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最龐大的小吏群體,主要的構成者就是童生。
在大宋,秀才已經算得上是高端人才了,在書院裏拿着國家的祿米繼續學習,直到自己學不動爲止,真正算得上是活到老學到老。
大宋的士人群體,隻是考上功名的官,不包括鄉野小吏。
宋江就是一個吏,他沒有考上科舉,沒有功名,又不是啥大官的親戚,所以隻能在吏這個層面上混。宋朝吏的工作,主要是經手稅賦征收或者處理獄訟,宋江做的是押司的活,其實也就是負責案卷整理之類文秘工作的小吏。
雖然上頭的官——士大夫們往往會小觑這個層次的人物,但其實這些人能量極大,因代表官府同百姓打交道,上傳下達,與百姓接觸多,從某種意義上,這個國家究竟治理得好不好,百姓最大的感受就是吏如何如何。
高仁被貶爲青州團練守捉副使,這個職務從唐朝開始設置,爲團練使副職。五代沿置,後周時期,定爲準從六品。宋朝常用以安置貶降官員,無職掌,哲宗元佑中定爲從八品。
比九品芝麻官大那麽一點點。
在外人看來,一個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新科探花郎,硬生生被自己的恃才傲物給毀了。
出了開封府,沿着黃河往東北方向而去,沒幾日,便落腳郓城縣。
郓城縣,押司,呼保義、及時雨、孝義黑三郎,宋江宋公明。
“敢問教頭,周探花喚我前來所爲何事?”恭恭敬敬,雖然姿勢擺的很低,但卻是有一種别樣的氣度環繞,讓人一接觸便有種親近之感。
林沖看着面前的黑矮漢子,他也是心生疑惑,這等刀筆小吏,而且還是江湖人,高仁爲何知道的如此詳細。
不過,想到高仁那一手蔔卦斷吉兇的能力,便釋然了。
“我也不知,你跟我來便是!”
“聽聞探花郎官至青州團練,宋江有一好友,名喚花榮,在青州清風寨做副知寨,使一杆銀槍,一張弓射出神入化,人稱小李廣。林教頭若是到了青州,不妨喚他到探花郎門下聽話……”
團練副使,這是貶降之職,無實權,宋江本是無心結交,其實也是沒途徑結交。
一個新科探花郎,一個底層的刀筆小吏。
根本不在一個階層。
而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充當保镖,則讓他對這個周興亡有了别樣的心思。
“知寨?”林沖自然是清楚的了解大宋官職的體系,知寨是武将,文知寨爲正,武知寨爲副。
這個黑瘦刀筆小吏能耐不小,怪不得高仁喚他過來。
引宋江到了驿站,高仁正在擺弄他的那套茶具。
說起茶,宋代之前,尤其是唐代都是“煎茶”或“煮茶”,即把茶葉煮熟裏面加蔥、姜、鹽等調料,現在兩廣客家人和當地一些少數民族中流行的“擂茶”、“打油茶”,可以看到唐朝人喝茶習慣的遺風。
我們今天大多數人習慣的用茶樹嫩葉炒制沖泡的方法起于明代,宋代是處于兩者之間的“點茶法”。
反正高仁一點都不認爲那是茶。
生活需要儀式感,這一套汝瓷茶具如果放在一千年後,價值連城。
天青色的汝瓷中,翠綠的茶葉刀槍雲集、龍飛鳳舞,每朵茶都是兩葉抱一芽,平扁挺直,不散,不翹,不曲,俗稱兩刀一槍。
葉色蒼綠勻潤,全身披白毫,含而不露,入杯沖泡,芽葉成朵,或懸或沉,在明澈嫩綠的茶汁之中品其味,則幽香撲鼻,醇厚爽口,回味無窮。
“坐,喝茶!”
在宋江站着等了幾分鍾之後,高仁這才打量着梁山起義軍領袖,一百單八将中穩坐第一把交椅,三十六天罡星之首天魁星的宋江。
眼如龍鳳,眉似卧蠶,滴溜溜兩耳垂珠,明皎皎雙睛點漆。唇紅口方,三髭髯須,鼻如懸膽,額廣頂平。坐定渾如虎相,走動有若狼形。年及三旬,有養濟萬人之度量。身軀六尺,懷掃除四海之心機。上應星魁,感乾坤之正氣。
書中所寫的實在太誇張,在高仁的眼中,就是個黑矮漢子。
不過,這個黑可不是太陽曬出來的黑,他一眼便看出,這黑漆漆的肌膚,那是練皮達到極高境界才出現的色彩。
水浒裏戰鬥力俱末等的宋江,竟然是個修煉者。
高仁在打量着宋江,宋江何嘗不是在打量着這個被貶的新科探花郎。
“周探花,小吏宋江,爲郓城押司!”
“喝茶!”
