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應該沒有什麽人能比蘇楚要更加感受到這些了,除了沒有堂叔那般超絕的思考速度以外,蘇楚與堂叔的境況其實是差不多的,無論是幼年,還是現在的境況。
他們似乎與這個家族都是這般的格格不入,環境沒有讓蘇楚生出驕奢淫逸的性格,反而讓他生出了幾分别樣的求勝感。
而當年的環境,也沒有讓蘇牧沉寂下去,反而激發了他的潛能,讓他迅速成爲當時蘇家冉冉升起的新星。
即使後來經曆了那些事,他所經曆的那些事,也沒讓他如同城内許多人希望的那樣從此淪爲一個廢物。
迅速展現了自己出了武功外,在計謀方面更高的成就後,在那些人反應過來之前,蘇牧已經成爲了“病虎”。
之所以被稱爲病虎,就是因爲生病了的老虎,咆哮一聲也能将山裏的猴子驚得四散而逃。無論如何,瘦死的駱駝總是比馬大的,即使他沒有了武功,他的智計也足以讓衆人所忌憚。
但是即便如此,蘇牧接受着那些本應不該他來承受的壓力,一步步帶領着蘇家發展到現金的地步,将長輩手中逐漸有了起色的蘇家,變得更好。
其中所付出的心力,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從蘇家每年爲了保護蘇牧而死的人數,我們可以體味到一些,那些無人知道的夜裏,蘇牧一直獨居的痛楚。
而蘇楚對于這一點感受更深,他的這位堂叔一直獨居的原因,一是他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再去“禍害”其他姑娘了;二是他也确實是将心思全部放在了蘇家的發展上面。
即使蘇楚年齡還不夠大,但是這種孤寂他也能懂了十之一二,那種放眼望去,竟無人能與言的感覺……
毫無疑問,他所感受的痛楚,絕對遠不及這位堂叔的萬一。這麽多年下來,堂叔心底究竟壓着多重的擔子,他又是如何帶着蘇家踏平一塊塊擋路石,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單單就是想象一下,蘇楚都覺得其中彌漫着除了壓力,再無其他。
而現在,堂叔明顯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但是他仍是在爲了這個家做出他認爲他應該做的那些事。
與此相比,那些除了知道保護好堂叔安全之外,什麽都不理會的蘇家族人,那些一遇到事隻會麻煩堂叔的人,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也能思考這件事了。
也許,對蘇家來說,堂叔已經逐漸成爲一種象征了吧……但是,如果堂叔有一天不在了,蘇家的未來,還能像現在這般麽……
蘇楚沒有任何信心,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堂叔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将他從紛亂的思緒裏面拉了回來。
“堂叔,你沒事吧。”一邊輕輕扶着因爲咳嗽而有些喘不過氣的堂叔,一邊大聲催促着外面的仆役去喊大夫來的蘇楚,看着堂叔的樣子一臉憂色。
而在堂叔的咳嗽聲變得越來越兇的時候,蘇楚的樣子已經慢慢變得有些猙獰了,“大夫呢?快把大夫喊來,他要是不願意,就直接拖過來!誰敢耽誤哪怕一息,我就要了他的命!”
