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趙之地,常山。
寒風刮骨,大雪蒼莽,将松林覆蓋得白茫茫一片,零星點綴着一絲綠色。
松軟的積雪上,留着幾行淺淺的腳印,其中兩行接近于無,讓人懷疑是鬼魂飄過。
十一月月初,白色從草原一直壓滿到了常山,繼續南下,風雪侵襲了大半個中原。
百年難遇的大雪。
東漢滅亡的直接原因之一。
這也是草原上的牧民們最痛恨的事物之一,白災!
積雪很厚,有的地方不深但結出了冰層,牛羊牲畜無法扒開表層,吃到下方的牧草,成批成批的凍死餓死,于是一個個部落趕着自家的牲畜往大的部落彙聚,哪怕交出一半以上的财物也心甘情願,因爲在那裏有薩滿,有佛門的傳道羅漢,有強大的草原武者,他們能融化積雪,消解白災。
當然,即便是大部落,在今年這場白災之中也養不活全部的人口。
猶如千百年來的規矩一樣,草原遭災,那麽便南下劫掠。
中原之地,農耕文明,春播秋收,尚有餘糧。
當然,不管勝敗與否,戰争也能緩解人口壓力,緩解内部矛盾,可渡過今年白災。
不過,大漢終究還未衰敗,雖然再不複當年漢武、光武之盛,再無霍去病縱橫陰山的國力,但防禦北方胡人南下還有餘力。
常山以北,幽州之地,武有白馬将軍公孫瓒,文有幽州牧劉虞,北方胡人不敢逾越。
隻零星胡人小部落劫掠四方,未成大禍。
大雪初霁,常山上的空氣帶着幾分甘冽。
北風不時地呼号,在獵獵風中,一人白發白須,發色如雪,身着布衣,不管是穿着還是氣質都隻是鄉間老者模樣。
另外一人,是王越,背負一口劍匣,垂手而立。
餘下還有一個少年,在獵獵寒風之中,隻着單衣,單手倒提着一柄丈三的破甲點鋼槍,沉默的站在那白發老者的身後。
“童兄,真的不随我去嗎?新帝心有壯志,雖然年幼,但已經頭角峥嵘,當爲中興之主……自可實現你我胸中大宏願!”
“王越,我已經老了,心中那口氣早已經洩了,不再過問紅塵俗世,這天下,興興亡亡,不是我等武夫所能左右……你走吧!”
“童淵,你若真的心灰意冷,何必教出這幾個徒弟?張任,張繡,皆是人中龍鳳,你最後這位關門弟子,何其不凡,你真的要讓他在這鄉間蹉跎了歲月?”
“教他槍法是我作爲師父應該做的,至于他最後投入誰的門下,就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那我帶走他如何?”
“他的槍道還未到出世之時,你三年後再來,如果子龍願意,自可随你去!”
“童兄,陛下交給我重任,你出槍吧!你若勝了,我不再說一言,立刻離去。我若勝了,你随我去一次洛陽,如何?”
趙子龍看着這兩個中原兵家武道造詣最高的宗師,手中的破甲點鋼槍微微握緊。
槍神童淵與劍神王越。
霎時間,王越身上一股劍氣沖霄,淩厲的北風似乎爲之停滞。
白發老者看着這一股劍氣破空而來,立刻微眯雙眼,氣質陡變,既有淵渟嶽峙讓人如高山仰止的氣勢,又有如同君臨天下橫掃六合的霸道,正符合槍乃百兵之王的意味。
人如劍,劍即人,一種人劍合一的意境籠罩蒼穹。
槍如人,人即槍,童淵的槍勢刺破蒼穹。
趙雲看着這一幕,心中不由暗道:“久聞遼東燕山王越,十八歲匹馬入賀蘭山,隻身取羌族領級而歸,無人敢當其鋒,三十歲周遊各州,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今日一見這劍意沖霄,果然是與師父同級的武道仙人!”
僅僅隻是劍意、槍意的交鋒,尤勝北風刺骨十倍,天地将無不充滿了金戈鐵馬的蕭殺之意。
童淵以武入道,可不講究以和爲貴,就像他修的那柄大槍,是橫掃六合的霸道,立刻,猶如金石之音道:“王越,你我戰了一輩子,你什麽時候勝過我?你若真勝我,我便陪你去一次洛陽,看看你口中的中興之主究竟是什麽樣的帝王?十歲小兒,怎麽就值得你全心全力的去效忠?”
