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到颛顼手一揮,衆人所站之地,竟被仙霧拖着,直朝前去。
但河圖在路上也覺得疑惑,這火神祝融,既然猜測天重真人知曉帝俊的消息,天重真人若真的不說,他爲何不将此事彙報給天帝呢?
倒是邊上賭仙,小聲的爲河圖解惑了。
祝融别看對天帝恭恭敬敬,自稱小神,但稍微了解神話的人都知道,真算起來,火神祝融的地位,也就比天帝低了那麽一點點。
甚至封神之戰,祝融本來是要封五帝之一的。
另一點原因,祝融自帝俊失蹤以後,就一直負責調查帝俊失蹤一事,根本不需要向誰彙報,連東華帝君都不會來過問,更何況北方天帝颛顼?
最主要的是,祝融實際上不歸颛顼管轄。
仙界分五方,祝融乃是南方天帝炎帝的輔臣,并非颛顼輔臣。
但若祝融真的無端對天重真人使用天罰,颛顼知道,也不會不聞不問的。
河圖将這些一一記在心裏,那邊仙霧已經帶着衆人很快來到了誅仙台。
那誅仙台乃是一方高台,放置在一片仙霧缭繞之中,周圍布着大陣,如同電網一般罩在誅仙台周圍。
而在那中間,河圖終于見到,追尋這麽久的師父,天重真人。
天重真人披頭撒發,蓬頭垢面,盤腿打坐,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盡顯老态。
這麽多年來的天罰,雖然都化爲了天劫到了神州,劈到了河圖腦袋瓜上。
隻有萬分之一打在天重真人身上,但即便是這萬分之一的天罰,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修士能夠承受的。
更何況,這誅仙台本身,可不是給人修煉用的,而是用來——誅仙!
天重真人此時一身修爲,全部散盡,恐怕連個煉氣期都打不過。
天重真人閉着雙眼,對于外面來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應。
颛顼走上前一步,伸手往那誅仙台上一指。
就見到颛顼一縷神識探入誅仙台上,那神識環繞天重真人一圈之後,颛顼将神識收回,眉頭緊皺。
周圍仙官們圍了上來,顯然都很在意颛顼探查後的結果。
就聽颛顼對着衆人說道:
“這個凡人,确實知道些有關帝俊的事,就連本帝,也沒辦法探查到事情真相,他神識中,似乎有禁制,像是出自昊天帝俊之手。”
颛顼說完,周圍一群仙官們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到底爲何會如此。
倒是玄冥看向了河圖問道:
“我看此人平平無奇,卻能複活誇父,拔出桃林劍釋放共工,方才好像,還與火神過了兩招。
他又叫河圖,會不會帝俊之事,與他也有關系?”
大家一聽,也都有點奇怪,想一想也覺得很有這個道理,天重真人知道些許帝俊的事情,奪天決又是河圖洛書上記載的部分内容,這人又叫做河圖,會不會有點關系呢?
颛顼倒是掐指算了算,搖了搖頭,說道:
“他若真是河圖洛書所化,本帝沒可能沒感覺,至于說與昊天帝俊有關,本帝方才算了算,他們連昊天帝俊已經失蹤一事都不知曉。”
颛顼說完後,又對着河圖說道:
“你師父他确實有帝俊的消息,天罰逼供倒是不需要,但若想離開仙界回去神州,恐怕還需他老實交代有關帝俊之事,桃園三仙。”
“臣等在。”
“送他們回神州吧。”
颛顼說完,桃園三仙三人拱手領命。
河圖雖然不滿,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說什麽,帶着清明衆人,跟着桃園三仙三人一同離開了。
一路上大家都比較沉默。
好消息是有的,天重真人不需要繼續領受天罰,他們也沒有被追究擅闖仙宮的責任;但壞消息就是天重真人必須要說出帝俊有關的消息,才能離開。
師父十五年都沒說,現在更不可能說。
再加上師父修爲全無,整個人坐在誅仙台上,半死不活。
河圖咽不下這口氣。
但在那麽多仙官和天帝颛顼的面前,直接發飙,去幹掉祝融,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河圖決定徐徐圖之,至于那個誅仙台外面的結界,就這麽說吧。
這世界上,就沒有河圖破不了的結界。
