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少爺雖然有時不着調，但是在這一點對待自己朋友的态度上，倒是從來沒有不靠譜過。

爲了避免事态更進一步惡化，讓二小與謝花那邊承受太大的壓力，唐笑笑捂着自己胸口還沒好的傷口，咧咧了嘴，又有的忙了啊。

二小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甯，等他滿頭大汗驚醒的時候，卻不記得自己究竟做了一個怎樣的夢了。

不過雖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體力倒是恢複的不錯，至少早晨那種疲倦感已經沒有了。随意吃了一點東西。

吃完後，推開窗戶，夕陽已經快要落下去了，二小不知怎麽并不如何想着出去，毒人的離世，将他第一次展現在這個江湖裏的劍法所給他帶來的喜悅感全部抹去了。

說實話，他并不太爲毒人的離去感到有太多悲傷的感覺，也許是因爲毒人那種灑脫的态度感染了他，也許是二小已經學會了适應。

但是總歸他已經接受了這些事實，而不是像以前一般沉浸在傷感的情緒裏。

現在想想的話，其實，毒人已經決定好了才對，将印記留給自己，跟自己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句，“其實應該說，我和你師傅，其實都在這個江湖失去了太多。”

其他的話語記不太清了，但是這句話，卻如同烙鐵一樣，直接印在了二小的回憶深處，不時浮現出來。

月亮慢慢升上了天空，二小看着寂靜的夜色，遠方的夜市燈火通明，那邊想來是熱鬧的。而這邊的人大多早早就休息了，所以就連店家也早早關上了大門。

遠方的燈火與近處的黑暗，在二小的眼眸中慢慢融爲一體，街上的雨水還沒有流盡，偶爾會有人踩過水坑的聲音，并不大。

站在窗戶旁，二小覺得這個江湖，似乎一直是這般的不歡迎自己，如果是謝大哥來，就算不能找到唐大哥，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讓他再次承受這種絕對算不上愉快的感覺。

自打聽說了城内都在找一個半黑發半白發的年輕拳法高手以後，他心中的煩悶感越盛。一直沒有找到唐大哥的挫敗感，對于唐大哥處境的擔憂，加上精神還沒有恢複好，這些累積起來，讓他逐漸有些暴躁。

随手帶上了鬥笠，聽酒樓裏的那些食客說，他現在可是關鍵人物，所有但凡有點先發的人，基本都在找他，所以還是謹慎些好。

從二樓一躍二下，三兩步穿過胡同，一個翻身順着院牆直接躍上了一間民房的屋頂，他心中有一股氣被堵住了，他需要，發洩。

道明經中所記載的輕功這些年倒是終于補了上來，沒有什麽顧忌，二小肆無忌憚的飛奔于各個房頂間，如履平地的樣子讓不少看見的老鼠不敢發聲。

敢于這樣高調的，除了傻子，就是有所倚仗的。而這裏，是出了名的傻子最少的地方，在沒有足夠顯眼的利益的情況下，他們并不會貿然出手，隻會暗中靜靜看着。

感受着從耳邊傳來的風聲，二小一次次提速，将所有的憋悶全部化作了前沖的動力，躍起，落下，在街道上濺起一陣陣水花，一個翻身，又躍上另一邊的高台。

二小的身影在月色下如同一支脫弦的利箭，射向了遠方，至于他的終點在哪，沒有人知道。

影面色複雜的點起了蠟燭，消息傳的很快，那些人，都死了。守刀，槍，俠都永遠的留在了哪裏，哪怕是毒，現在也是生死不知，不過據說是重傷時被人救走，希望他可以活下來吧。

看着鏡子裏的面孔，影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頭發，試圖以此緩解自己内心說不明的感覺，拳劍師并沒有出現，聽到這個消息時她當時就愣住了。

