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毒蛇垂挂在枝條間,往下一墜,啪嗒,掉落在發腐的木柱上,繞着其攀爬,碾死了進進出出的螞蟻,正朝卓沐風吐着毒信。
遠處有虎咆聲響起,震『蕩』在曠野之中。林中一道影子迅速閃過,卓沐風目力驚人,看得清楚,那是一頭渾身長滿圓形斑點的金錢豹。
想起孟九霄的異狀,一切都發生在他擊殺兩頭金錢豹之後,卓沐風心中一動,施展九鬼大挪移跟了上去。
金錢豹奔跑的速度極快,但如何快得過卓沐風,很快便被追上。隻見這頭金錢豹輕車熟路,雙腳一蹬,便縱入了前方一處凸起的土洞之内。
卓沐風藝高人大膽,先是在外折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樹枝,随後催發功力,悍然跟了進去。
土洞寬有兩丈,四周竟有人工開鑿的痕迹,筆直深長。雖然内部光線陰暗,但卓沐風還是看到了兩旁堆積的人形屍骸。
隻是讓他驚悚的是,這些屍骸沒有一具是完整的,或是少了頭骨,滾落在一旁。或是少了四肢,丢在周圍。或是肋骨胸骨被擊碎,乃至下半身離體……
總而言之,一路走過,屍骸生前的死法千奇百怪。
更詭異的是,他們應該是被人擺在了這裏,身體靠着土壁的姿勢各不相同,但所面向的方位,卻隐隐有所集中。除了沒有頭骨的那些,剩下的屍骸,盡皆擡頭望着上方。
卓沐風不禁擡起頭,可是上方除了土壁,什麽都沒有。
土洞極爲冗長,似乎走不到盡頭,越深處光線越暗,時不時似有怪異的聲音響起,縱然卓沐風武功高強,也開始感到渾身發『毛』,有些害怕深入。
可腦中浮現出的嬌媚容顔,還有那決然的一推,卻又給了他極大的勇氣。爲了盡快找到巫媛媛,他不能放過任何的線索。
因爲此地的古怪,卓沐風不敢貿然點火,隻好提心吊膽地繼續深入,兩邊的屍骸一直綿延不絕,終于又走了數百米。
前方豁然開朗,靠着遠勝常人的目力,卓沐風猜出這裏是一處巨大的圓形空間,但具體有多大卻不甚清楚。
地上映着凄慘灰暗的白『色』,他起初不明白,用手中的樹枝挑了挑,這才看清,居然也是屍骸,而且屍骸下方還是屍骸,似乎鋪了好幾層,滿地空間都是屍骸?!
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麽?
一股寒氣往上直沖天靈蓋,卓沐風從未到過如此陰森可怖的地方。入目的慘白,與後方土洞兩邊被擺成奇異姿勢,仰視高處的屍骸,似乎形成了某種呼應。
卓沐風再度擡頭,這一看,猝不及防下,差點沒把他的魂魄吓掉!
原來在這處圓形空間的頂部,黝黑的背景下,竟有一張慘白的巨大猙獰鬼臉。頭生雙角,張大嘴巴,帶着似哭似笑的詭異表情,兩顆晦暗不明的眼珠子,正俯視着卓沐風。
卓大官人叫了一聲,下意識一掌朝猙獰鬼臉拍出。砰的一聲,猙獰鬼臉碎掉了下巴,表情依舊,碎骨噼裏啪啦地掉在地上。
原來這張鬼臉也是由屍骸組成的!
等等,那頭金錢豹去哪了?
卓沐風左右看看,沒有任何發現。想到這裏應該就是土洞的盡頭,他終于運轉離火真氣,右手一拂,樹枝頓時燃燒起來,火光也首次照亮了這個許久不曾被人涉足的詭秘之地。
滿地的屍骸自不用提,頭頂的猙獰鬼臉,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似乎也有了表情,眼珠子忽閃忽爍,仿佛下一刻就會活過來。
借着火光,卓沐風看出這裏約有數十丈大小,牆壁上似乎還畫了什麽東西。他縱身躍起,落在東面牆壁前,拿樹枝一照。
隻見牆壁上塗着一副極其古老的畫面,畫面整體爲紅『色』,但不少部分已經掉落,讓卓沐風懷疑是用血塗就的。
畫面中,一群部落土人像是正在進行某種莊嚴的祭祀。正中間,兩名部落男子按住了第三人,用石頭磨成的刀斬向其頭顱。
但因爲不夠鋒利,石刀卡在了脖子中間,導緻被斬的男子面容極度猙獰。
卓沐風心頭發顫,輕手輕腳地沿着牆壁行走,很快發現了第二幅畫面。同樣是在祭祀,但這次,受刑者被人生生挖出了心髒,滿目凄慘。執刑者卻哈哈大笑。
第三幅畫面,受刑者被人用繩子綁在幾株大樹之間,四名部族男子同時出手,砍落他的四肢。
第四幅畫面,受刑者被人攔腰斬斷。
第五幅畫面,石刀豎直斬入受刑者的頭部,似要将他左右對半分,受刑者滿臉鮮血模糊。
……
卓沐風越看越驚悚,渾身寒『毛』直豎,皆因他猛然發現,畫面中受刑者的死狀,與土洞兩邊被擺放的屍骸一模一樣!
