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陽王朝,太安城,欽天監,一衆練氣士紛紛色變,立刻将這可令宮闱震動的驚天大變報告天子。
龍虎山老祖宗,趙宣素——亡!
龍虎氣運消去近半,離陽氣運折去三尺三。
太安城,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裏,再起波瀾。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
朝堂上,相顧無言。
武當山。
當趙宣素死的那一刹那,武當山立刻就察覺到了。
被稱爲一指可斷江的王重樓,此刻站在蓮花峰太虛宮前,身邊站着的是洪洗象,還有幾位師弟。
其中陳繇喃喃道:“龍虎山之變,實在是在預料之中啊!”
王重樓目光平靜,道:“但這個天下,實在看不透了哦!”
洪洗象撇撇嘴,悶聲道:“如果他不将書寫完,可怎麽辦?重要有人去催更的啊!”
從陳繇,到宋知命,直到王小屏,嘴角一抽。
那家夥可是連趙宣素都殺了的煞星!
王重樓想了想,說道:“要不,小師弟盡快下山,成了天下第一,不寫的話,打到他寫爲止……”
離陽某個青山綠水的小山上,一間竹聲滔滔的小院子裏面,一個自己和自己下棋,津津有味的中年人微微擡頭,皺眉道:“趙宣素也死了?”
這人看着面前的棋盤,喃喃自語。
“大變數,楚皇,大變數……這盤棋,他掀了棋盤!還怎麽下?”
龍虎山上。
“老祖宗啊!!”
趙丹霞心中凄厲的大叫一聲。
這些道士終于反應了過來,一個個好似被雷劈了靈魂一般,面無人色,嘶吼起來。
這是怎麽也不會預料到的情況,天人境界的老祖宗,居然被人斬殺。
霎時間,在驚愕之後,幾大天師聯手相攻。
高仁一揮手,一袖星鬥,好似拍飛幾隻蒼蠅一樣。
眨眼間,又是幾顆人頭落。
趙宣素如何?
在這個世界,高仁的确忌憚着一些人,但絕對不包括這狗屁龍虎山。
什麽陸地天人,不過是活得久一些攢出來所謂的天人境界罷了。
“雪中”裏,鄧太阿大指玄境界,都能輕易釘殺了趙宣素,可見這所謂的陸地天人之水分。
天人,也要看是誰的天人境界。
隻有境界,沒有戰力,有什麽用?
“陛下,臣不負使命,以儒轉霸,斬了那軒轅大磐……”
曹長卿一襲青衫,身後跟着個書生,可不正是軒轅敬城。
少了二十年的沉澱,曹長卿的霸道終究不及他二十年後巅峰戰力,或許,永遠不可能再出現大官子于太安城外一人攻城力竭而死的風流壯舉。
“軍政之事,便托付給愛卿了!”高仁微微扼首,然後看向那年輕的讀書人,說道:“你便是軒轅敬城,果然一身骨氣。可願在我大楚謀個出身?”
“學生在曹師門下讀書,待學有所成,自當治國平天下!”
“好,這天下,也是到了該換一換新面目的時候了!”
沒有釣出趙黃巢,高仁也不可惜。
遲早的事。
楚皇姜高仁,于龍虎山振臂一揮,天下雲集響應。
大楚鼎盛時,武夫無刀氣,書生無窮酸氣,女子無脂粉氣,山人無煙霞氣,僧人無香火氣,是天下公認大秦之後八百年未有的盛世光景。
離陽不過是個起于北方蠻夷的小王朝,藩鎮割據了五十年,宦官幹政了五十年,大閹人範公良那一輩子一共殺了一帝兩王六妃,還能安度晚年。
這麽一個從不懂禮爲何物的王朝,怎麽就能在五十年後搖身一變,莫名其妙成爲天下共主?
而大楚,怎麽就說亡國就亡國了?
君主英明,過不在君王。文武忠心,過不在臣子。百姓勤苦,過不在百姓。
隻是因爲徐骁那口刀太鋒利。
現在,那口鋒利的刀已經收進了北涼這口刀鞘裏,離陽又失顧劍棠這樣的大将,治天下倒是有元本溪、張巨鹿等大才,但打天下,卻是淪落到無将可用的境地。
轉眼間,大楚複國。
高仁再次登基。
李淳罡一劍開天門重歸陸地劍仙之後,也是閉關修行,以期兵解重修。
離陽十八道聖旨上北涼,令徐骁南下平亂。
可惜,徐骁已無征戰天下之意。
北莽大軍壓境,離不得。
由儒轉霸的曹長卿領兵征戰四方,開始尚且有輸有赢,但一年之後,用兵如神,至此之後已然未嘗一敗。
三年之後,兵臨太安城下。
前有徐骁滅六國平定天下,後有西楚霸王曹長卿滅離陽!
人世循環,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太安城下。
猶如當年西壘壁之戰,大楚尚且有天下第一名将葉白夔守了三年之久,而離陽,除了遠在北涼的徐骁,還有何人可來拯救?
離陽京城,城上城下皆鐵甲。
離陽精銳全部列陣此地。
曹長卿從大軍中走出,一襲青衣。
此戰,不在兵甲軍士,而在巅峰戰力的對決。
不知所蹤的趙黃巢,太安城離陽國運化身的無敵太監,或許還有三年都未嘗出手挑起春秋不義戰的黃龍士。
緩緩而行的青衫儒士,在距離這座京城大概不足半裏路程的官路上,獨自一人,手捧棋盒,停步坐下。
他并沒有面向北面那座天下第一大城,而是面西背東,盤膝而坐。
黑盒裝白子,白盒裝黑子。
遙想當年,國師李密曾有醉後豪言:“天下有一石風流,我大楚獨占八鬥,他曹得意又獨占八分!”
這般人物,如何能不風流得意?
他正襟危坐,雙指并攏,伸向身前就近的棋盒,撚子卻不起子,他隻是笑望向對面,好似有人在與他對弈手談。
青衫儒士,眼神溫柔,輕聲道:“你執黑先行。”
原本萬裏無雲的晴朗天空,刹那間風起雲湧。
太安城高空異象橫生。
随着那五個字從這名儒士嘴中說出,隻見稍遠處那隻雪白棋盒中自行跳出一枚黑子,劃出一道空靈軌迹,輕輕落在那張無形棋盤上的中心位置。
先手天元。
很無理的起手。
但是更無理的景象在于隻見太安城高空落下一道絢爛光柱,轟然墜地。
一座雄城如同發生百年不遇的地震。
天地爲之搖晃!
包括太安城武英殿在内的所有殿閣屋檐之上,無數瓦片頓時掀動起來。
青衫儒士雙指拈起那枚晶瑩剔透的白色棋子,眼中滿是笑意,輕輕落在棋盤之上。
與此同時,第二道光柱如約而至。
太安城又是一晃。
城前離陽鐵甲數萬,竟然還是那一人臨城之人先行攻城。
城頭所有床子弩終于展開一輪齊射。
空中如有風雷聲大震。
中年儒士全然視而不見。
第二枚黑子跳出棋盒,落在棋盤之上,落子生根後,安安靜靜,懸停不動。
城内,武英殿屋檐岔脊上的十全鎮瓦裝飾,仙人、龍鳳、狻猊、狎魚、獬豸、鬥牛等等依次化爲齑粉。
城外,威勢雄壯如劍仙飛劍的近百根巨大箭矢在空中砰然碎裂。
青衫儒士拈起第二枚白子,落子前柔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