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寺,後山,一處設了禁法的密室之中。
盤膝坐着一個胖大和尚,大腹便便,臉上肉呼呼,眯着眼,一副笑容滿面的彌勒佛模樣。
“師父,郭北縣今天傳來消息,有仙人種梨,施展幻象,應該是仙道中人。弟子用一個下午的時間親自去搜尋了一番,沒有發現蹤迹,可能那道人已經離開……”說話的是個帶發修行的女尼,看不出年紀,說十八九也行,說三十五六也可,容貌自是柔嫩,但氣質卻非年輕人的氣質。
雖然駐顔有術,但終究還是在裝嫩。
“可是一邋遢道人?”
“按照市集中吃梨人所言,正是一邋遢道人……”
胖大和尚沉思片刻,說道:“去年萬化門中便傳來書信,言門中木道人将來我蘭若寺,不用理會,等他到了,領來見我便是……”
“是,師父。”
那女尼退下,又一大和尚上前一步,正是那之前領高仁進入後山的和尚,說道:“師父,廟裏住進了一上好爐鼎,師父可用?”
胖大和尚半眯着雙眼,說道:“爲師境界已經突破,無須再用,今後爐鼎這一方面,你們自行去分配,但需記住,不可竭澤而漁,更要量力而行。若是讓我知道惹來了禍端,不需别人出手,我親自斃了你們……”
冷聲說完,臉上表情恢複到彌勒模樣,又說道:“這一點,你們需向豔兒學習……”
那和尚恭恭敬敬站着,不敢一絲違背,等胖大和尚揮手讓他離去,這才施了一禮,退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站在月下,那女尼舔了舔朱唇,笑道:“師弟,要不要師姐指點指點你修行?”
那和尚遠離女尼幾步,搖頭道:“可不敢勞煩師姐,今日廟裏來了些書生,師姐最好這一口,何不去采摘了?”
“我聽說曹學政正在寺裏?”
“師姐,此人進士第出身,又有國運加身,不可動啊!而且……他都六十來歲了,可經不起折騰。”
“嘿嘿……”
那假尼姑淺笑幾聲,身影漸漸消失在月色裏。
因爲聶小倩的緣故,高仁住進了後山,但那五個書生可沒這個資格。
大通鋪無意睡眠,五人爬了起來,準備來一場蘭若寺夜遊。
步于中庭,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本有僧人來警告,但卻是被一女尼阻止。
他們走走停停,念一些之乎者也的詞句,不多時,便到了那榕樹前的庭院裏。
“哎呦!”
這時候,不知何故,從那榕樹下走出一女子,天黑哪能看清,直接撞在了吳義庸的身上。
一個弱女子,哪有吳義庸身強力壯,直接一個踉跄就要跌倒在地。
“姑娘當心。”吳義庸急忙伸手抓去。
女子當即就感覺到了一條強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護住,讓自己險些沒有跌倒,可是……她臉驟然就紅了起來,黑夜之間有不可名狀的觸碰。
“啊!”女子嬌呼一聲,急忙掙開後退,再次哎呀一聲跌坐在地上,僧帽跌落,落下一頭青絲。
“姑娘,你……深夜何故在此……沒傷着你吧!”
“腳崴了!”
“你……你是帶發修行的女尼,得罪了,得罪了……”
“不礙事,我每夜都到此念一遍經文,剛剛聽到你們談話聲,本要避開,哪知……哎呦……公子,你們是讀書人?”
“我等皆是郭北縣秀才,我這便去叫僧人……”
“不可,萬萬不可,若是讓師父知曉,定然要罰我。”
……
後山,女室。
已經睡去的聶小倩長長的睫毛一抖,并未睜開雙眼,但敏銳的感知到了有人來了。
一道獨特的氣味侵入屋中。
小倩早有準備,一片靈茶咽下喉嚨,神魂一震,并未被迷暈,相反,神魂因爲靈茶刺激格外的精神。
那來人動作很麻利,伸手便向小倩抓去,顯然是想将她給擄走。
但就在這黑暗之中,似乎形成了一道漆黑的天幕,将來人給籠罩其中。
“仙道中人?”
那人猛然一收手,露出一個大光頭,震驚的望着頭頂那輪皎潔的圓月。
月光下,聶小倩長發披肩,如同蟾宮仙子下凡,勾勒出玲珑有緻的曼妙身材,她赤着一雙小巧精緻的玉足,随着她的步子邁動,黑暗滾滾,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皆有巨大的魅惑之力。
心智極堅之人,都要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大和尚猛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心頭血。
“火!”
猛然爆出一個字,雙手合十,那血并未落到地上,而是化爲血霧,随之便伸手在血霧當中一陣亂攪,這血霧一下子就轟的一聲被點燃了。
這個和尚将手指重新抽出來以後,那火焰仿佛全部都聚集在了他的手指尖上了一般。
緊接着,就用指尖在自己的雙眼前方的空氣裏面一抹,他的雙眼立即發亮了起來。
“燭照眼!”
“在我這雙眼睛下,黑暗幻術不過……不過……”
這大和尚已經提起了血氣,隻要看破聶小倩幻境,便要近身格殺。
他以武修爲主,幻術爲輔。
但此時,眼前的黑幕還是那黑幕,并未因爲他那一點火光而有任何的變化。
這一下落空,讓大和尚毛骨悚然,一身本事無處施展。
而且,他眼前那點火光,在黑暗的侵蝕之下,猶如搖曳的燭光,在左右劇烈的搖晃之後,眨了幾下,便徹底的熄滅了。
而在天幕下,居然伸入了好幾條詭異細長的黑色觸手。
隻要一晃眼,仿佛就能看到了那幾條靈活得若有自己生命的黑色觸手遊蕩襲來的情形,那當真是不寒而栗。
大和尚全身血氣鼓動,但連小倩的身都近不得,又有何用。
女室裏,那大和尚愣愣的站在小倩床前,伸着手,雖然睜着雙眼,但卻隻看着眉心三寸之地的空間,對現實中的一切已經失去了感知……
突然,躺在床上的小倩坐了起來,青蔥玉手一掌落在那大光頭之上,猛然一震,雖然還是站在地上,但氣息卻已經消失了,低垂的頭部鼻中,流淌出來了兩道乳白色的長涕,下垂達到了尺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