他低頭看向地上的屍骸,用樹枝的另一頭挑了挑,很快發現,這些屍骸的死狀同樣能與畫面中的受刑者對上。
聯想到外界的樹屋和遺留的弓箭石器,卓沐風暗暗猜測,這裏莫非是那個部落執行某種祭祀的地方嗎?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此地的中間,那裏的屍骸堆得更高,但隻有一層。卓沐風運功隔空一拂,屍骸掉落在下方,『露』出了一個圓形祭壇,約有三丈大小。
祭壇上,那頭先前跑入的金錢豹,被一根豎直矗立的尖形石柱『插』入腹中,身體貼地,鮮血正潺潺流入祭壇兩邊的凹槽。
卓沐風倒吸一口涼氣,整個頭皮發麻。
這裏明明沒有任何人,金錢豹怎麽會被殺,而且還是以伏地的形式被貫穿?
恰好此時,卓沐風的眼睛透過火光,觑見了對面牆壁上執刑者詭異的笑容。他感到四周的壁畫仿佛活了過來,那些執刑者正如獵物般盯着自己。
滿地的屍骸,頭頂的鬼臉,還有通道兩旁無數屍骸交織的神秘目光,像是一張密集的邪網罩向卓沐風,令他心髒抽緊,有種落荒而逃的沖動。
總算他曆經過各種生死,意志力硬如鋼鐵,這才勉強站定,苦苦壓制住心中的畏懼。
也是在此刻,卓沐風的視線掃過前方的祭壇,發現了金錢豹的屍體旁邊,正生長着幾株漆黑如墨的異草。
異草比尋常的青草要小上一些,但黑得像是能吸收四周的一切。說來也怪,當卓沐風集中精神看向它時,腦中竟閃過了許多奇異的畫面,差點令他沉淪。
但是很快,他又迅速清醒過來。這一瞬間,卓沐風如同醍醐灌頂,眼眸豁然大亮。
看看黑『色』異草,再看看被釘死的金錢豹,他飄身落在祭壇上,發現随着距離的接近,頭腦又暈眩了片刻,但也僅此而已。
卓沐風蹲下身,将幾株黑『色』異草連根拔起,又用火光照了照祭壇的其他角落,沒有發現異常。他再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連忙以九鬼大挪移沖向通道。
不久後,卓沐風重見天日。
他沿着記憶中來時的路,返回了被巫媛媛打斷的大樹旁,最後來到孟九霄『射』殺兩頭金錢豹的地方,在附近來回檢查了好幾遍。
果不其然,他在一處石縫之間,發現了一株相同的黑『色』異草。這次他留心觀察,同樣發現了一些動物屍骨。
“看來是這種草的緣故,我和大小姐百毒不侵,所以未受影響。”
世間的未知之事太多,卓沐風想破腦袋,也從未聽人說過還有這種草的存在,估計連孟九霄都不知道。
卓沐風返回部落遺迹,将幾株黑『色』異草放在地上。
不久後,附近的動物遭了秧,幾株毒蛇扭成一團,相互撕咬。幾頭金錢豹現行,瘋狂撲向彼此,還有更遠處的虎咆聲越來越兇厲。
但是,也有一隻小白兔不受影響,它怡然自得地待在一株樹根旁,甩着尾巴。卓沐風悄然靠近,發現距離它不遠處,長着一朵早已枯萎的黑『色』鮮花。
卓沐風将正在搏殺的兩頭金錢豹扔了過來,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它們立刻停止了躁動,甚至還奇怪地打量着身上的傷勢。
一頭金錢豹兇『性』發作,把爪子伸向驚恐的小白兔,被卓沐風一腳踹飛。脫離了黑『色』鮮花的影響範圍,它又獸『性』大發。
卓沐風将幾株黑『色』異草收入囊中,又摘下了枯萎的黑『色』鮮花,随後抱着小白兔掠向遠處,再将其放生。
他已找到了克制黑『色』異草的辦法,但仍不能解釋之前的部落土人,還有巫媛媛和孟九霄的消失之謎。
叢林之大,讓他去哪裏尋找?
但卓沐風注定不會放棄,他在叢林中兜兜轉轉,在此後的幾天裏,幾乎找遍了附近的山巒,仍舊一無所獲。
他發現了幾個部落,向裏面的人詢問情況。但是某一次,當他轉回到某一部落時,駭然發現那裏一片荒蕪,隻有殘桓敗象,已經多年沒有人居住了。
“幻覺?不對,我的腦中有權武三重門,而且從未感到異常。中毒也不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卓沐風從頭涼到腳,渾身都被無以名狀的驚怖感所籠罩。他打算先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帶着三江盟的大批人馬過來搜尋。
他記得孟九霄說過,西面的百裏之外有一座城鎮,認明方向後便往西面趕去。以他的功力,百裏距離不過兩刻鍾時間。
然而趕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路,依舊是滿目莽野,縱然直上五丈長空,依舊不見人迹。
卓沐風的心直往下沉,意識到這片山嶺有古怪。但此時的他,已然分不清出路,就像陷入蜘蛛網的飛蟲,隻能一個勁往前趕。
與此同時,距離他百裏之外的地方,一行三人亦深入林中,爲一男二女。
男子身穿暗紅『色』長袍,頭束金冠,面白無須,看起來頗爲俊秀。左邊的女子身穿綠衫,身材窈窕,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而右邊的女子,更是鍾天地之靈秀造化。
她身體『露』出的肌膚欺霜賽雪,一頭發亮的青絲垂至腰際,雙瞳如剪水,腦後束着一條白『色』飄帶,渾身一襲白衣白鞋,不染點塵,當真是黑白分明,宛如一位闖入林中不食煙火的絕代仙女。
如果卓沐風在這裏,一定能認出,此女赫然就是曾經救過他的白衣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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