看着一向敬重的堂叔變成這個樣子,蘇楚的心裏已經沒有了任何頭緒,他除了嘶吼着要喊大夫來,其他的事,竟是一件都不知道了。
仿佛大腦已經變成一片空白的他,咆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院子,讓無數下人忙碌了起來。
蘇牧的神态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僅僅是因爲一直咳嗽而皺起了眉頭,至于咳出的那些血液,他就像沒有看到一般,反而擺擺手示意蘇楚不要再喊了。
“小……小楚,不能,請,外面的大夫……找,我們自家的……”勉強在咳嗽的間隙裏,蘇牧将自己的吩咐斷斷續續交代了出去,接着又是一陣漫長的咳嗽聲。
蘇楚聽到這話,才稍稍清醒了些,他也不是蠢人,隻是剛剛一時情急失了神而已。堂叔剛說完,他就已經直接推門出去,着人将剛剛的消息封鎖了,再讓人秘密的将自家所供養的那幾位醫師請來。
等将這一切全部交代好,蘇楚這才回了房,看着堂叔的咳嗽聲稍稍弱了些,趕忙疾步趕了過去,“醫師馬上就到,堂叔你再忍一會。”
扶着堂叔已經消瘦到快感受不到什麽重量的身體,蘇楚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這位堂叔,這段時日,究竟已經被病痛這麽成了什麽樣子。
沒有父母的他,如果不是因爲這位堂叔的教導,隻怕早已經淪爲了蘇家下面某個産業的小工,做着一份不會讓他餓死,但是也絕不輕松的活。
哪裏會有機會像現在這般,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蘇家大院内,雖然有不少人會在背後惡意中傷自己,但是誰都無法改變他是蘇家年輕一輩中不可或缺的一位的這一事實。
但是,也許是因爲堂叔一貫的胸有成竹的形象,那種無論發生什麽事,堂叔總會有辦法解決的莫名信心,讓他忽略了很多東西。
而且因爲某些原因,他過來探望堂叔的次數也并不多,這一次若不是将情報送來,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過來是什麽時候。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責怪起了自己,竟然忽略了堂叔的身體每日愈下這一事實。
蘇牧“突然”病重的消息并沒有流傳的太廣,甚至并沒有讓大院外的人聽到,在蘇楚嘶吼時當時那些在院子裏的仆人也已經全部被控制住了,在蘇牧的病情好轉之前,他們暫時是不會再見到陽光了。
而蘇牧的病也交給了那幾位醫師來處理了,這幾位醫師本身就是蘇家的外宗,他們是值得信任的,倒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将消息傳出去。
所以對于襄城的大小勢力來說,今天與往日并沒有多大的區别,似乎隻是這個讓人憂愁的冬日裏的讓人煩惱的某一天而已。
蘇牧的病情并不是什麽非要隐瞞不可的事情,他的“病虎”稱号,其中那個病字究竟代表什麽甚至可以說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是,讓城内很多人失望的是,他們年年盼望着這位病虎病重,年年盼望“病虎”可以變成“死虎”,因爲這樣他們才能奪得更多的利益。
可那位病虎,似乎是想與城内的這些大小勢力的領頭人比一比誰能活,從他有病虎這個稱号開始,到今天他已經熬死了不知道多少位盼着他死的人了。
有些人死于暴病,有些死于天災,更多的死于人禍。可是這位被所有人都盼望着早點死去的病虎依然年複一年像一根刺般牢牢的紮在那些與蘇家不對付的勢力的心裏。
可以這麽說,隻要他還活着一天,他的威脅就永遠像一柄利劍懸在那些人的頭頂,這些教訓,是無數與蘇家無敵或者試圖與蘇家爲敵的勢力用自己的血與淚換來的血淋淋的教訓。
并且,蘇牧的可怕之處不僅僅在此,無論是對時勢的把握,對局面的控制,還是對于計策的使用,他的所作所爲,都讓無數人關注、探究,試圖弄明白背後是否蘊藏着什麽深意。
毫不誇張的說,他的生死可以直接影響到襄城内的局勢。
君不見,就連守備大人對待蘇府的時候,也是選擇了攜裹着勢讓他明白什麽叫做勢不可違,而不是用什麽其他條件來談。
當然,對于二小來說,這也隻是這個麻煩的冬季,普通的麻煩的一天。自從選擇冬日留居襄城,他似乎就已經将自己所有的好運全部用完了死的。