至于爲什麽本該師父受的天罰,最後全都給自己受了這個問題,河圖并沒有放在心上,現在這個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了。
衆人跟着三仙,使用仙粉又回到了桃林的小屋之中。
想要下仙界,并非是随時都能走的,要等天時,才能下仙界,他們就在三仙桃林中,暫且休息。
河圖表現的很沉默,情緒很消極。
三仙,赢千古還有甲酒真人,都極力的想要安慰河圖,甚至連天熊都摸了摸河圖的後背,做出唉聲歎氣的表情。
隻有清明一句話也沒說,神态如常。
安慰還是有用的,起碼河圖在回到桃林之後,就樂意和甲酒真人喝一頓,喝了沒多久,甲酒真人直接醉倒在了酒桌上。
起碼表面上看是這樣。
河圖又帶着酒去找了三仙,仙人遺蛻消失之後,那一縷神識回到仙界,三仙顯然是有神識記憶的,也勸說河圖,天重真人能免受天罰,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如果天重真人願意說出所知道的帝俊消息,就可以回去神州,和他們團圓。
河圖也是開懷不少,與三仙聊了不少,三仙都以爲河圖已經想開,卻沒想到,河圖拱了拱手,說了一句:
“師父養育之恩,不能不報,這次要得罪三仙了。”
河圖這麽一說,三仙突然一愣,賭仙一下子摸到了自己腰間的仙粉,發現仙粉還好好的挂在自己的腰上。
棋仙和琴仙倒是一臉警惕,賭仙說道:
“甄掌門,你不是……想開了嗎?”
河圖點了點頭,說道:
“想開了,有什麽想不開的,這條命都是師父給的,師父就如我父親一般。
如今來了仙界,不是天帝,火神之類幾句話,我就該把師父拱手送出,世間沒這個道理。
人生在世啊,大部分時候都得慫一些,但有些時候,不能慫。對了,這句話也是師父教的。”
三仙聽着河圖這麽說,臉上表情頗爲愕然,他們說的想通,可不是這種想通的意思啊。
河圖站了起來,指向了小屋門口,說道:
“這屋子周圍,已經布下了困仙陣了,就算你們是大羅金仙,想要從困仙陣出去,也要花些時間。
甲酒真人喝了我放了軟仙散的酒,估計得睡一會,赢千古和天熊也被我下了藥,他們,就拜托三仙稍後照顧一二了。”
河圖說着,朝着屋外走去,賭仙踏前兩步,打算追上去,但陣法一下子發動,河圖已經走到門口,賭仙卻無法跟過來。
從門口走出來一個穿着白衣的少女,乃是布好了大陣的清明。
“掌門師兄,我們走吧。”
清明看着河圖,如此說道。
河圖點了點頭,從懷裏拿出了一粒仙丹,說道:
“此去救師父,可以說是與仙界爲敵,兇險異常,這裏有一粒仙丹,師妹服下,可大增修爲。”
清明看了看河圖,将那仙丹接過,說道:
“掌門師兄忘了我學了五年煉丹術嗎?”
河圖看着清明這麽說,歎了一口氣,說道:
“師妹,你一定要跟着去嗎?”
清明慢慢走近河圖,說道:
“掌門師兄若希望我不去,我就在這等掌門師兄回來。”
河圖點了點頭:
“那你等我回來。”
清明乖巧的點了點頭,坐在了門檻上,說道:
“掌門師兄若是回不來,清明去陪你。”
河圖定了定身子,點了點頭:
“好。”
随後朝着外面走去。
而在結界中的三仙都比較着急,但是賭仙說道:
“兩位别慌,甄掌門找不到仙粉的,我把仙粉都藏在旁人絕對發現不了的地方,我們趕緊破陣,破了陣,去追甄掌門,來得及!”
棋仙和琴仙正向點頭,賭仙就看到河圖走到了一棵桃樹下,随手在那樹根邊上,抓了一把塵土,随後手捏印訣,将塵土灑在自己腳下。
一陣靈氣閃過,河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賭仙看着眼前一切,已經目瞪口呆:
“不可能,這都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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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粉确實神奇,能夠如同傳送門一樣,選擇想去的地方。
除了五方天帝所在仙宮之外,還有蟠桃園,玄女坊,等等一衆地點,但河圖去的,乃是——北方天帝所在仙宮。
直接去誅仙台?偷偷摸摸救出天重真人?