那個總是笑得很奇怪的老者，居然在這種時候，讓旗下所有的騎與徒去送命，而自己獨自離開了，難道他覺得，自己可以逃脫最後的清算嗎。

梳頭的動作一頓，突然想起了那個喜歡靠在椅子上的男人，那個喜歡将自己埋在陰暗裏的人，影不禁感覺絲絲涼意從心底生出。

拳劍師比毒進入西廠的年代還要早，他應當比衆人更清楚廠公大人的手段才對，還是說，他有什麽其他想法……

夜深了，但是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等二小停下來的時候，月亮正半懸在星空的中央，雨夜後的星空比往日要明亮些，隻是這甯靜并沒有感染到二小。

就在他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而陰影裏的幾人并沒有發現，附近的高樓頂上，一個人正在盯着他們的行動。一無所知的他們站在院牆外，正在商量着什麽。

“小順，你真的看到一個漂亮姑娘搬進來了，還是一個人？”領頭的糙漢子看着眼前像是營養不良一般的男子，語氣中仍是濃濃的懷疑。

主要是小順喜歡抽大煙，大煙不僅搞垮了他的身體，還讓他經常性的把幻覺當做事實，上次就是他給了錯誤的消息，兄弟幾個闖到了一個“據他說”沒有人居住的房子裏。

若不是跑的快，光是院子裏那幾條惡犬隻怕都能将他們給解決喽。這一次如果不是太久沒開張，到現在都餓着肚子，他也不會跟着小順來到這裏。

到了目标地，聽着小順的描述，一個人孤身到來的漂亮姑娘，而且還帶着，怎麽聽都覺得不太靠譜，這讓大壯臉上的懷疑之色更甚。

“我還能騙你不成！當時看到的時候，我可以在大腿上掐了一下，要不要我把褲子脫下來給你看，到現在都有些淤青沒消呢！”

小順信誓旦旦的保證着，不過倒是沒人真要他脫下褲子驗證一下，這次若是再錯了，頂天了就是再餓一夜而已。

他們幾個作爲本地混的最慘的潑皮，挨餓那是家常便飯，早就餓出了經驗，把褲腰帶再勒緊一些，還能多抗個一天半天的。

“七兒，你跑的快，你先翻上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這個情況。”

“老大，這，這，萬一真是姑娘，這要是出了點什麽聲音，這周圍的住戶不得把我們活活給剁了啊。”

“廢話，不然幹嘛讓你去，不就是你跑的快麽，你要不去，今天夜裏就把你給炖了！”

在幾人中，七兒的身材最爲勻稱，跑的也最快，所以這種探路的活一般都是他幹，當然，他也算是承擔了最大的風險。

在大壯推搡下，七兒照常哭喪着臉踩着小順的背，一個用力，直接将小順壓倒了，不過總算是順利坐在了圍牆上。

“先看看有沒有什麽人或者狗在裏面。”大壯的提醒聲很及時，瞬間将本來準備直接跨過去的七兒攔下來了。

小心翼翼的抱着圍牆，七兒仔細的往院子裏掃了一圈，很簡單的兩間屋子，一棟兩層小樓裏點着燭火，告訴着外人主人家還沒有睡。

“老大，院子啥都沒有，不過樓裏還亮着火燭，是不是人還沒睡啊，要不，我們再等會兒？”

大壯擡着七兒落在這半邊的身體，一用力直接推了過去。

“咚！唔……”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人強忍着的痛呼聲夾雜在一起，也虧得這圍牆算不得多高，不然這一下有七兒好受的。

沒有急着進去，而是看着自己旁邊的幾人，大壯開始訓話了，“看到沒，磨磨唧唧就是這下場，大不了我們搶了東西就跑，怕個球！”

主要是最近這片地區新來了一個從其他地盤被趕過來的小幫派，他們常去的那幾間沒人住的屋子被那個小幫派占領了。

他們打又打不過，想要再像以前那樣混點吃食，卻被人亂棍打了出來，說什麽這塊地盤以後是他們的，不允許他們在這邊讨生活。

被逼無奈之下，他們現在也就隻能挑這種外地人下手了，還不能挑家裏人多的，萬一拖住了，真的是有可能會被活活打死的。

這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姑娘，自然成了他們下手的好目标。主要是姑娘體弱，就算追估計也追不上他們，他們隻要能搶到點值錢的東西，跑掉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再加上他們又不可能搶到太多，捕快來了一推二五六，就算真的要抓回去，最多也就是挨幾闆子，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等終于結束自己“腳墊”任務的小順被大壯直接拉了上去之後，一行人總算是進到了院子裏。

