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大變,不僅人間動蕩,連修行界也是震蕩不休。
修行人不染紅塵因果,正道中人爲避免因果纏身,不過是緊閉山門,靜坐讀黃庭罷了。
此番因果大劫一過,九州人間再度改朝換代,因果一解,便也恢複如常。
但旁門魔道,卻是與人間因果糾纏。
十萬大山苗疆裏的門派,他們的法寶都是用人獸的生魂,血肉祭煉,乃至修行,也需要采陰補陽。
譬如,蜀中巫山神女峰玄陰洞的陰陽叟便是典型的例子。
此人俗家雙姓司徒,單名一個雷字。他自幼生就半陰半陽的身體,上半月成男,下半月成女。因爲荒銀不法,被官府查拿,才逃到巫山峽内,遇着異人傳授三卷天書。學到第二卷時,不知怎的,一個不小心,第一卷天書就被人偷去。
他師父說他緣分隻此,師徒緣分斷絕,遁去後再不見蹤迹。
此人在巫山十二峰中,單擇了這神女峰玄陰洞做修煉之所,把洞中收拾得百般富麗。每三年下山一次,專一選購各州府縣年在十五六歲的童男童女,用法術運回山去,上半月取女貞,下半月取男貞,供他采補。
百十年間,也不知被他糟踐了多少好兒女。所買來的這些童男童女,至多隻用三年。而三年之中,每月隻用一次。到了三年期滿,各贈金銀财寶,根據男女雙方的情感和心願,替他們配成夫妻。
結婚後三日,仍用法術送還各人家鄉。隻是不許向人家洩漏真情,隻說是碰見善人,收爲義子義女,代主婚姻。善人死後,被族中人逐出,回來認祖歸宗。
那些賣兒女的都是窮人,一旦兒女結婚回來,又帶了不少金銀,誰再去尋根問底。也有那口不緊的,立時便有殺身之禍。他以爲這樣采補,既不損人壽數,又成全了許多如意婚姻,于理無虧。
若是九州因果未變之前,凡人誰能奈何他,便是官府大軍也不放在眼中。
飛天遁地,實在不是凡人所能抵擋。
但現在,可由不得他在人間如此放肆。蜀中幾個遊俠耳聞此事,趁其不備,神通被九州氣運消磨之際,一舉斬于劍下,抛屍于鬧市。
那些邪道、魔修暫且不提,便是五台派,也多是爲禍人間的煉器之法。
比如五台派的六六真元葫蘆。
這葫蘆應用三十六個有根基的童男童女的陰魂修煉。
這三十六個有根基的童男童女并不難于尋找,所難者,這三十六個人須分五陽十二生肖,十二個爲主,二十四個爲賓。主要的十二個還要照年齡日月時辰分出長男、中男、少男,長女、中女、少女。
祭煉的日子還要與這主要的十二個的生命八字相合。
尤其難的是少男、少女限定十二歲,中男、中女限定是二十四歲,長男、長女限定是三十六歲。既要生肖對,又要年齡符,還要與祭煉的日時相生,差一點便不行。
所以每年隻能煉一次,共用三雙男女,一正兩副。
若是還嫌威力不足,每次除正副三雙男女外,另外還可取三個生魂加上。最末一次,再取一個禀賦極厚、生俱仙根的童男作爲全魂之主,與煉器者自己的元神合一。
這種妖法六六相生,深合先天造化,陰陽兩極疊爲消長,共用陰魂四十九個,加上本人真陽,暗符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在各派妖法當中,厲害狠毒,無與倫比。
當初混元老祖原想煉這種妖法,與正派爲敵。到底他雖怙惡,縱容門下,終究不失爲修道之士,總覺無辜戕害許多厚根男女,已太狠毒,上幹天相;二則煉起來稍一時辰不準,設備不全,不但白費心力,還要身敗名裂:故遲疑了多年未煉。
及至頭次在峨眉慘敗,動了真火,不顧利害,正要起始祭煉,便被孽徒連他煉了多年護身之寶太乙五煙羅都一齊盜走。
最終太乙混元祖師在第二次與峨眉鬥劍之時,身死道消。
“蜀山”世界,除了峨眉等寥寥幾個門派,其餘旁門、魔道、邪修,于人間而言,皆有取死之道。
如今九州之地被氣運守護,這些非正道修行者再想作惡,便要掂量掂量。
而與清廷之間,萬裏山河的争奪,修行人再難以輕易插手。
即便插手,也要掂量掂量插手的成本。
高仁很滿意這樣的結果,他知道,敢像他這般不懼因果,插手人間事的修行者,“蜀山”世界絕對寥寥無幾。
天地會陝北分舵。
陳近南正在翻看資料,按照高仁給出的方針,他開始吸納底層勞動人民入會。
打土豪,分田地……
準備将清廷覆滅在廣大勞動人民的海洋之中。
雖然時間慢了些,但他有信心在畢生之年看到一個偉大的國度建立起來。
月上中天,他将資料放了下來。
突然,一道人影施展輕功翻牆而至。
“總舵主,共生蠱成功了,我們的馬匹得到了大幅度的強化。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将成爲笑話……”
“不要自大,我們還很弱小。”
“是,總舵主,我聽說那共生蠱能用到人身上,若是普通人也能強化,那……”
陳近南皺眉道:“此事不能操之過急,明日挑選精壯青年,我親自教受内家拳和内功,共生蠱之事,現在隻能用在馬匹身上。”
“總舵主,若是……”那人還想說話。
被陳近南一瞪,再不敢言,将一些資料放下,躬身退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陳近南正要拿過資料觀看,突然一皺眉,擡頭看向夜空。
萬點星辰,一鈎殘月。
一道紫氣,九朵金花在夜空中一閃而逝。
鄭八姑在夜空中出現,随之便被法力禁锢,送到了陳近南身邊。
一眨眼之間,陳近南看到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站在了院中,饒有興緻的打量他。
陳近南深吸一口氣,拱手道:“想來前輩便是峨眉掌教妙一真人,陳近南有禮了!”