聽上去确實很熱血,但和送死有多大區别?
在這仙界,到了大羅金仙往上,對于河圖來說,都覺得比較棘手。
至于爲何連天帝的修爲河圖都能看得破,卻看不破之前那鳳凰的修爲。
這并不是因爲天帝沒有鳳凰強,河圖現在想來,可能是因爲當時所見的兩隻鳥,鳳鳥和凰鳥,并非是本體的原因。
但不管什麽原因,那都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了。
河圖和鳳凰打的有來有回,就連祝融,可能都比鳳凰要強。
祝融都已是神君五品,更别說神尊境界的天帝了。
而神尊之上,還有神帝。
想要救師父,隻能智取,不能硬來。
河圖當然見到了天帝,并且将早就說好的說辭,說了出來:
“我師父的性格,我最了解,他以前不說,現在也不會說的,但若是我去勸說,他沒準會說。”
天帝自然疑惑,河圖爲何獨自前來。
河圖也不隐瞞,說了:
“我的同伴我都讓他們留在桃林了,我怕三仙不同意我的建議,我用困仙陣困住他們三人,拿了賭仙的仙粉,自己來這的。”
河圖說的很實誠,天帝掐指算了算,便帶着河圖又去了誅仙台。
誅仙台還是如同之前所見一樣,隻是門口有四個天兵把守。
天帝讓天兵撤去,随後手一揮,誅仙台上的結界就消失不見。
而天重依然是維持打坐狀态,不言不語。
“稍後,本帝将會暫時壓制誅仙台,讓天重蘇醒,你且與他說說,讓他神識莫要抵抗,我仙界也并非故意針對于他,隻要說出帝俊之事,本帝自會送他回神州。”
河圖點了點頭,朝着誅仙台走去。
眼前誅仙台上的光芒黯淡了不少,看來應該就像天帝說的那樣,暫時被壓制了。
河圖直接走到了天重真人的面前,盤腿坐下來。
随後說道:
“師父,我是甄錦銘。”
眼前的天重真人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眼河圖,随後又閉了起來,看上去頗爲疲憊。
河圖又說了一句:
“師父,你這次可讓徒兒好找,徒兒以爲你真去找五行蟲批發商,沒想到你來了仙界,連天帝現在都關注你。”
天重又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河圖有氣無力說道:
“我以爲你是祝融想出的新花招,沒想到還真是錦銘……”
“師父。”
河圖微微低下頭,用神識傳音對着天重道:
【河圖:師父,稍後我搞點特效出來,趁機将你收入我虛境之中,我會用豆兵将你代替,你做好準備。】
天重真人笑了笑,輕聲說道:
“清明可好?”
河圖楞了一下,說道:
“小師妹一切都好。”
“如今幾歲了?”
“今年十七了。”
天重真人眼神略微有些迷茫,微微擡頭“哦”了一聲,随後又渾身無力的低下了頭,說道:
“一眨眼,十七了啊,真想見一見。”
河圖前傾了一下身子,問道:
“先前來過,但師父您在睡覺,就沒打擾您了。”
天重真人擡起手,朝着河圖招了招手,河圖又靠近了些,天重才說道:
“這次是真的風光了,來了仙界走了一糟,還挨了十六年天罰,太瓊門曆代掌門怕是都沒我厲害啊。
徒兒,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厲害,十六年天罰都沒死,”
河圖想了想還是說道:
“師父,準确來說,您挨了十年天罰。”
他倒是沒說十年都是自己挨了。
天重一愣,笑道:
“你倒是比我還清楚。”
“師父,我方才所……”
河圖還想說話,天重擡起手打斷他,說道:
“罷了,沒見到清明,就沒見到吧,有你在清明身邊,我很放心。”
天重真人神情肅穆,随後說道:
“我現在開始所說,你要牢記在心。”
河圖見到天重真人神情,也是慌忙坐直身體,就聽天重真人說道:
“太瓊門每一任掌門人,都知道自己的死期。
唯獨我,死期是改了又改,改了又改,我疲了。”
“師父?”