“這次必勝你!”隻見王越目光如劍掃向童淵:“事關天下安甯,童淵,就别怪王越仗勢欺人了!”
長劍出匣,霎時間方圓百丈之内,劍氣縱橫,當真有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九洲氣勢。
這一刹那,旁觀的趙雲直覺這天地之間萬事萬物,無不黯然失色,唯有那一劍,閃亮如流星皓月,既似刹那光華,又似亘古長存。
接着而來,便是滅絕一切的殺機,劍鋒所指有我無他,那一點光亮瞬間化成萬道輝煌,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光彩奪目,叫人分不清真假,看不清殺機。
下一瞬,王越的劍尖離着童淵的眉心也隻有幾毫厘的距離。
可就在千分之一刹那之後,童淵猛地睜大了雙眼,一道無物不破的槍意從眉心刺在了王越的劍尖之上。
這一刺如同天外而來,毫無征兆,運用之妙,秒到毫巅,都難以用語言描繪出來。
“叮”的一聲脆響傳來,這聲音如同鐵鑿,似能刺穿耳鼓,王越的長劍紋絲不動,但也難掩王越臉上的震驚之色。
身爲一代劍神,早已養成了舉劍無敵的氣勢,雖然一劍受阻,卻并不氣餒,長劍一抖,笑道:“若憑自身的本事,我絕不是你的對手,童兄,我着實敗給你一輩子了。這些年我于朝廷爲官,卻是不及你在這常山潛心悟道……不過,這一劍,你看如何?”
長劍還是那口長劍,但其劍勢卻不再是王越那鋒利絕倫的劍勢。
春秋戰國時候,莊子曾言:天子之劍,以燕溪石城爲鋒,齊岱爲锷;晉衛爲脊,周宋爲譚,韓魏爲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
“借天子一劍,匡扶天下!!!”
王越輕輕呼出一口氣,雙指并攏朝天,笑道:“第一劍,劍起邊關。”
除去手中這柄劍,成千上百口劍與空中凝聚,劍與劍之間相距十丈到百丈不等,依次懸停在這常山上空。
然後王越收回手指,彎曲雙臂,猛然間向外一揮:“第二劍,鐵騎在列。”
竟是又刹那間一劍生百劍,劍劍如此。
如同拉起一張劍網,如同築起一道大堤。
更如同近十萬鐵騎,列陣在此!
“天子之劍,童兄何解?”
“國破即解!”童淵微微搖頭:“罷了,我随你去一趟洛陽,見見這個凝聚天子劍的少年帝王……自張角斬蒼天,立黃天,大漢龍脈已斷,這天子劍……難倒他拿大漢僅餘的氣運盡數鍛造這口劍了嗎?”
“大漢将在廢墟中得到新生,童兄,破而後立,方才能夠還人間太平盛世!”
……
自從曹操刺董不成,逃離洛陽之後,便在地方招兵買馬,試圖對抗董卓執政。
東郡太守橋瑁甚至僞造三公文書散發到各地州郡政府,陳述董卓罪惡,呼籲各地起兵反董,恢複劉辯的帝位。
初平元年,即高仁當傀儡皇帝的第五個月,正月十二日,董卓使郎中令李儒毒殺劉辯,以斷絕橋瑁等反董聯軍的政治企圖。
高仁冷眼旁觀。
劉辨之死,對他而言,尤爲有利。
至此,這大漢三十二年國運,就真的隻他一人可享。
又一次傀儡般的上朝,朝中所讨論的,是廣陵郡功曹臧洪說服太守張超,聯合其兄陳留太守張邈一同舉兵,兖州刺史劉岱亦加入,在酸棗舉兵,自此關東反董之勢如野火燎原。
不久,十八路諸侯起兵讨董。
南陽太守袁術字公路;冀州刺史韓馥字文節;豫州刺史孔伷字公緒;兖州刺史劉岱字公山;河内郡太守王匡字公節;陳留太守張邈字孟卓;東郡太守喬瑁字元偉;山陽太守袁遺字伯業;濟北相鮑信字允誠;北海太守孔融字文舉;廣陵太守張超字孟高;徐州刺史陶謙字恭祖;西涼太守馬騰字壽成;幽州刺史公孫瓒字伯珪;上黨太守張楊字稚生;長沙太守孫堅文台;渤海太守袁紹字本初。
再加上曹操本部攏共十八路諸侯。
每一路諸侯多則三萬五萬,少則一萬兩萬,當然也有曹操劉備這種隻有兩千、三千的隊伍,不過不同的是曹操作爲發起人,肯定有席位,至于劉備就隻能看臉了。
二月,董卓提出遷都長安。
就在動身遷都長安之際。
王越、童淵,到了。
“臣王越,攜槍神童淵及弟子趙雲,拜見陛下!”
