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蘇武來說,其實這确實是已經能算上一場豪賭了。隻是與那些賭場中的賭徒不同的是,那些人賭的隻是錢财,而他放下去的籌碼裏,不僅僅是他所有的身家,還包括着蘇家所有人的性命。
甚至加上那些願意貢獻自己一部分力量的勢必,必要時也将是下桌梭哈時所需要使用的籌碼的一部分。
蘇武老态縱橫的臉龐上,滿是說不出的興奮與憂愁交雜。
他不知道蘇家的未來究竟會怎麽樣,但是他充滿着血絲的眼神裏,并沒有半分恐懼的意思。雖然有着一部分憂仇夾雜其中,但是更多的情緒反而是興奮。
而興奮也在沖淡着他的憂愁,讓他眼内的血絲更重,同時也讓他的亢奮感更濃。這種感覺,是以前與那些人共同掌控着蘇家的一切的感覺是絕不同的。
不需要與人商量,不需要在聽那個病怏怏的,卻不時跳出來指手畫腳一次的蘇牧,不用顧全其他人的利益隻是爲了推行某一個提議。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的讓他着迷了起來。而他對自身的變化,并沒有多少感覺。那種難以言喻的愉悅感與其他感情交織着,讓他越加,瘋狂。
這是一場豪賭,從這一刻開始,蘇武已經放棄了所有的退路,沒有任何再需要糾結的東西了,無論成敗,至少這一刻,他是如此的享受着,這種第一次掌控着如此多的東西感覺。
整座襄城,就像一張巨大的賭桌,黃守義坐在主位,他不是莊家,但是與場中的其他人相比,他現所擁有的,是桌面上最多也是最豐厚的籌碼。
桌邊站着無數還沒有下場的客人,雖然他們手中各自攥着數目不同的籌碼,但是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親自下場的想法。
幾條老狐狸在兩邊都下了注,隻是與蘇家那邊相比,他們在黃守義這邊下的注顯然會更多一些。
不過他們并不會因爲這個而做出某些出格的動作,雖然此時他們對于彼此兩頭下注的事情都心知肚明,但是至少在賭桌旁坐着的時候,他們隻是将自己擺在明面上的籌碼放在哪,一副不準備摻和的樣子。
而蘇家則是這張賭桌上,目前看起來除了黃守義以外籌碼最多的一家,衆人對于有人在暗下裏爲蘇家增加籌碼的事情,大都知道一些。
不過那些老狐狸自然不會管這些事情,黃守義則是本來就準備将這個靶子連同那些對自己不滿情緒比較重的勢力,一起打擊了去。
這樣的話,之後的計劃才能順利的進行下去。否則,即使有了地圖的消息,在某些方面,卻因爲一些人搗亂拖了後腿,他又怎能甘心面對那樣的局面而隻能幹瞪眼呢?
