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戌時。
長街上的大部分店鋪都關了門,唯有一家巨大的賭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陣陣喧嚣從内部傳出,夾雜着或興奮,或失落的大叫。
這裏正是金鈎賭坊,也是猛虎幫最大的收入來源,每個月,扣除各項用度,純利潤能達到八十兩銀子,在這小小的紅日城,算是名副其實的金庫。
當然,進到李剛本人袋子裏的銀子遠沒那麽多。
賭坊是敏感生意,上下的官府要打點一遍,不時要進行店面裝修,保證檔次。
還有荷官,打手等人的月俸,更不用說猛虎幫的開支,林林總總算下來,是一筆常人無法想象的開支。
但無論怎麽說,金鈎賭坊都是猛虎幫的支柱生意,不容任何人窺視。
可以發現,賭坊所在的長街上,每隔一定距離,便有幾名幫衆站樁,隻要發生任何一丁點小事,都會迅速通報給賭坊内的管事。
整個賭坊外有探子,内有高手,可謂布置嚴密,任何人休想搗亂。
墨竹幫的五十多号人,絲毫不敢靠近,隻能躲在遠處的幾條街巷中。他們遵照着卓沐風的吩咐,靜靜等待着。
“你們繼續監視,老子去解個手。”
西面的街巷中,一行人正在蹲守,王東低聲對着兄弟們吩咐一句,便轉個角,到了陰暗之處。
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王東撒開腿子繞路,徑直往金鈎賭坊跑去。他要将這個消息報告給猛虎幫,相信到時又能得一筆不錯的小費。
卓沐風那個自不量力的東西,居然敢和李剛作對,他想死,自己才不會陪他。
“王兄弟,準備去哪裏?”
正得意間,前方的陰影中,走出一道挺拔的少年身影,衣衫洗得發舊,但氣質頗爲不俗。
“卓幫主,我想獨自去打探敵情。”
王東心中一慌,但反應極快。
“辛苦了。”
卓沐風笑笑,王東正松口氣,忽覺一股拳風往面門打來,迅快絕倫,還來不及反應,咔嚓一聲,鼻梁骨就被卓沐風打斷。
同時喉嚨也被掐住,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你這個反骨仔,上次收了銀子,鼓動其他人向我逼宮要錢,以爲我忘了嗎?說說看,幫内還有沒有内應。想好了再說,這裏沒有外人,我就算殺了你,也不用負任何責任。”
卓沐風五指用力,王東幾乎快喘不上氣。
他本想來一句義字當先,絕不出賣朋友,但對上卓沐風不含笑意的眼神,沒由來一陣心驚肉跳。
再加上脖頸處傳來的窒息感,王東本就不是铮铮鐵骨的漢子,一下子軟了。
義氣又不能當飯吃,還是小命最重要,連忙艱難道:“我買通了于聰和李恒,都是我手下的弟兄,幫主饒命啊!”
“去喊他們過來。”
卓沐風提着王東向前走,五指輕輕松開,王東不敢造次,便低聲叫喚了二人。很快,于聰和李恒便相攜而來。
自然而然的,他們也被卓沐風好一通收拾,随後挨個詢問,逐次對比,确定他們沒有說謊,便拿出準備好的繩子,将三人捆了起來,拖回了墨竹幫。
其他兩處,商紫蓉和兩位元老同樣在暗暗監視,居然真的逮到了幾名叛徒。生氣之下,商紫蓉差點将幾人的命根子踢斷。
來往賭坊的賭徒不少,但真正有錢的家夥,卻是固定的一批。爲了維系他們,每次賭完回家,金鈎賭坊都會派專人護送。
這反而方便了墨竹幫行事。
深夜子時。
一些人先後從賭坊離開。
瞅準其中的大魚,墨竹幫衆們緊緊跟随,等到了無人的街巷,十幾人便氣勢洶洶地一擁而上。
負責保護的猛虎幫衆也不弱,奈何帶隊的乃是卓沐風,如今除了李剛,紅日城還有誰是他對手?
輕松幾拳撂倒了對方,墨竹幫衆制住了幾名中年男子。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方大人是我朋友,識相的快放了我!”
一名錦衣男子怒道。
卓沐風搖搖頭:“閣下歇歇吧,這兩天城内開展掃賭打黑行動,你們被捕了。”
幾人愣住,錦衣男子大叫道:“不可能,昨日我還與六扇門的趙捕頭喝過茶,他說還有幾天,到時會提前通知我!”
“你的錢沒到位,趙捕頭生氣了。”
手一揮,在幾人憤恨欲絕的眼神中,他們被墨竹幫衆捆好帶走。
相同的行動,也在另外幾個方向上演。
由于猛虎幫衆也一并被抓,所以等到李剛得知消息,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還是六扇門的内應告訴他的。
砰!
手掌怒拍桌子,李剛雙目噴火,大罵道:“姓方的,你欺人太甚!”
被抓的都是老主顧,沒有他們,賭坊的生意必定大受影響。
斷人錢财,如殺人父母,李剛自覺這些年沒有少了方廷潇的好處,可還是被這樣針對,豈能不怒。
被包紮成木乃伊,還未恢複的劉玉松在一旁道:“聽牢裏的幾個兄弟說,昨日動手的乃是墨竹幫。嘿嘿,看來姓卓的抱到大腿了。”
李剛眼中閃過殺意:“事情調查得如何?”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劉玉松卻頗有默契,搖頭道:“這幾日,少幫主要麽在家裏睡覺,要麽去青樓厮混,并無任何異常。
被抓的柳棽,魯豪,張謙三人,也堅決否認自己出賣猛虎幫,幫主,會不會是我們多想了?”
李剛堅定道:“絕不會!兩大門徒一向唯我命是從,卻至今不見下落,隻能證明,他們出事了,所以那個孽子一定有事瞞我。
還有周超,那個家夥一向低調謹慎,怎麽會突然一反常态,勒索那個孽子?
假如這一切是陰謀,那麽可以推斷,那晚行動的知情者中,必然有人洩密。”
劉玉松歎服地看着李剛,猶豫片刻,還是道:“幫主,現在許多人被抓,賭坊那邊人手不夠,隻能從幫内抽取,你看,調查行動能不能暫時緩緩,反正拖不了幾天。”
“不行!”
李剛立刻否決,在他看來,隻要能解除自己與方廷潇的誤會,眼前的困局自然可解,絕不能舍本逐末。
劉玉松見勸不聽,隻好無言退下。
可是接下來兩天,官府的打擊力度更大了,往日人來人往的金鈎賭坊,竟罕見地變得冷清起來。
“幫主!”
劉玉松等一衆高層,全都齊齊來勸誡。
李剛握緊拳頭,面上既不甘又無奈。
他哪裏不知道,自己的無動于衷,必然激怒了方廷潇,若是再不放低姿态服軟,還會有更猛烈的行動。
罷了罷了,反正抽調一些人,調查行動也耽擱不了幾天,權衡一番利弊後,隻好道:“玉松,你去安排吧。記住,隻要賭坊的事情解決,立刻全力調查那件事。”
“屬下遵命!”
劉玉松等人聞言,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