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靳輕回來,吳長安已經癱倒在墳邊,嘴裏嘀嘀咕咕念叨着:“這不可能……我不想死……我還這麽年輕我怎麽會死了呢?”
靳輕杵在一旁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剛才鬼差說了,昨晚吳長安撞無字碑的那一下,其實就已經緻命,後面吳長安的蘇醒隻能說是回光返照,現在吳長安已是生魂,如果不着急投胎的話,還可以在陽間飄蕩七七四十九天,有什麽心願未了抓緊了結。
靳輕忽然有些疑惑,爲什麽吳長安的魂魄回不了自己的身,但自己可以?
難道是因爲昨晚吳長安的血濺在自己墳頭,有什麽連鎖效應?
忽然間,靳輕注意到那塊無字碑在昨晚被吳長安腦袋硬撞後,本就斑駁的幾道裂痕更大了,竟露出一角明黃色的異物。
靳輕附回吳長安身體,來到無字碑前自己查探,觸碰之下,無字碑竟開始寸寸碎裂,最終全部塌陷,廢墟中有卷畫軸一樣的東西滾落在旁。
靳輕将畫軸拾起,伸出一手,輕輕抹開,隻見一幅天人執筆的錦繡畫卷緩緩鋪陳在眼前。
畫卷上出現一個個栩栩如生的缥缈身形,有和尚,有道士,有賣炭翁,有老農,有帝王,有琴女,百态人物盡數囊括其中。靳輕細細掃過,這卷人物長卷大概有一百零八人,有些人物呈現出晦暗不明的不詳景象,又有些人物則是色彩絢爛的大氣象。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我感覺好難受啊,好像有一股力量要把我吸過去……”靳輕看到一旁的吳長安魂魄突然難受得扭曲起來。
靳輕趕緊将畫軸收好,摩挲了半天,有些震驚:“這難道是八百年前在大宋皇宮被盜走的陸地朝仙圖?既能降妖伏魔,又能敕仙請神,竟然被放在這裏用來鎮壓我了?”
靳輕魂魄從吳長安身體脫離,陸地朝仙圖意外地沒有對他産生鎮壓,反而讓他有股親切感。
“這是好東西,不過還不知道如何使用,先收起來。”回到吳長安身體裏,靳輕拉起臉色頹廢的吳長安,打車回城。
第二天周一,吳長安一大早吵醒了正睡得迷糊的靳輕,認真道:“你該去上學了。”
靳輕揉揉眼睛,好氣又好笑,回道:“我不去。”
吳長安飄在床前,眼底流露出弱小又可憐的悲傷情緒:“求求你了,就去嘛,權當幫我了。”
十分鍾後,靳輕穿好校服,咬着一個包子從家裏出來,鄰居老黃正在院子裏喂雞,瞧見他,邋遢老頭子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缺了門牙的黃牙,顯得賊憨厚賊可笑:“長安去上學啊。”
靳輕囫囵咽下包子,擺了擺手,然後蹬自行車上了路。
杭城一中是本地重點高中,重本率常年穩居全省前列,靳輕揣着手機一路跟導航走到學校門口,門口有學生會查遲到,靳輕剛學會搗鼓智能手機沒多久,從自行車下來時忘記關導航,結果就在進門時手機大煞風景的響了‘已到達目的地’的女聲,被兩名學生會幹事攔住。
“學校規定不許帶手機,你身上裝的什麽?”
靳輕有些頭疼,按照他以前的脾氣,才懶得理會這些不相幹人物,可如今既然附了吳長安這具軀殼,人家又是死在自己墳頭,總要講些道義,把戲圓下去。不就是上學嘛,就跟八百年前上學堂一樣,無非就是不能打先生了。
靳輕停車轉身,臉上立即堆滿笑:“兩位同學,我今早出門走得急,忘記将手機放下了,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兩名學生會幹事搖頭道:“不行,這是學校規定。”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學校外又推車進來一名女生,女生素顔黛眉如畫,桃花眼狹長而妩媚,标準的美人瓜子臉,漂亮非凡。
靳輕也注意到這個女生,當即就驚住了,這娘們也忒美了,比八百年前他見到過的所有花魁加起來都要俏。
兩名學生會幹事看見女生,紛紛擠上前打招呼。
“蕭遙學姐好!”
“蕭遙學姐差點遲到喔。”
名叫蕭遙的女生笑着與兩人一一回應,又看到杵在原地進退不是的靳輕,輕咦一聲:“吳長安,你怎麽被攔下了?”
還沒等靳輕解釋,學生會幹事就竹筒倒豆子主動說了,似乎能跟她多說幾句話很值得驕傲。
蕭遙聽後,抿了抿唇,試探着說情:“兩位學弟,吳長安是我同學,爲人很老實,今天不小心帶手機來學校我想一定是無心的,要不就不要記過通報了吧,若是有下次,你們就将今天的一并算上,怎樣?”