高仁泡了三杯,林沖很娴熟的端過茶盞小口品。
“你的大名我在東京城便已經耳聞,呼保義、及時雨、孝義黑三郎,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高仁其實很謹慎的,眼前這個黑矮漢子,絕對是個老銀币,武功強不強先不說,那玩弄人心、捭阖權謀的手段絕對是一流。
“江湖人的诨号,不值一提。周探花名聲享譽大宋,家家争唱興亡詞,今日得見尊面,小吏宋公明三生有幸。”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相互吹捧,宋江這人,說話真的是滴水不漏。
高仁不時地打開玩家日志,卻是毫無一點信息的更新。
老銀币,果然不是一般人,意志何其堅韌。
“宋公明可曾練過武?”
高仁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
“練了些微末的刀法,和林教頭相比,不值一提。”
高仁淺笑,信了你的鬼,你這一身黢黑的皮膚,外練的功夫沒有大成也有小成。
而且,這是一個擁有“内力”的世界,可不是“龍蛇”那純粹練體的世界觀,内外兼修的功夫,練到高深之處,能擋刀兵,甚至子彈的。
等宋江從驿站裏離開,他也沒想明白高仁究竟找他有何事,好像真的隻是聽說了他,然後招來見上一見。
而高仁也沒摸到他的底,隻能大緻猜測橫練功夫了得。
當天,宋江便寫了一封書信送去清風寨,交代了花榮一番。
從郓城繼續向東,便是梁山水泊了,過了梁山,才是青州。
而梁山西北面便是陽谷縣,武二郎的老家,不過卻是不順路,所以也沒時間去看看聞名了上千年的潘金蓮。
“二哥,聽聞梁山水泊的魚兒肥美,我嘴饞的緊,要不去尋個莊子,吃一餐魚宴?”
高仁打開車窗,對騎着馬的林沖說道。
林沖看了看日頭,一臉爲難的說道:“高仁,我在郓城打聽了,這梁山水泊裏卻是有劫道的賊人,我們當小心行事!”
“自當小心,不過,你也知道我的手段。而你的功夫近日也大有精進,不要太過于謹慎了。”
“好吧!我來安排,到地方我來叫你!”
林沖知道高仁一路修行,一般是不打擾的。
但此時,高仁并沒有再修煉,而是回憶着水浒裏的描寫,劫生辰綱還有一年的時間。
既然宋江都有練體小成的實力,那麽東溪村的晁蓋,必然不止是書中描寫的那般實力。
按照林沖的實力來對比,絕對有一流的境界,至少超凡境五品内視以上。
這個世界,修煉出内力,便是三品内罡,二流便是四品外罡,一流自然五品内視,再往上的超一流、絕頂、宗師、大宗師,以此類推。
智取生辰綱,劫的時候是精彩的很,不過前後手尾一點也不幹淨,充分顯示了作爲策劃者的吳用的無用。
畢竟隻是一個鄉村教師,不是職業搶劫犯。
别的不說,單是晁蓋作爲當地有名的人物,還身爲保正,四裏八鄉認得他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黑道上的規矩須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吳用居然要晁蓋帶隊在自己的地頭附近作案子,真是外行到了極點。
此外銷贓也沒安排好,十萬貫金珠劫了幾個人一分,就這麽太太平平回家,把财物埋在床底下睡覺去了,哪有這麽大劫的?
最後案子犯了,也正是敗在了這兩點上。
但是,即便有如此漏洞,官府還是一個人都沒抓到,連贓物都被晁蓋吳用等人卷裹着上了梁山。
之所以如此,自然都是宋江這等人官匪勾結,通風報信所緻。
這地方上的官員爲黑社會組織提供保護傘,作爲社會痼疾,古往今來幾千年都不曾變過啊!
“二哥,聽說有個石碣村,就去那裏吃魚吧!”高仁再次打開車窗說道。
林沖面色古怪,但還是點點頭,然後對着陳阿七等幾人說道:“各位師弟,梁山水泊不安全,強人山賊盤踞,各位打起精神,不要陰溝裏翻了船。”
“二師兄,你放心吧!公子在車上坐着,我們若是不盡力,你讓師父趕我們出門……”
“是啊!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公子教我們内功修行,肉食、錢财從來不斷,若是這樣還不賣力,我自己都臊得慌!”
“二師兄,你稍歇,我來做前鋒,放心,不會讓人擾了公子。”
車裏還是颠簸得很,不過騎馬是不可能騎馬的。
騎馬看起來很潇灑,但騎上一整天,大胯子都磨破了,磨成羅圈腿就知道是何其的痛苦。
馬車吱呀,颠啊颠!
終于,荒山野嶺不見,青郁郁山峰疊翠,綠依依桑柘堆雲。四邊流水繞孤村,幾處疏篁沿小徑。茅檐傍澗,古木成林。籬外高懸沽酒旆,柳陰閑纜釣魚船。
石碣村三個字的古樸石碑立在道旁。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