“你不怕我打殺了你嗎?你擾動因果,至使天道大變,讓我等修行人如渡大劫。在我面前,這九州氣運可護不了你……”
“死了一個陳近南,還有千千萬萬個陳近南站起來。我輩中人,何懼死亡,隻怕這萬裏山河,沉淪于異族的鐵蹄之下,隻怕我億萬百姓,跪倒在地,無法挺起脊梁。”
“你可知,你,以及與你意志相同的同志,雖然有九州氣運庇護,有山川龍脈相守,但那清廷,卻是因爲你們這一番作爲,得到了天下過半旁門、魔門修士的投靠。”妙一真人臉上露出一抹怒意,沉聲道:“你爲峨眉惹來了大敵,爲這天下百姓惹了大禍,你還以爲你做的對嗎?”
陳近南一躬身,說道:“真人,即便沒有此事,那些魔門修士就不爲禍人間了嗎?現在不過是抱團取暖,秋後的螞蚱,最後蹦跶幾下。我師讓我帶給真人一句話……”
“哦,說來聽聽!”
“他說:爲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好一個敢教日月換新天,他在哪裏?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麽本事叫這日月換新天!”
“我師在百蠻山煉制一種造福于人間的至寶,真人此去,或許能見我師真正的大神通……”
東海三仙,玄真子,苦行頭陀,妙一真人齊漱溟,齊齊遁向百蠻山。
窮山惡水之間,百蠻山竟然生出仙家氣象。
三人破開大陣,看到了成片的稻田,看到了成群的牛馬。
“這是雜交水稻,畝産可達千斤……”稻田裏,高仁站起身來:“那邊是玉米種植區,土豆種植區,有這三樣,九州億萬百姓,便不再有饑餓之苦。”
東海三仙微微皺眉,好像與他們想的有些大不同。
“你在百蠻山這些天在弄這些東西?”玄真子不解。
“畝産千斤?”苦行頭陀道了聲佛号,玄真子和齊漱溟不知道這些代表着什麽,但他行走天下,知道民間疾苦:“施主大功于天下,若是普及,天下黎民百姓之幸,不知培養這樣的靈植,難嗎?”
誰也不可能相信綠袍老祖會培養出這些造福于凡人的靈植來,那麽隻有一個可能,眼前這個高仁培養出來的。
“不難,時機一到我便傳遍九州。這些不過是小道,我帶你們看個好東西……”
成群的牛馬牧場裏,耕牛力氣似乎無窮無盡,雲貴之地的小矮馬奔馳如風,羊毛長可墜地……
“它們體内寄生有蠱蟲!”玄真子眼睛幽深如星空,視線穿透牛馬的軀體,發現了異常。
齊漱溟拘來一個米粒大小的小蟲,疑惑道:“綠袍老祖的百毒金蠶蠱?”
“最初的母蟲是百毒金蠶蠱,不過被我培養了十數代,現在我稱之爲共生蠱,不再是寄生,而是互利共生的狀态,已經沒有了攻擊性,但輔助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強。三位,以爲如何?”
“神乎其神!”
齊漱溟認認真真的将高仁好好打量一番,看不透,一點都看不透。
看他所作所爲,好像存心與峨眉作對。
但這所行之事,卻是大功于凡人。
修仙之人,斷絕紅塵,不染因果,他怎麽就不怕這因果加身,想好要往紅塵裏跳。
究竟爲何?
“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高仁看着這片基業,嘴角揚起了一道弧線:“我不求長生,也不求飛升,隻教日月換新天。擋在我面前的,峨眉也好,魔門也罷,我自是不懼……不過,我想我與峨眉應該沒有大的利益沖突,三位是什麽想法?是與我一起改造這片天地,還是袖手旁觀,做化外仙人,或者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