不是被某些潑皮挑釁,就是像現在這般被這些江湖人攔住,似乎他看起來就很好欺負死的。而最讓二小不解的是,他看起來也沒有錢,長得也不欠揍,爲什麽會吸引這麽多“江湖人”找他麻煩,簡直像是一批批主動來挑釁他似的。
特别是這些時日,鬧得沸沸揚揚關于新招收的江湖人,他們飛揚跋扈的态度,讓無數本來不願意參與受人約束的老江湖們動了心。
而某些沒有被招收的江湖人,其中心術不正的部分,甚至已經做起了僞造文書的生意,畢竟,架不住那些人沒有膽量來查這份擴編文書究竟是真是假。
所以即使做的差了一些,他們的銷路依然是不愁的。而這種情況,則是刺激催生了另一部分人,那些本來郁郁的潑皮們,開始與“江湖”融合了起來。
這些遊手好閑的閑漢,在某些路子裏拿到了關于每個進入擴編令隊伍的人都會有的那份文書,這些文書有真有假,但是實際的效果卻沒有多大的差别。
如同那些江湖人一般,嘗到了甜頭的潑皮們,可不會這麽輕易就被滿足。而且與那些江湖人不同,作爲本地人,他們可是知道究竟怎樣才能拿到更多的錢,怎樣才能從那些生意人手裏摳出更多的錢财。
整座襄城,像是陷入了一場狂歡,狂歡的人很多,而被作爲狂歡獎品的對象,則是在暗暗磨着刀,想要看看這一切究竟會向着什麽方向發展。
隻是這些與現在的二小都沒有什麽關系,他沒有刀要磨,如果可以的話,他甯願自己今天沒有出門,不然怎麽會莫名其妙就被人堵在接口。
看着周圍這些“江湖人”,二小的臉色從最初時那般充滿着苦色的樣子,已經變成了現在這般,雖然很不爽,但是仍是饒有興緻的品評着這些看起來似乎很能打的人。
他們其中有些人身上的那一身腱子肉,若是二小是某個初出江湖的菜鳥,或者某個小地方來這邊闖蕩的年輕人,估摸着是承受不住的。
這些人圍成一圈,目标明确的将二小圍做一團,也不出聲,隻是靜靜看着二小,似乎想要“欣賞”二小的表演似得。
其實這真的不能怪二小容易惹事,這段時間,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消息,若是打敗了一個腦袋上一頭白發的男子,就可以參與擴編令。
這個消息真假未知,但是對于那些不符合參與擴編令的人來說,這條消息無論真假對他們而言都是一個希望,反正失敗了也不會有什麽大的損失。
特别是現在擴編令的要求越來越嚴格,早已不是像最初那般來者不拒了,現在的情形是慢慢向着精尖的方向發展着。
而城内這段時間那些參與了擴編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待遇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這讓無數本來一時遲疑的人腸子都快悔青了,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現在再參與,人家不要了。
所以,這一條消息一流出來,就讓無數窮極無聊的,并且對于這些待遇眼熱已久的閑漢們盯上了。
至于二小隻有半頭白發,而且太過年輕,則是被這些眼紅的人們都忽略掉了,人在看到自己希望的東西的時候,自然會下意識的主動忽略掉那些與事實不符的東西。
正是因爲這樣,二小才會這些時日不勝其擾。隻是,他還不知道有這麽一條消息,隻能帶着費解的頭腦,看着眼前這群人,“廢話就不用說了,我聽匿了,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直接說吧!”
隻是與二小所想的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所遇到的這些人,他們可不會遵守“江湖規矩”。
雖然第一時間已經将眼睛閉上了,但是二小仍是感覺有什麽東西落入了眼睛中,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再像最初時那般淡定了。
這些人,竟是将撒石灰這般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身後一陣劇痛,在二小被眼中的痛苦分了神的時候,不知何人從他背後捅入某種利器,即使二小勉力一扭,也隻是堪堪避開了重要的髒器的位置而已。
而這一次的劇痛,與那些同時落在身上的拳打腳踢,讓二小瞬間被壓入了無法挽回的絕境之中。
劇烈的痛楚,與持續到來的攻擊,讓二小一時間壓根無法做出有些的防禦,隻能躺在地上将自己縮成一團,盡力使自己免受太重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