所以他現在默許着那些在蘇家那邊的籌碼堆上,悄悄放上了籌碼這種行爲,甚至不應該成爲默許,而是放縱才是。也隻有放縱這個詞才比較适合現在這個局面。
他有着足夠的自信,而等他将這個聯盟正面擊垮的時候,将沒有人可以再在襄城裏扯他的後腿,而他,也将可以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起來了。
事實上,在蘇家那堆籌碼裏,偷偷遞上自己的那一份的,并不在少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被那片黃姓的陰雲所籠罩下去。
畢竟不是誰都能有那幾個現在閑坐釣魚台的老狐狸一般,擁有者獨立的資本。他們幾個當時選擇一起去守備府,一起去蘇家,自然都有着他們自己的考量。
至少,現在無論是對蘇家,還是對黃守義,他們都是一個共同體,無論哪一方想對他們下手,都要考量一下其他人的反應。
而也正是這種聯合,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兩邊下注,卻對他們的行徑,沒有任何辦法。畢竟,他們幾個放在一起的體量,已經不是某一個單獨的勢力所能比較的。
即使是黃守義,如果真的對上願意合起起來的他們,也得頭疼很長一段時間了。當然,他們自身也都明白,現在是因爲擁有共同的利益,所以他們會聯合在一起。
等這個浪頭過去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又會如何,那就不好說了。
而除了這幾個老狐狸外,那些人裏,或多或少都在蘇家這邊加上了一些籌碼,畢竟這段時間,擴編令給大家帶來的損失,是大家都心底裏清楚的事情。
而這種情況下,再讓他們承受一次切膚之痛,按照黃守義所要求的那般,做出自己的配合,事實上,就是再一次割肉來爲擴編令下一次行動籌集費用。
那并不是一個小數字,至少對于現在城内這些,擁有者見不得光的生意的各個勢力來說,他們這段時間沒有多少進項,若是再需要奉上等同金額的人力物力,實在可以稱的上是割肉了。
所以,雖然黃守義承諾的未來中,這些東西都會額外折返三成一起送還,若是有了其他收益,也會有他們的那一份,但是能這麽快狠下心來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人,仍是在一旁觀望着,對于那些少數下場的人,他們并不羨慕,也不着急,畢竟,黃守義現在還沒有明确的表明一定要站隊的意思。
他們自然是樂的揣着明白裝糊塗,對于這些事情自然是能拖就拖,無論是蘇家還是黃家,對他們來說,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别。
他們在乎的事情,隻有眼前,能現看到的利益。無論守備大人所畫的大餅有多大,沒有親眼見到實物之前,或者沒有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之前,他們并不會輕易的下場的。
而黃守義之所以沒有強硬的決定陣營,而是提供了一個可能的選擇原因也是在此,他并不想把這些騎牆派逼得太過了。
雖然他們單一并沒有什麽讓他好擔心的,但是真正算起來,若是他們中,不需太多,隻要一半靠近蘇家,另一半親近自己這邊,他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都要呈幾何倍數的增加。
因爲不管如何,這些牆頭草永遠會倒向強大的那一方,而在自己除掉那個靶子以後,他不覺得這些騎牆派會不長眼的來在自己的後方挑事。
他們可沒有那些老狐狸手中那般豐厚的籌碼,自然沒有辦法與蘇家或者黃家談條件,而且他們的力量,也不允許他們兩邊下注。
畢竟,若是下注太少,就算下了注,别人也會對你沒什麽興趣。甚至最後的勝利者,是下注的那一方,那位也會将你的籌碼算作他本身的東西。
而那個時候,可就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所以在這種複雜的局面下,黃守義的放縱,蘇家的來者不拒,一時間,倒是将蘇家的聲勢壯大了許多。
雖然明面上仍是蘇家一家在對抗着黃守義的壓力,但是明眼人自然能看出,那些摻雜在蘇家的隊伍裏的,可是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蘇武更不必說,隻要願意在蘇家壓下足夠的籌碼,那自然是座上賓,也就是若是到了危機關頭蘇家用于保命的籌碼。
他還不知道黃守義的心中真正的想法裏,蘇家這個靶子,是必須要掃除的東西,如果沒有這個立威的對象,他并沒有辦法徹底放下心來。
或者換句話說,沒有蘇家這個靶子将那些可能搗亂的人引出來,他怎麽放心施行之後的計劃。若是在平日裏搗搗亂給他添添堵他也就過幾天就過去了。
