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着皮靴牛仔褲,外套馬甲,頭戴牛仔帽,右側腰間挂着一把左輪槍的白人男子,嘴裏啜着一根劣質煙草,吐了一口白煙,才啞着嗓子朝他身邊的一名男子緩緩開口道:
“希爾福先生,别告訴我你覺得方才那名夏帝國的工人有問題?我接到到的命令,是協助你抓捕那些土著黑巫師。”
“達維斯,你不覺得那個夏工的力量遠超常人嗎?”
馬克-希爾福穿着一身修身的騎士服,腰背挺直,此刻他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幾分耐人琢磨的神色。
“力量遠超常人?”
達維斯-巴頓一手啜着煙卷,一手拍了拍腰間的左輪手槍,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力氣再大的棕熊,也抵不過一顆獵槍裏的子彈。”
聯邦北部地區的棕熊名頭很大,人立而起能有三四米高,體重超過了三千磅,是名副其實的絕世猛獸,可在槍炮之下,這些猛獸的領地越來越小,現在隻有最北邊靠近冰原的地帶才能生存。
“棕熊?哈哈……”
馬克-希爾福輕笑一聲,轉過頭瞟了一眼對方腰間的左輪手槍,眼裏卻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嘲弄。
他在舊大陸的時候就已經接觸過槍械,知道這種武器的威力巨大,此前的幾次舊大陸戰争裏都大出風頭。
而在新大陸,尤其是西部很多遊俠和獵人,長期浸潤槍術,一個個準頭驚人,他一路從東海岸西行至此,中途也見到了不少槍手們的對決,那精湛老道的技術連他也不免驚歎。
可真的要說應付起來,倒也不算什麽。
隻不過,新大陸是蠻荒時代,從百多年前拓荒開始,多數就是底層的流民農奴之類,他們對于世界的認知愚昧,且不懂得敬畏。
如果是在舊大陸,光就是達維斯-巴頓這樣的小人物敢與他這般說話,恐怕第二天就會被吊死在城門口的木樁上。
“還是要繼續找尋……”
馬克-希爾福收回了遠眺的視線,心中默然想道,最重要的還是找到目标,一個初步覺醒了力量種子的外鄉人,還不足以真的完全引起他的興趣。
看了旁邊的達維斯-巴頓,再次淡淡道:“達維斯,我要找到的人有消息了嗎?”
“暫時沒有。”達維斯-巴頓将手裏的煙卷彈射了出去,随口在旁邊的地面吐了口吐沫後,微微轉過身,直接拉開褲腰帶,開始了小解起來。
淅淅瀝瀝的水聲中,達維斯-巴頓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前幾天我的手下打聽到了一個消息,或許希爾福先生你會感興趣。”
馬克-希爾福對于達維斯-巴頓粗魯的行爲似乎完全沒有看見一樣,這大半年的新大陸生活,早已經讓他的忍耐力變強了很多,隻是盯着對方的後背問道:“什麽消息?”
“一個黑奴崽子在前天夜裏傷了老獨眼的人。”
達維斯-巴頓微微抖了抖東西,一番掖衣角的動作後轉過身繼續說道,“他們說那小子當時正在老獨眼的酒館裏偷東西吃,被人發現後,那個黑奴崽子咬斷了老獨眼手下一個人的喉嚨跑了。”
“黑奴?咬人?”
馬克-希爾福有些來了精神,在大半年的追尋旅程裏,隻要是能夠被他看到的異樣表現,他一直都會默默看在眼裏,然後展開調查。
而且,就從達維斯-巴頓所描述的一些情況來看,似乎和他想要找尋的有一定相關聯。
……
夜晚,金山港棚戶區。
裴楚和方雲虎的居所内,裴楚、方雲虎和劉四喜三人正圍坐在一張糙木圓桌前,大呼小叫着。
糙木圓桌上擺放這一隻燒雞,一條三四斤重的蒸魚,還有一大盤的花生米以及一攤子米酒。
“阿楚啊,快快,給劉兄弟滿上。”
方雲虎居中而坐,指揮着站在旁邊的裴楚給坐在他下手的劉四喜碗裏倒酒。
“客氣了,客氣了!”
