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柴家雖然也算是貴族,但畢竟是沒落的貴族。
“丹書鐵券”的作用,能震懾得了宵小,但吓不住真正的掌權之人。
柴進的親叔叔,柴皇城世居高唐州,該州知府高廉的妻弟殷天錫,仗其姐夫爲地方官的勢力,要強占柴皇城的住宅,柴皇城與之據理力争,竟被殷天錫毆打緻死。
高廉何許人也?
太尉高俅的兄弟是也。
柴皇城暴斃,柴進讓人回滄州取丹書鐵劵,打算到東京告禦狀。殷天錫卻又前來滋事,還毆罵柴進,結果被李逵打死。柴進忙讓李逵離開,自己卻被高廉拘捕,屈打成招後打入死牢。
你看看,百多年之後,柴家已經不是曾經的柴家了,抱着個丹書鐵劵,也并無任何的作用。
玻璃鏡、水晶杯這樣暴利的産業,日進鬥金的生意,如何不讓人眼紅。
梁山買通了京東道的官員,但人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
明争暗鬥,内裏的矛盾也快到了極限,就像一個火藥桶,已經快要炸了。
柴家是面向遼國的一個重要銷售渠道,如何不讓人眼紅。
滄州城,柴家大院。
柴進養了不少好漢,在柴進概念中,有個樸素簡單的公式:犯人=好漢。
家中養了三五十個,尤嫌不夠。還通知附近酒店:如有流配來的犯人,可叫他投我莊上來,我自資助他。
或許,他真的将自己當成了小孟嘗,孟嘗君以養門客著稱,多雞鳴狗盜之輩。
在識人方面,柴進很有些問題。
莊上鮮見人才,首屈一指的洪教頭,直接拉低了柴進的逼格。歪戴頭巾、趾高氣揚見其輕浮,不理問候、不予還禮見其無禮,自坐上首、呼以配軍見其輕慢,迫不及待見其嚣張,欲得銀子見其貪财。
就這麽個油膩得俗不可耐的主兒,洋溢着滿滿的欠削人設,卻得柴進欣賞。
林沖領着梁山上三十來精銳駐紮在柴家大院偏僻的一進院子裏。
弓弩齊備,刀甲俱是精鋼打造的利器。
“教頭,今晚值夜有我等便可,你勞累了一天,早點歇息!”一個身穿輕型鋼甲的小将腰間挎着雙锏和弩箭,長得很是五大三粗,聲音更是粗犷。
“無礙!”林沖手持着長槍望着一彎殘月,眼神中有些凝重,說道:“牛臯,今日我在滄州城裏發現了不少生面孔,莊子外面也有些地痞流氓鬼鬼祟祟,絕對有人将柴家莊當做了目标,最近小心爲上,巡夜要仔細。山上大勢已成,替天行道的時間不遠了。這一趟買賣做完,将戰馬運回去,我們的任務便完成了……”
“教頭,柴大官人門人近百,也看不中我等。我等在這裏也是憋屈的很,若是能早點回山,兄弟們自然歡喜!當然,回山之前,我們定打起一百分的精神……”
頭頂上那彎殘月隐沒進烏雲裏,一隻趁着夜色出來覓食的夜枭停在了老樹的枝丫上,發出了一聲怪叫。
“那群貨色,不用指望他們,仗着有點武藝便以爲是個人物,若是有人來攻,能不給我們添麻煩就已經是好事。今晚我頗有些心神不甯,小心爲上,回山之後我等還要做大事,可不要陰溝裏翻了船。”
“是,教頭,我這便通知下去,加強巡夜力度。你放一百顆心……”
……
冷月如鈎,孤懸天穹,夜色深沉,不少陰影地方伸手不見五指。
柴家莊園的偏僻小門,輕微的“吱呀”一聲,隻見一個人影從中一劃而過,融進黑暗之中。
摘星子看着清冷的夜色,聽着夜空呼嘯的風聲,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浮上心頭。
我終于又回來了!
我前半生的失敗,已經成了過去!
這後半生,我必将一手一腳殺出個未來!
金皇完顔阿骨打已經許諾他後半生的榮華富貴,許他大金國師之位。
他埋下頭,看着自身那雙白嫩富态的手,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别看這雙手如同真正的商賈人家,可在遼東苦寒之地,在遼國、金國,他卻有着“閻王三更手”的綽号,不知多少人死在了這雙毒手之上。
“閻王三更手”的外号可不僅僅表示手上毒功,還說明睚眦必報!
