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驢……”
五行山下,孫猴子突然發出了一聲震天咆哮,神山震動,猴子佝偻着身軀,一點一點将那五行大山給背了起來。
這一幕,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出現了。
在被鎮壓的那些年裏,孫猴子不斷的想要掙脫五行大山的鎮壓,屢次被鎮壓之後,便也不再妄想逃離。
因爲隻是白費力氣。
“五行大陣,起!”
當先的金頭揭谛大喝一聲,渾身法力流轉,他一掐道訣,頓時一道金光沖天而起,與此同時,其餘四位揭谛也是各自手掐法訣,身上射出了四道金光劃破天際。
即便百多年沒有運轉此陣,五位揭谛也是信手捏來。
“猴子,不要枉費氣力了,五行山,你逃不出!”
這五道光芒随着五位揭谛的手中的道訣變化,一瞬間并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将整個五行山都覆蓋住了的光幕,以佛祖的六字真言爲核心,鎮壓而下。
“放屁!快兩百年了,你們這幾個秃驢的五行大陣還是這個樣子,屁點長進都沒有,給我破!”
猴子輕喝一聲,一陣無比淩厲的氣息自他身體釋放而出,在被鎮壓的小小空間裏頓時像是充斥着無數鋒銳的刀槍劍戟一般,哪怕是五方揭谛,也覺得脊背一涼,遍體生寒起來。
大鬧天宮的孫猴子,即便被鎮壓了兩百年,那種兇厲之氣,依舊讓人心生恐懼。
随着這股掀翻天地的氣息一起出來的,還有一道金芒沖天而起,那金芒可不正是如意金箍棒,“唰”的一下便到了那金色的禁制之前,棒尖直直抵着那道禁制,上面環繞着無盡的功德信念氣息。
嗡!
被這金芒一戳,這五行大陣的光華頓時變得明滅不定起來,原本五行元氣合成的法力,一時間流轉不動,整個禁制表面全都出現了細小的裂痕,但還是沒有碎掉。
“咦!”
“不好,猴子哪裏來的功德?”
“諸位不可大意……”
“這功德……不對,不對!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怎麽有如此大的香火信念之力?”
“誰給猴子立了廟?哪裏來的萬民給猴子貢獻了如此香火?”
猴子望着與如意金箍棒對峙,表面不斷散發着無數漣漪的禁制,心中那對自由的無盡渴望頓時便化作了永恒的動力。
咔嚓!
一聲清脆的裂痕聲響了起來,布滿細微裂紋還能勉力支撐的禁制一下子便要崩潰開來,那些小裂痕一下子便擴大到幾丈長,散發着金光的禁制光華一下子便黯淡了下去,眨眼間便要碎掉。
五方揭谛早已經拼盡了全力,化爲了金身,互相對望一眼,眼神之中各個都露出了驚駭無比的表情。
這五行大陣乃是如來佛祖親自所布,更有六字真言爲陣眼,五人合力,威力無窮,鎮壓了孫猴子兩百年了。
難倒,猴子在隐藏實力?
若是等他破陣而出,以齊天大聖那恐怖的實力,憑借自己五方揭谛的修爲可是阻擋不住啊!
爲首的金頭揭谛眉頭一皺,厲聲道:“諸位師弟,徹底激活六字真言!”
其餘四位揭谛聞言,全都臉色一驚,銀頭揭谛道:“師兄,佛祖的六字真言若是祭出,可是要燃燒功德才能激活,我等畢生積累的功德,難倒就要都奉獻在這裏了嗎?!”
“猴子若是脫困,留着功德又有何用?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金頭揭谛喝道。
隻是說話間,那金光禁制已然是裂成了大塊大塊的碎片,徹底被崩碎開來,露出了五行山的山體。
突然,猴子聽到一種若隐若無的禅唱,像是從天外傳來初時,他以爲是錯覺,但佛音漸漸浩大起來,在五行山中缭繞,如黃鍾大呂在震動,莊嚴浩大高妙玄奧。
而後五行山内塵埃盡退,無塵無垢,一片潔淨,竟有六字真言響起:“唵嘛呢叭咪吽……”
佛教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爲至高無上的聖術,練至最高成就者,可降服諸天神。
猴子頓時便感到肩上的五行山稱重了數倍,即将再次将他鎮壓在大地之上。
嗡!