董卓最近操心于十八路諸侯讨伐之事,哪有心思管高仁這個傀儡帝王。
不僅董卓沒有閑工夫,李儒更是沒有這個精力了。
而且,高仁這小半年來也着實很讓他放心。
“童老……”
高仁對童淵不甚在意,但對他身後這個身長八尺,濃眉大眼,闊面重頤的年輕人,卻是尤爲看中。
趙雲趙子龍。
這個神話版三國裏,究竟又有何背景?
“陛下,是看中我徒子龍了嗎?”
童淵一眼便看出高仁的心思,絲毫沒有攝于高仁帝王的身份,淡淡的道:“子龍槍道還未大成,三年之後,陛下若能執掌朝堂,子龍可爲小将,爲陛下開疆拓土……”
“三年,太久了!”
高仁搖搖頭,他哪不知道童淵的心思,這關門弟子,給了自己這個傀儡皇帝,他哪裏舍得。
“陛下年幼,三年不久!”
“那童老認爲董魔王能堅持到三年嗎?”
童淵微微一皺眉,他槍道雖利,但對天下大勢卻是并沒有多少研究。
“陛下認爲十八路諸侯能夠擊敗董卓?匡扶漢庭?”
“十八路諸侯,要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土崩瓦解,如何能擊敗董卓!”
“那麽,陛下自信能夠刺殺了董卓?”
高仁淡淡一笑。
“這天下諸侯,朕并不放在眼中……”
就如當初曹操的評價,淮南袁術,冢中枯骨;冀州袁紹,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做大事而惜生,見小利而忘命;荊州劉表名不副實,孫策藉父之名,劉璋雖宗室,然不過守土之犬,其餘者不過庸庸碌碌之輩!
一句話藐視了所有的諸侯,等後來孫權上位,曹操的評價就成了生子當如孫仲謀,這話解釋的話也就兩個意思,兒子應該像孫權一樣,再一深說,也就是,孫仲謀那個家夥也就是兒子級别的貨色,比之袁紹的兒子,劉表的兒子強些,但也就這樣了,和他這種前輩還是很有差距的。
“狂妄……”童淵露出一絲嗤笑。
便見到高仁走到了趙雲的面前,雖然年齡尚有,身高不足,但趙雲卻是感覺到一座山一步一步碾壓而來。
“我從你身體裏感知到了與我同源的血脈!”
《史記?高祖本紀》說,劉邦的母親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于其上,已而有身,逐産高祖。
高仁在血脈改造上,可是大師,自然清楚自己這具身體攜帶了一絲龍的血脈。
而眼前的趙雲趙子龍,他同樣感知到了龍的力量。
“你想變的更強嗎?”
趙雲深吸一口氣:“想……”
“那麽,我給你力量!基因鎖……”
“解!!!”
就在這個時候,趙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周圍環境大變,自己陷入到了狹小的囚籠之中。
幻覺裏,這裏是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一條條螺旋狀的鎖鏈束縛了他。
但在外界,在童淵、王越眼中,趙雲深深吸氣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什麽巨大無比的野獸在呼吸似的,仿佛要把一生一世的空氣都吸入到身體裏面!
在下一秒,空氣裏面響起了隐隐約約威嚴的吼叫,趙雲身上更是傳來了難以形容的威嚴,他徐徐睜開的眼睛裏面,金色的豎瞳令人靈魂裏面都要浮現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連吐出的空氣中,也多出了一抹渾厚的金色!
龍之血脈覺醒!!
他是半人半龍的半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