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張府。
田言望着走出馬車的張尚，掩嘴笑道：“公子不過走了短短數日，開封上下就已經不得安甯。”
張尚并未理會瞎幾把賣萌的田言，道：“楚南公可在？”
“已經在客廳等着公子。”田言微笑不變，道。
“好，你先去準備些熱水，本公子要先行沐浴。”張尚微微颔首，吩咐道。長途跋涉數日，哪怕是張尚也不禁感受到些許的疲憊。
田言道：“早已經準備妥當。”
兩刻鍾後，書房。
張尚與楚南公隔着一方小小的茶幾，在矮榻之上相視而坐。
茶幾上擺放着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矮榻兩側擺放着兩尊青銅仕女香爐，爲書房增添了幾分沁人心脾的芬芳。
楚南公道：“老朽近日研究了一番佛教，不知公子可有興趣聽聽。”
張尚聽到楚南公的研究，雙眉微挑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哦，不知楚南公有何見解？”
“佛教，傳自天竺，入華夏後多有變化。曆經數百年的發展，如今已經做大，甚至足以與道教、儒教相提并論。不，佛家比之道教與儒教更有優勢，甚至遠超兩教的發展。”楚南公說到這裏，臉上滿是凝重，甚至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張尚見楚南公的神色，臉上也是不由多了幾分正色，道：“還請楚南公指教。”
楚南公抿了口茶水，沉思片刻才緩緩道來：“佛教相比道教而言優勢最大，眼下道教雖然占據上風。但可以預見千百年後，道教必然被佛教碾壓。
理由有三：一.道教流派太多，每派信奉的神祇都各不相同。比如全真教、龍虎山、甚至茅山，各有信奉的神祇。但佛教不同，不論前往天下的任何寺廟，供奉的大多是佛祖之流。
如此一來，道教力量必然分散，相比佛教的競争力就要弱上太多。
二.佛教教義講究愚民之策，如今雖不得官家喜歡，但其本質是爲了當權者服務。隻要稍加操作，便可一朝化龍風雲起。
三.天下佛教是一家！”
楚南公說到最後，本就眯成一道細縫的雙眸閃過淡淡的寒芒，凝聲道：“佛教遍布天下，雖有南北四方之分，但本質上沒有任何的不同。他們有着共同的信仰，有着共同的目标。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張尚來自後世，對佛教的了解自然不弱他人。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對楚南公的看法與猜測越發驚歎。
千年之後，道教比之佛教的知名度真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而其中的緣由與楚南公所言相差不大。
當然，張尚雖然驚歎于楚南公可怕的洞察力，但也明白他絕不是一時無聊，才來找自己讨論佛教的問題。
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佛門的拜帖！
張尚眼神閃爍，微笑道：“楚南公所言甚是，佛教若是長此以往必然做大。可現在選擇權在我們手中，佛教能否做大自然輪不到他們說話。”
楚南公微笑道：“老朽隻是閑着無聊，研究研究天下大勢。具體該如何處理，自然由公子拿主意。”
張尚微微颔首，道：“雖然選擇權在我們手中，但佛教卻是不可小觑。所以想要将之收爲己用，還需要分化才可。”
楚南公聽到這裏，長長的白眉輕輕顫抖，撫須笑道：“聽公子話中的意思，似是已經有了計劃。如此，倒是老朽多慮了。”
張尚微笑不語，眼神多了幾分深邃。
佛教雖然看似式微，但實則底蘊深厚。若是能夠利用的好，無疑是一顆完美的棋子。
既然他們有着共同的信仰，那就破了他們的信仰之源！
本公子倒要看看，沒有佛陀支持的佛教能走出多遠。當香火可以封神的時候，他們又是否還能如現在這般團結一緻！
香火封神之術！
這正是張尚經過長時間沉思，決定在東方開創的兩條全新的修行之道之一。至于另一條則是仙道修行之術，也就是金丹凝練法門。
張尚從沉思中醒來，吩咐道：“田言，你去給禅師回信，本公子答應見他們一面。”
田言喏了一聲，恭敬退下。
楚南公道：“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張尚露出神秘的笑容，眼中閃爍淡淡的冷芒，平淡道：“天下佛教是一家，如此我們确是不好插上一手。既然如此，本公子隻能打破他們的信仰！”
打破他們的信仰！
楚南公很快明白了張尚的目的，微眯的雙眸閃過一道刺目的精芒，看向張尚的眼中充滿了贊賞。
公子怕不是想要将佛教收爲己用！
與此同時，大相國寺後院客房。
客房中有三人，一位胡須雪白的老和尚，正是大相國寺當代主持悟名禅師。一位妙齡少女，卻是慈航靜齋當代聖女靈夢梵。還有一位皮膚黝黑，人高馬大的壯年和尚，則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慧真。
“悟名禅師，這都一天了，還沒有消息傳來，我們。”慧真臉上帶着急色，無奈道。
悟名禅師一手捏佛珠，淡然道：“慧真禅師這般沉不住氣，可不是我佛門中人該有的心性。”
慧真滿臉無奈，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少林寺雖然在江湖上名頭甚大，但若是論及在世俗的地位與聲望，那真是拍馬都比不上大相國寺。
畢竟少林位于深山老林，而大相國寺位于國都開封備受關注，單單地理位置的差别就足以拉開兩者的差距。
悟名禅師乃是天下少有的得道高僧，在朝野上下有着頗有不俗的聲望。慧真雖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但在悟名禅師面前也隻是一個小字輩。故而面對悟名禅師的教導，他隻能虛心接受。
“禅師如此淡定，可是有了計策。”靈夢梵雖然初出茅廬，但能被慈航靜齋選爲當代聖女，又豈會是普通的人物。她不論是洞察力，還是武力值等方面，都是天下頂尖的人物。
所以靈夢梵很快從悟名禅師淡然的表現中，感受到了不同的氣息。
悟名禅師面帶微笑，贊賞地看了靈夢梵一眼，溫和道：“王重陽曾做詩雲：儒門釋戶道相通，三教從來一祖。紅蓮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
慧真滿臉茫然，完全不懂悟名禅師的意思。
王重陽雖然做過這首詩，但其中難道還有什麽深意不成？
靈夢梵眼眸閃爍，很快領悟了其中的深意。
她露出驚喜之色，滿臉笑容地看向悟名禅師，躬身行禮道：“禅師大智慧，讓人歎服。”
“兩位可否不打謎語，貧僧實在是參悟不出其中的奧秘，這與我佛門的困境有什麽關聯。”慧真想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看到兩人默契的笑容，苦笑道。
悟名禅師與靈夢梵相視一笑，而後靈夢梵面帶微笑，解釋道：“慧真禅師可還記得《老子化胡經》。”
老子化胡經！
慧真聽到這裏，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瞬間明白了過來。
《老子化胡經》的最早版本出現于漢代佛教初入東土時期，而真正成書則是出自晉代天師道祭酒王浮。其内最重要的一個論點，就是老子西出函谷轉世爲釋迦摩尼創立佛教。當然，還有說法是老子傳道域外，釋迦摩尼受其點化。
不過不管哪個版本，都脫不開一個事實。
佛本是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