見蕭遙都這樣說了,其中一名幹事還在猶豫,另一名幹事已經幹脆應下來:“既然是蕭遙學姐的同學,那就算了,讓他走吧。”
蕭遙沖靳輕俏皮眨了下眼睛,笑道:“好啦,我們走吧。”
兩名幹事又添了句:“蕭遙學姐記得常來學生會啊,楷哥每天都念叨你呢。”
蕭遙笑着回了句知道啦,然後推車與靳輕并肩而行,靳輕歪頭看着她,看到女生修長白皙的脖頸,像白天鵝一樣驕傲地擡着,說道:“謝謝你剛才幫我啊。”
蕭遙臉上笑容大大地:“這有什麽啊,我也知道你家的情況,單親家庭挺辛苦的,而且你的人品我知道,那麽老實怎麽會故意違反校規呢,一定不是故意的。”
來到高三九班教室門口,上課鈴剛打響,九班曆史老師已經準備上課。
杭城一中高三年級共有十個重點本科班,其中理科班八個,文科班兩個,今天來到九班上課的曆史老師走進教室,像往常一樣掃了眼,發現前排那個富有青春活力的女班長沒到,于是推推眼鏡問道:“班長請假了嗎?”
“報告,夏老師,沒有請假……”姗姗來遲的蕭遙背書包站在教室門口,藍白紋校服,腳上是雙匡威限量版帆布鞋,與同樣遲到的靳輕相比,一人閃光奪目一人黯淡無光,差異雲泥之别。
因爲蕭遙既是班長又是曆史課代表,夏老師并沒有追究她的遲到,連同靳輕也一并放行了,兩人進到教室,蕭遙在前排坐下,靳輕迷糊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靠窗的地方找到屬于吳長安的位置。
吳長安的同桌是個戴眼鏡的小個子,名叫蔣生,人又瘦又矮,看上去完全像個小學生,見靳輕背個書包吊兒郎當坐下,趁老師不注意偷戳他胳膊兩下:“居然和校花一起遲到,小夥子有前途啊。”
靳輕一頭霧水:“校花?蕭遙?”
蔣生低聲道:“别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看,鄭虎瞧你的眼神都不對勁了,你下課趕緊過去解釋一下,别讓他誤會了。”
靳輕順着蔣生視線看過去,果然有個肥頭大耳的胖子在瞅自己,鄭虎坐在最後一排翹起二郎腿,見靳輕看他,張嘴無聲說了幾句,像是在恐吓,眼神兇神惡煞,要吃人一樣。
蔣生吓得一縮脖子,目不斜視道:“要死了要死了,鄭虎這家夥醋壇子要翻了,下課你要不給個說法,他指不定怎麽整你呢。”
靳輕懶得理會,從同桌蔣生的話語間大抵了解到,蕭遙是杭城蕭家的大小姐,蕭家是能在杭城跻身前五的豪門,蕭遙又生得沉魚落雁、姿色一流,從來到杭城一中那天便被學生們評爲四大校花之首,不知多少上流社會闊少想要追求她,鄭虎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隻不過家世不夠顯赫,自知癞蛤蟆吃不上天鵝肉,但仍是自戀的挑起高三九班護花使者的擔子,剛才眼瞅着蕭遙與靳輕有說有笑來到教室門口,心中怎能不瞎想。
靳輕一笑置之,打開吳長安的曆史課本翻了幾頁,蕭遙确實算上佳的美人坯子,按照他的習慣,如果将美人按一百文滿分打分,蕭遙起碼能值九十五文的美貌,但他又不是種馬,見着漂亮的就喜歡,那個鄭胖子實在想太多了吧。
翻了翻課本,靳輕注意力都被課本後面的年度曆史事件表吸引住,從蒙古滅宋到明清閉關,一直到近代史,都看了個遍兒,之前八百年被禁锢一地,對曆史發展難免有坐井觀天嫌疑,現在再看,才發現八百年裏竟發生這麽多他聞所未聞的事情。
尤其看到東北淪陷,侵略者一舉南下中原,戰火燒遍中華大地時,更是攥緊了拳頭,若他還在,哪能輪到東北軍某些宵小贻誤中華,定要親率奉軍三十萬鐵騎爲國捐軀,爲中華大地鎮守東北三省,使三省之外,不受發西厮百萬侵略軍一蹄之禍。
講台上的夏老師正在講兩宋曆史,提到了在兩宋夾縫中如昙花一現的大奉起義軍,夏老師道:“宋太祖一統中原,到南朝,佞臣專權,朝政混亂,到處都在壓榨百姓,買官賣官,形勢每況愈下,腐敗盛行,民不聊生,有這樣一支軍隊,從北方苦寒之地奮勇起義,他們就是大奉軍。課代表,你起來讀一下課本第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