天重語氣又加重一分:
“聽着。”
天重繼續說道:
“我太瓊門有一規矩,前代掌門将死之前,将掌門之位傳承下去,總得囑托些話,留下些什麽東西。
爲師本以爲沒這個機會對你說了,卻沒想到你找上仙界來了。”
天重呼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
“先前,爲師隻是傳你代掌門之位,如今,爲師以太瓊門第十三代掌門身份,正式傳你爲,太瓊門第十四代掌門。
望你日後竭盡全力,光耀仙門,你要謹記,秉持正道,莫讓太瓊門曆代掌門蒙羞。”
河圖有些着急,眼神示意天重真人,同時還不斷的給天重發神識傳音,讓他接受自己的邀請,進入虛境之中。
對于活物,虛境可不是說收就能收的,還得對方同意才行。
但天重并未理會,繼續說道:
“我話說完了,總該留下些東西。”
天重說着,顫巍巍的将手伸到自己破爛不堪的衣袖裏,卻是拿出了一個布繩結成的灰色小人玩偶。
那玩偶,與河圖在祖師殿發現的,留下的繩結小人一模一樣。
天重将小人遞出,說道:
“爲師這沒有包裹,你便将爲師做的小人,放到祖師牌位下的磚石下吧,傳下去,也讓後人知道爲師來過。”
河圖低下頭,強自将眼中淚水忍住,聲音有些哽咽:
“師父,您留過包裹了,徒兒已經找到了。”
天重聽到河圖這麽說,才露出些許恍然神情,頹自将手放下,又摸了摸小人:
“倒是我忘了,隻是太想了……”
天重又想起了什麽,問道:
“那包裹裏有信嗎?”
河圖點點頭,低着頭說道:
“有,您也留過了。”
“好。”天重笑了笑,說道:
“那就好。”
遠處火神祝融大聲喝問道:
“天重!帝俊一事,你到底說不說!”
河圖手心隐約有紫色雷光,但天重将手放到河圖的手背上,蓋住了河圖手中的紫色光芒,那手掌的力量,捏的河圖心裏生疼。
天重并未回答祝融的話,他隻是将手收回,放在膝蓋上,看着河圖,疲憊說道:
“爲師死後,将爲師和曆代掌門葬在一起。就在祖師殿的後面,不難找。”
有淚水滴落在河圖手背上,天重繼續道:
“每年太瓊門院子裏,那大樹花開時候,給我送些酒菜,給我說說故事,你的《西遊記》《水浒傳》,記得說說,你和清明。”
“太瓊門和清明,交給你了。”
天重擡起頭,看了眼河圖身後,那漫天的神仙,火神祝融,水神玄冥,天帝颛顼,良久,他才看向了河圖,仔仔細細的看。
視線仿佛回到了以前,想起了許多的事。
…………
祖師殿前,穿着尿不濕的嬰兒還在手上。
“就叫你錦銘,爲師願你修行路上錦繡華美,擁有美好功德。”
…………
才及腿高的男孩,拿着蟲子皺着眉頭不願意吃。
“這是五行蟲,好東西,爲師花了大價錢從商販那買來的!你懂什麽?再難吃也要給我吃!”
…………
那修行課上,拿着書本偷懶睡覺的孩子。
“睡睡睡,睡的爲師也困了!”
…………
大雪皚皚中,孩童拿着掃把掃着雪。
…………
夏日炎炎,光着膀子的孩童睡在草席上,慢悠悠的扇子在他頭頂扇着。
…………
大男孩站在廣場上,抱着一歲大的女嬰,望着天空。
“就算是頭豬,吃十年五行蟲,也該吃成個豬妖了!定是蟲子出了問題!你帶師妹在門派等我,爲師去去就回!”
…………
視野卻開始漸漸遠去,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天重擡起手,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眼神裏的光彩越來越渙散。
那擡起的手,還未放到河圖低下的頭上,終究是徹底沒了力氣,垂了下去。
隻有最後一聲,帶着笑意,卻輕不可聞。
“我徒兒厲害啊,能改天命。”
(這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章,我真的寫了整整一個晚上,原先寫了五千字,删到兩千字,又寫。這算是我相當滿意的版本了。
至此,主角日後所有行動的契機緣由,鋪墊完成,諸君,準備拉開新時代的大帷幕吧!
第二卷完成,我會單開一章,好好總結一下的,很快就第二卷就結束了。對了,幫我改下錯别字。
下一章,讓各位爽到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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