劉四喜依舊是一副腼腆的模樣,連連擺着手露出了有些羞赧的笑容。
裴楚在旁邊看得有趣,他後來已經從方雲虎嘴裏得知了他暈過去前的事情經過。
在那箱子貨物砸在頭上好,他整個人都被吓暈了過去。好在正在不遠處的劉四喜,突然蹿出,一把接住了本來要砸到他頭上的貨物,隻是這樣的力量,在裴楚記憶裏已經有些聳人聽聞。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恐怕那些專門進行絕對力量訓練的大力士也不如眼前這位看着體态勻稱的劉四喜力量大。
更讓裴楚覺得有意思的是,這個劉四喜的性格頗爲腼腆内向,平日裏待人極爲溫和,雖然也願意和其他人打交道,但不顯山不露水,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露了這麽一手,可能一直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
按照方雲虎白天的說法,草莽之中也有龍蛇。
這個劉四喜來到碼頭其實也有一年多了,平常被白皮欺壓或者其他力工罵幾句,都是笑呵呵就過去了。
但想來身份背景其實應該不簡單,遠渡重洋來聯邦做活謀生的帝國人,出來底層的窮苦百姓之外,一些在國内犯了事的也有不少。
來到陌生的國家隐姓埋名重頭開始,也未可知。
清亮的流水聲中,一碗碗酒倒滿。
劉四喜指着旁邊的座位,笑着低聲朝裴楚招呼了一聲:“阿楚,快坐,快坐!”
“來來來,都把碗端起來。”
看到裴楚入座之後,方雲虎将手裏的酒碗端了起來,朝着劉四喜笑道:“阿楚是我的子侄,今天多虧了四喜兄弟你,這碗酒就是我們叔侄敬你的。”
“太過了,太過了!”
劉四喜臉上挂着幾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先是客氣了兩句,接着端起酒碗,朝着方雲虎和裴楚示意了一下。
裴楚同樣端起手裏的碗,看着有些渾濁甚至混雜了不少酒糟的米酒,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他現在感覺就像是在玩一個真實的模拟人生的遊戲一樣,這個世界的人生經曆和軌迹他記得很清楚,仿佛那就是他的人生,但他又很清楚的明白,現在是處于夢境世界之中。
隻是不論是方雲虎所表現出來的關切之情,還是讓他内心有所觸動,因爲這份感情并做不得假。
他就是這個世界的裴楚,一個從帝國遠渡重洋來到聯邦這邊做苦力掙錢的力工。
大家都是遠赴重洋來讨生活的夏人,除了沒有特别的追問起彼此的出身來曆外,一路談談風土人情,抨擊老家的官府黑暗,說些俚語笑話,倒也是還算痛快。
特别是方雲虎,他本就是豪爽的性子,幾口米酒下肚,談興起來更是滔滔不絕。連帶這有些腼腆的劉四喜間或也會講一些自己經曆過的趣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方雲虎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這米酒是金山這邊一家帝國來的老家人自釀的,喝着的時候入口綿軟,但後勁很大。他雖然好酒,但酒量并不算如何。
另外今晚邀請的主角劉四喜,同樣滿面紅光,在方雲虎倒下不久後,跟着也趴倒在了桌子上。
“夢裏喝酒也會醉?”
看着已經醉倒的方雲虎和劉四喜,裴楚有些疑惑地站起身。
他感覺頭暈乎乎的,同樣有些上頭,他喝了不到半碗的米酒,酒勁發作起來,身體熱乎乎的,似乎也有些支撐不住。
他記憶裏不論是夢境中的這個自己,還是現實裏的自己,少年時代在家中都是喝過米酒的,隻不過夢境裏的自己是離開家之前,父親給他倒了一杯,壯他行程。
而另一個則是少年時代不懂事,在農村老家和自家小他幾歲的外甥看大人喝酒,跟着去偷喝。結果,兩人喝着甜甜的,最後醉醺醺的睡着了被抓了個現行。
晃晃悠悠的将兩人拉到房間内的床上休息,跟着随意地收拾了一下。
桌子上已經杯盤狼藉,棚戶的破房子也沒什麽可收拾的,跟着在自己的床上躺下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