金色的佛光陡然升騰而起,再次彌漫在整個五行山之上。
隻見那五行山五根手指最中央最高的中指峰頂之上,有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石頭上面貼着一張金色的佛帖,上書佛門六字真言,每一個真言表面隐隐有佛光閃爍,帶着說不出來的祥和意蘊。
随着五方揭谛源源不斷傳進功德之力,那真言上微微閃爍的佛光一下子變的光華大盛,将整個五行山都徹底的覆蓋住。
這佛光剛一出現,堪堪将五行山背起來的孫猴子隻覺得肩膀一沉,一股無邊大力自五行山上散發出來。
“不自由,毋甯死!鋼器·如意金箍棒,甯折不屈……”
轟隆!轟隆!……
陡然,這五行山突然搖晃了起來,山石滾動,似乎有什麽要出來了一般……
無量功德意志代替了猴子的本體,燃燒了所有,将那座法力和功德凝聚的五行大山給托舉了起來。
雖然隻是一瞬間,但已經足夠。
“哈哈哈,哈哈哈……俺老孫出來了!”
随着山石抖動着的,還有一道肆意猖狂的聲音,正是那隻猴子的大笑聲。
一頭暴猿,終于掀翻了大山,恢複了自由。
五行山乃是五行天地靈氣彙聚,封鎮住了他所有的法力,但是此時,迅速的在恢複,感受着體内兩百年未曾出現過的強大力量,猴子無比興奮。
興奮到,比如打死個秃驢!
自從兩百年前被鎮壓到這五行山下,整日裏吃着鐵丸,飲着銅汁,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五方揭谛和土地神又攔着神魔不準他們踏入山中一步,他自己法力和力氣被佛祖封禁住,也掙紮不開,連修煉都沒法子,無聊之時隻能大吼大叫,讓住在這大山附近的村民都以爲是有妖怪被鎮壓在這裏了,沒人敢到這山谷來。
唯獨隻有那個九州天子!
給他帶來了真正的自由身。
三界,天庭。
瑤池之中,一片雲霧缥缈,仙鶴輕鳴,仙女起舞,諸多女官敲響諸多樂器伴奏。
瑤池正中,雲霧缥缈之中,玉皇大帝含笑與一尊女仙交談。
那女仙身穿黃褡襡,帶靈飛大绶,頭上太華髻,戴太真辰嬰之冠,履玄璚鳳文之舄,容顔絕世。
正是瑤池之主,女仙之首,王母娘娘!
“那禍亂人間的九州帝王,你還是沒有找出他的根底嗎?”
王母娘娘淡淡說道,氣質雍容華貴。
“什麽根底已經不重要了,烏巢禅師已經親自出手,必能打落他半生修爲,此後安排些個妖怪,就能除之!”
玉皇大帝眸光平靜,無喜無怒,淡淡說道:“就是燭龍轉世身不好應付!”
他的神情淡漠,即使觀看仙女起舞,也沒有任何波動。
“燭龍在他身邊,會任由烏巢禅師輕易出手嗎?”
不等玉帝回答,王母又淺笑一聲,說道:“這幾百年來三界不穩,不但妖魔橫行,佛門勢力也日益增長,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啊!”
玉皇大帝面上平靜,端起酒樽:“朕乃天地共主,不管是燭龍也好,還是佛門也罷,甚至那血海阿修羅,都是翻不了天的……”
突然,玉皇大帝手中酒樽一晃,半杯酒傾倒,灑落在胸前。
“怎麽可能?那隻猴子怎麽會掀翻了五行山?他拿什麽力量掀翻了五行山?”
同時,西牛賀洲的靈山之上,佛祖正在講法,突然停住,環顧四宇,然後搖頭暗歎。
“那隻猴子脫離了我的力量……”
滿山的羅漢菩薩尊者露出驚異之色。
迦葉尊者露出驚詫的表情,雙手合十,問道:“猴子如何能夠掙脫五行山的鎮壓?可是哪個大能出手了?”
佛祖微微搖頭:“九州天子可真是好算計,以萬民信念之力托舉住了五行山,放出了孫猴子。天道已經徹底亂了,九州天子此舉,着實讓我不解。更讓我不解的是,經過這些年的推算,竟然一點沒有發現他的跟腳,他那些功德信念究竟出自哪裏,亦是一點也找不出線索……”
“如此來說,此九州天子便是域外天魔奪舍而生?”
“天子有萬民意志加身,亦有山川龍脈守護,而且那是九州之地,天魔如何奪舍?”