“算了，舉手之勞，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吧。”

深呼吸了一下，二小嘀咕了一句後，直接俯沖了下來，運氣真氣護住身形，在四周的牆壁上借力，一直到二小落地後，那幾人都沒有聽到聲音。

在院内，幾人正在向着院子裏面摸去，他們正在商量接下來怎麽做比較安全，要不要等屋裏人睡着了再進去。

等他們發現身後多出一個人影後，一切都已經遲了。

“老大，一，二，三，四，五……六？”小順又重新按着人頭挨個指了一遍，“老大，你什麽時候又收了一個新小弟啊？”

“沒事數什麽人，不就一直隻有我們五個人嗎？小順你又偷偷去抽大煙了吧！”

小順看着大壯表露出的不滿，并沒有多害怕，而是一臉疑惑的又重新點了一遍，他剛剛就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過來了，結果一點，“……四，五。六！”

“老大，你自己數啊，真的是六個！”

看着小順的樣子，大壯直接一巴掌扇上了他的後腦殼，“讓你小子少抽大煙，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一，二，三，四，五，六，六，六……”

本來有些不高興的大壯自己數了一遍之後，這才發現了不對勁，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咱們不是一起進來的麽，這怎麽會有第六個？”

二小則是輕輕擡起了頭，站在陰影中的他，尋常人隻不過能看到一個黑影而已，那個叫小順的人居然注意到了自己到這裏來了，倒是有些讓他詫異。

不過，沒什麽關系了。這些人的表現，已經充分說明了他們隻是那種不入流的小流氓而已，雖然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但是根據現在的情況，二小完全可以猜測出來他們究竟準備幹什麽。

說起來他們膽子也夠大的，居然敢在這想要偷東西，這讓二小有些驚訝，畢竟這些小流氓一般來說頂天就是去哪個商鋪什麽的耍耍無奈，想要混點小錢，混點飯吃。

這幾個人的動作，看樣子似乎還在糾結是偷還是直接進去搶，他們這些人雖說混慣了，但是膽子大到這種地步，直接開始幹起這種并不是擦邊球，而是直接犯法的勾當……

二小一邊想一邊開口道：“你們直接滾出去，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你們進來過。”

若是平時，在這種環境下聽到這種話，幾人肯定直接想都不想直接掉頭就跑，但是今天，四人的眼神全部放在了大壯身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想要從地痞流氓升級成罪犯的行動，而且，最重要的事，他們已經餓了，而這裏，可能是他們最容易也是最後一個可以下手的地方了。

畢竟，如果去其他人的地盤上，可能比那個趕他們的小幫派還要狠，他們的處境并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裏去，一切，都隻會變得更糟糕，而不會變得更好。

大壯一咬牙，依然帶着恐懼，但是更多的是惡向膽邊生的勇氣，“哥幾個，平時跑就跑了，這一次就沒必要了，要麽在這裏被打死，要麽出去餓死，橫豎都是個死，不如拼了！”

似是用這種富有煽動性的話語給同伴打氣，也是給自己鼓氣，大壯大喝一聲，一拳直接向着二小的面門擊了過來。

二小看着大壯的動作，更加确認了自己剛才的判斷，他還是比較了解這些人的，在沈家拳館做教習的時候，偶爾會遇到這種小流氓。

跟那些小幫派相比，他們更多的隻能算是閑漢而已，讓他們耍無賴可以，但是要讓他們拼命，估計跑的比誰都快。不過眼下，不用太着急下狠手，因爲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到了可以幫助到自己尋找唐大哥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