但是這一次不同,爲了這次的計劃,他從施行擴編令開始,其實已經有所逾越了,若是被捅了上去,雖然不至于說傷筋動骨,但是黃家這個體量,少一層皮自然是免不了了的。
若是到時候再有人推一把,黃家的處境,可就不怎麽好過了。這些年雖然他上下打點了不少,但是真到了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他可不覺得誰會放着眼前的利益不要,反而會顧念那一點可笑的情誼。
所以這一次,他不會容許失敗。那些人不站隊他可以容忍,但是與蘇家站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是需要徹底清掃出去的對象。
并不知道這一想法的,蘇武甚至已經将蘇家立在不敗之地了。畢竟,随着靠攏蘇家的勢力越來越多,他心中的安全感也越盛。
雖然不知道黃守義究竟準備做到什麽地步,但是立威,他懂。殺雞儆猴這種事,他在蘇家也沒有少做。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會覺得更有信心,畢竟,殺雞儆猴的話,到時候事有不成,他可以将那些籌碼全部送上去,算起來體量也是足夠了,甚至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更不要提在他的眼裏,也許他可以留下其中一部分。不管怎麽說,蘇家似乎都會因爲這件事,而更強大起來。
這麽多年,名爲黃家的陰雲,一直是那般龐大,但是對現在的蘇武來說,那片陰雲,現在似乎也沒有當初那般讓他不安了。
其實,蘇武的想法并不是盲目的樂觀。他的思考若是論起來,其實并沒有什麽問題,放在平日的事物處理中,這自然是無可指摘的。
但是,他有一個緻命的錯誤。他猜錯了黃守義的想法,從一開始就猜錯了。他覺得最終的目标是利益,然而黃守義這次的目标,并不是爲了黃金白銀那些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
甚至不是所謂的人力物力,這些并不常用作财富衡量的利益,而是長生,那是上下至今,可以說是除了極個别人外,所有人都會渴望的東西。
他也錯估了黃守義的決心,他的想法,仍然沒有擺脫掉自身的局限性。
他所有的想法,全部的基點,都在于黃守義是一個商人,商人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可以稱之爲一本萬利的生意。
黃守義平日裏的所作所爲稱之爲商人并不算錯,但是這一次,他是一個做事的人。而做事,自然某些利益的損傷是不可豁免的。
沒有人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做事永遠代表着某些利益的損失。這是做事的人,與商人做大的不同點。
蘇武的決定與想法,若是放在其他家族掌權者的位置,會發現這并沒有什麽毛病。但是對于現在的襄城的局勢來說,這是緻命的錯誤。
甚至,蘇家可能因爲這個錯誤的決定,永遠的失去翻身的資本。
黃守義可不是什麽好拿捏的人物,隐藏在白發下的腦袋裏,沒人能猜透那裏面究竟在想着什麽,沒有人。或者說,蘇家曾經有,但是現在那個懂得人已經倒下了。
事實上,如果蘇牧能看到襄城現在的局勢,與黃家的态度,恐怕能氣的吐血三升。他本來做好的準備,全部被蘇武的決定給毀的一幹二淨。
其實,蘇家最好的時機,便是一動不動,隻要蘇家不動,挑軟柿子自然不會挑到蘇家這裏來,有蘇牧這種人在守着,這樣拿捏蘇家,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搭上自己幾塊肉的。
那是一隻病虎,但是那隻病虎的牙口,可還是很不錯的。
又或者在懷疑城主府已經知道蘇牧倒下的情況下,主動壁虎斷尾求活,通過放棄一定的利益,來獲得庇佑緩緩圖之。
反正真金白銀還是可以再賺回來的,隻要蘇家的這些人與店面不出問題,這些付出遲早還是能賺的回來的。而那些對蘇家有想法的勢力,在看到蘇家斷尾之後,再想動手就得衡量一下收支了,再加上黃家的庇佑,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内,蘇家都不會有什麽太大的災禍。
但是沒有辦法,蘇武顯然不會願意交出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權利,甚至他不惜将蘇家作爲籌碼擺了出來。雖然他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到,但是事實他的心底,早已将這些權利看做是自己的專屬了,而好不容易嘗到了甜頭的他,又如何肯曲居人下呢?
權力,如同迷藥一般的權力,已經讓他成了瘾了,而并不自知的他,正在沉迷其中,無法自拔,至于眼前的一片坦途下面究竟埋着什麽,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