佛祖低垂着眼眸:“他三十年來所作所爲倒并不是天魔的行徑,這便也是我隻觀察而未出手的原因。但而今越發背離天道,天庭不能容他,靈山自然也不能容他……”
……
猴子瞥了一眼滿頭大汗的五方揭谛,冷漠無情的眼神讓五方揭谛心駭若死。
那根棒子拿在猴子的手裏,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是不禁打的啊!
要死了要死了!
至于逃?
誰不知道這猴子有個筋鬥雲的神通,一個筋鬥就是十萬八千裏,哪裏逃得了!
猴子朝着西方便是一眺望,火眼金睛之中映照出一隻沐浴在太陽真火中的三足金烏。
“好妖怪,膽敢來殺俺老孫的恩人……”
一個筋鬥雲,拎起棒子便砸!
猴狠話不多!
“孫悟空,你竟然脫困了?”
烏巢禅師望着那根朝着他腦袋上砸來的金箍棒,大驚失色。
這個猴子的戰力,論肉身之強,可真的是三界之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而且,這旁邊還有個重生的燭龍在虎視眈眈,至于高仁,才修行幾年?即便有些神通,也不過爾爾罷了!
霎時間,那輪暗黑大日之中一下子沖出九隻金烏,渾身金華閃耀,仿若黃金鑄成,各個生有三足,振翅長鳴。
猴哥一棒子砸下,烏巢禅師頓時化作一團無形的火焰,融入那九隻金烏之中。
九日橫空。
“陸壓,你竟然将你那九個兄弟的屍身煉成了分身。怪不得你自稱烏巢,金烏之巢……”
敖陰大笑一聲,也不知施展了什麽神通,眼睛一閉,天地皆黑,隻九隻金烏橫飛于夜空之中。
随之雙眼一睜,那兩隻眼眸竟然綻放出比太陽還有強烈的光線,籠罩四方。
上古燭龍,視爲晝,瞑爲夜,吹爲冬,呼爲夏。
猴哥拎着如意金箍棒,站在熊熊燃燒的太陽真火之中,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因爲太陽真火的沐浴,讓他的毛發看上去更加的金黃奪目。
金烏太子,上古妖皇之後。
封神陸壓道人,而今佛門烏巢禅師。
這個大妖有無數頭銜,意味着他有無量神通。
轟!
他心中閃過無數的念頭,掌中金箍棒卻沒有絲毫的遲疑,攜帶着他戰天鬥地碾壓一切的意志,轟然砸去!
轟隆隆!!!
金烏肉身自然是無比強悍。
猴哥所行之處,宛如天崩一般的巨大炸響聲不絕于耳,宛如滅世潮汐一般的道道漣漪以他爲中心瘋狂擴散開來,遠遠看去好似長空之中蕩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一般!
虛空之中,密密麻麻的裂縫散逸而出,綿延不知多少裏。
敖陰一直老神在在的看着戰鬥的場面,他隻維持着結界,不讓能量洩露出去,也不讓那金烏分身輕易的逃離。
當然,烏巢禅師這樣的人物,真的想要離去,那炎日結界可擋不住他。
锵锵锵……
虛空坍塌破碎的巨大浪潮之中,猴子與九隻金烏生死搏殺。
“我說過,你太小瞧我高仁了!”
高仁亦是站在了太陽真火之中,手掌按着軒轅劍。
铮!
直如一柄貫穿天地的神光仙劍,又如一道璀璨星河垂落,非常的耀眼,驚憾人心。
軒轅劍貼着猴哥的身體斬了過去,若非對高仁絕對的信任,猴哥絕對不會任由這一劍刁鑽的配合着他的一擊。
如意金箍棒砸在一隻金烏的身上,緊接着,那道劍光随之斬落。
那隻金烏頓時發出悲戚的嘶鳴。
“五哥!”
烏巢禅師暴喝,怒意滔天。
一隻金烏分身被劍光撕扯成兩半,殺落下熾熱的金烏之血。
“看來你的金烏變有着落了!”
敖陰大笑了一聲,将結界一收,對着烏巢禅師獰聲道:“走吧!你斬他分身的這番因果便算了解了。不然,憑你還真不是我們三個的對手……”
“逆天而行,你們離身死道消不遠了!”烏巢禅師冷冷的說着。
“哈哈哈哈……縱然是再度死去,也好過苟延殘喘的活着……寄人籬下,不是我燭龍所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