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根。
對于這一點,摘星子不僅不覺得羞愧,反而頗爲自豪。
正當他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掌門,柴家莊裏的門客我已經下毒成功,那群貨色,現在全部昏死不過,就等掌門一一收服。不過,東苑有一群三十來人,謹慎的很,我卻是沒有機會。”
“很好,帶我先去抓那個柴大官人,控制了他,我們便在滄州城站穩了……”
……
此時已經是淩晨時分,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柴家莊裏飄來一個黑影,在黑夜裏不斷穿行,像妖魔出洞似的,掀起呼呼陰風,溫度也降了下來,葉子在枝杈上瑟瑟發抖,給人一種深秋的感覺,有些陰冷。
這黑影就這麽在地面上快速移動着,徑直向着柴進的廂房去了,目标極其的明确。一隻趁着夜色出來覓食的夜枭,擡頭看了看黑影,目露驚恐之色,瞬間逃竄的無影無蹤。
黑影落在了一顆大樹上,樹木的枝杈兀自搖動,交錯之下,如鬼爪森森,又如鬼影幢幢,片片樹葉墜落,一片驚悚的景色。
就在他準備繼續前進之時,遠處突然竄起火焰,熊熊燃燒,霎時間,一個個聲音大聲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轟!
安靜至極的柴家莊一下變得嘈雜起來。
黑衣人眉頭皺起,頓時便留在了樹上未動。
此時,在那群門客所住的院子裏,一個精悍的男人在放火之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揉着眉心嘀咕道:“娘的,要不是老子修煉有成,練成了療傷篇,今晚就交代了。林教頭啊,今晚靠你了……”
沒多久,一支精銳部隊便到了這裏,看到那精悍男人盤膝坐在地上,立刻便組成了一個防禦性陣勢,将他護在裏面。
牛臯悶聲道:“史頭領,你沒事吧?”
史頭領,“九紋龍”史進。
“沒事,被人下毒了,已經服了解毒藥。狗娘養的,這毒下的還真隐秘,愣是沒發覺……林教頭呢?”
牛臯一手鋼锏一手弩箭,銳利的雙眼瞪着黑暗,說道:“去了柴大官人處……”
火光沖天,人聲鼎沸。
柴進也從小妾的床上爬了起來,披上了衣服,走到窗戶邊,目光深沉的看着夜色裏的火焰。
随之,一隊家丁提刀拿槍闖了進來。
“大官人,宵小縱火,你受驚了。”
“房子燒了沒關系,大夥兒沒事就好。看那個方向,是門客們居住的院子吧!”
柴進,他不是纨绔子弟,花大代價結納好漢,不是爲了賺個“小孟嘗君”的名聲,這裏這些家丁,着實很是精銳,都是他籠絡而來的好手。
“何方歹徒……保護大官人……”
一聲大喝,刀劍出鞘。
那黑衣人摘星子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他出手了。
因爲他看到黑暗裏又有一群人奔襲而來。
等不了了。
不管是綁架了,還是直接擊殺嫁禍給人,将水攪渾了對他來說都有好大的用處。
星宿派,已經遠離中原二十年。
或許江湖人早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
左手一揚,衣袖中飛出十來點藍印印的火花,發出嗤嗤聲響。
頓時,衆人鼻中便聞到一陣焦肉之氣。
火光不一下便熄了,但那群家丁中七八人卻是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拼命的大叫着。
林沖在黑暗中眼睛微眯,他認出了,黑衣人所擲的乃是硫磺硝磷之類的火彈,料來其中也藏有毒物,是以火焰滅之後,毒性鑽入肌肉,反而令人更加痛楚難當。
霎時間,凡是沾染到毒火的家丁個個痛苦慘叫,皮膚腐爛,膿血流淌。甚至有一人心态崩了,加上眼睛受創,完全不管旁邊是同伴,刀光亂舞,血肉橫飛。
在幾刀之後,又被一個明顯是頭領的人物給斬下了腦袋。
霎時間,就見那黑衣人,突然之間身形猛地向前一步跨出,緊接着一掌向着那頭領狠狠地拍了過去。
可怕而又淩厲的掌風蘊含着無盡的污臭之氣,隻是一刹那之間,即便攻擊的不是自己,林沖的心中亦升起了無盡的警兆。
“毒功?”
攜帶毒屬性的内力掌法,歹毒異常。
同時,隐約見到黑衣人那雙潔白肥嫩的手掌,頓時呈現漆黑如墨的色彩,并污臭撲鼻。
林沖渾身的毛孔猛然之間收縮,汗毛倒立,幾乎是本能一般,腳下發力,身形沖天而起,手中大槍刺了出去。
若是再不出手,柴進可真的要被擊斃在自己的眼前。
林沖的槍,穩準狠快。
此時,那彎殘月終于從烏雲裏探出來,照落下清冷的月光。
大槍在月光下閃出七朵銀花,每一槍都是直指要害。
但那雙毒掌卻也非凡人,内力滾滾,遠勝林沖的内力倒不算什麽,但那毒功着實讓人生畏。
若不是修煉了閉氣秘訣,處于龜息之中,林沖此時早已中毒。
你來我往數個回合,林沖漸漸落到了下風。
閉氣秘訣雖說能達半個多小時,但那是靜止狀态,不是這樣的戰鬥之中。
就在這時,精銳的小部隊到了,裹着柴進便豎立起了鋼盾,構成防禦性陣型,同時,從縫隙裏探出一根根泛着寒光的箭矢。
久鬥不下林沖,黑衣人瞟了一眼柴進,知道大勢已去。
倒也果斷,立刻便抽身而去。
徒留下一地的傷員在哭爹喊娘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