽也得做做樣子,不然其他人心中肯定有想法。
這厮還真是個人才,猛一用力,雙目一紅,眼淚說掉就掉。一邊翻着地上的屍體,一邊哭得稀裏嘩啦:“兄弟們,我老農對不起你們啊!掌門不見了蹤影,我本該照顧你們,可是,可是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們怎麽就沒了呢?簡直痛煞我也!”
農川木捶胸跺足,眼淚不斷往下掉,使勁搬動屍體,渾然不顧手上和身上的血污,一副不找到兄弟們不罷休的樣子,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生還的幾名兄弟見他痛哭不休,跟着淚眼模糊,紛紛上前安慰,表示不關農大哥的事,還請不要太過傷心。
也有人怒氣沖沖地大叫:“葛榮,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是你提議所有人留下,四派來襲,你卻逃得最快,今生别讓我再看到你,否則定要取你項上人頭!”
農川木抽噎道:“你們别這樣說,也許掌門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那我倒要聽聽,到底是什麽樣的苦衷,能讓他抛下所有兄弟?”幾名葛榮部下慘然大笑起來。
而作爲知情者的魏琛,吳茵茵和林白,卻聽得後背發寒。魏琛更是擡起頭,冷冷地看向了農川木。
他雖然親手殺了葛榮,但人家死都死了,又何必再潑髒水?這個農川木還是葛榮生前最器重的人,沒想到害死了對方還不夠,如今又拼命抹黑對方,果然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要不是顧忌卓沐風,按照魏琛平常的個『性』,怕是已經對農川木拔刀相向。
農川木豈能感覺不到魏琛的殺意,他心中隻餘苦笑。
有些事他也不想做,可卻不得不做。現在葛榮死了,部下也隻剩不到十個,可以說,他的『性』命完全掌握在石小草手中,對方随時可能卸磨殺驢。
這種情況下,他唯有表明自己與葛榮勢不兩立的态度。
盡管這樣一來,必定被三義莊一系嫌惡,但農川木很清楚,把黑鍋甩給葛榮,卻是石小草最想做卻不能做的。
而今他主動攬下這個遭人恨的活,也是爲了向石小草表明自己的價值有的事,你找别人不行,唯有我能做!
農川木依舊哭得很傷心,心中卻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石小草的判決,同時打定主意,若對方非要心狠手辣,那他也沒什麽好顧忌的,非要将石小草的歹毒計策公之于衆。
将農川木的一系列舉動看在眼裏,卓沐風面無表情,沒有任何表示。
倒在血泊中的重傷盟衆并不多,最終隻找出六個人,剩下的皆已斷氣。
衆人将西面和北面的盟衆屍體全部找出來後,放入了附近一個天然凹陷的巨大土,之後運功蓋上厚厚的黃土,掩埋這數千具屍體,也埋下這一場曾發生過的慘戰。
整個過程寂然無聲,唯有火把不住跳躍,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濃濃的肅然和沉重,更有不少人眼眶通紅,強忍淚水。
江湖人,江湖死,不過白骨一具,黃土一抔。衆人以江湖獨有的方式送走戰死者,而後再不回頭,繼續邁步征程。
卓沐風轉過身,除了三義莊和範曉天的部從外,聚義盟衆隻剩下寥寥兩百多人。
他看着這些各自挂彩的人,說道:“眼下知道之前一戰的人并不多,我想那些逃跑的人,也無法指認所有人。将來回到江湖中,你們應該也安全了。
現在你們若是想離開,那便離開吧。隻是最好不要去冒險,找個隐蔽的地方,一直等到墓『穴』開啓,這是我的忠告。”
一聽這話,吳茵茵暗自焦急,這批人可是價值萬金,大哥說放走就放走?不過她也明白,若收不住這群人的心,硬拖着也沒用。況且經曆了之前一戰,隻怕這些人不像此前那麽好控制了。
幸存者們面面相觑,貌似也沒想到卓沐風會說出這話。
沉默了好片刻後,終于有一人開口道:“盟主,在下冒昧,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他日若回到江湖,你可有組建門派的想法?”
此話一出,所有人悚然一驚。尤其是範曉天,隐隐猜出了對方的意思,面『色』更是一陣大變,隻是最終卻變成了苦笑。
卓沐風心說,老子早就是墨竹幫幫主,還是冰『露』山莊莊主,同時也是隐村村長。不過仔細一想,墨竹幫因爲他的存在,早已落在有心人眼裏,根本沒辦法偷偷發展。
而冰『露』山莊,說到底是三江盟的依附勢力,并不完完全全屬于他,頂多就是擁有暫時的指揮權。
隐村在卓沐風的規劃中,乃是日後的一大重要底牌,目前還處于發展階段,他暫時不想暴『露』。
所以真正算下來,卓沐風驚訝地發覺,自己手底下,竟沒有一個既完全屬于自己,又能立刻爲他提供幫助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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