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姜白睡得并不踏實,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
看了眼另一頭同樣撐起身子靠坐在牆面上,看着自己老公還有孩子照片的林潇潇,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睡不着?”
“你不也一樣。”林潇潇将照片揣在了褲兜裏,“我隻不過是想我老公和孩子了。你呢,你也在想你的家人嗎?”
家人嗎?
姜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家人,記得自己十來歲後就沒有再想過了吧?
不過想家倒是真的。
“我在想,是時候該離開了。”于是他便轉移話題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林潇潇好奇道。
姜白沒再多做解釋,将睡在林潇潇身邊的晴晴給搖醒,小丫頭剛一睜開眼睛,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大哥哥?”
“晴晴,大哥哥帶你去找你爸爸好嗎?”
“大哥哥要帶我去找爸爸嗎...”誰知,晴晴在聽了姜白的這句話後不但沒有絲毫的興奮,情緒反而是低落了不少,低着頭蜷縮在地上,小臉兒上突然就開始淌起了淚珠。
姜白頓時也愣了愣,“小家夥,你哭啥啊?”
“我..我沒哭...爸爸說過,遇到任何事情千萬不能哭鼻子。”晴晴吸溜了一下自己的鼻涕,“可是..可是爸爸媽媽跟爺爺奶奶一樣,再也回不來了嗎?飛飛哥哥告訴晴晴,他們現在都變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晴晴呢...”
“王飛飛這個二貨...”姜白有些無語,不過還是撫摸着晴晴的頭發,用溫柔的語氣道:“飛飛哥哥說的沒錯,你爸爸媽媽雖然回不來了,可他們卻一直在天上的某個地方守護着你呢。”
說完,自己都有點兒起雞皮疙瘩。
特麽什麽時候自己居然也用起電視劇上那些老掉牙的台詞來哄起小孩子來了。
“真的嗎?”晴晴眨着淚汪汪的大眼睛,一臉期待的看着姜白。
“真的...”姜白也隻好硬着頭皮回答道。
“那現在,大哥哥也要離開這兒了,你是願意跟大哥哥一起走,還是留在這兒,和其他的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在一塊兒?”
晴晴聽了,頓時有些害怕的拉住了姜白的衣服,表情怯怯的,深怕姜白會丢下自己似的,“晴晴要和大哥哥一塊兒走,大哥哥别丢下晴晴...”
姜白聽了有些好笑,伸手抹了抹晴晴臉蛋兒上的淚水,“那你就是願意跟大哥哥走了?放心,大哥哥之前可是答應過你爸爸,要好好照顧你的。”
他說這番話,一方面的确是因爲答應過林程偉要照顧他女兒的緣故。
其次,還有一個原因,則是他看中了晴晴那能感知到危險的特殊能力。
他覺得自己要是帶上這小家夥的話,遇到什麽危險直接繞路走就行了,那簡直不要太輕松。
...
“什麽?!白哥,你真打算抛下這些人自己走?”
休息室中,王飛飛有些驚訝的看着姜白。
“這些人,我似乎并沒有保護他們的義務,況且,他們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想留在這裏休息一段時間,畢竟這裏面的食物,足夠養活這百十來号人很長一段時間了。”
姜白的話說的很委婉,盡管他打心眼裏覺着這些人就是一群蛀蟲,末世兩個月的時間,竟然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仍舊每天想着混吃等死求人保護。
王飛飛和蘇苟同時沉默。
他們明白姜白的意思,可一時間良心上還是略微的有些過意不去。
馮筱倩就更不用提,此刻她雖然掩藏得很好,但是看向姜白的眼神中還是透露出了那麽一點兒嘲諷和不屑的味道在裏頭。
可她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出來,她害怕姜白,像昨天殺死那幾名廠工一樣,因爲一時的憤怒而殺掉自己。
“所以,我現在想來問一下,你們願不願意跟我走?”姜白再次說道。
畢竟是在自己最初來到這個地方後,在一起經曆過生死,在高速上吃過火鍋的人,在他内心的标準中已經能夠定義上“朋友”二字,因此他才會過來詢問起這三人的意願。
不過,出乎姜白意料的是,這回王飛飛居然沒有第一個沖上來嚷嚷着要跟在自己屁股後邊兒,反倒是緊皺着眉頭,埋下腦袋,似乎是在掙紮考慮着什麽。
而蘇苟則是想也沒多想的就道:“我肯定要跟着白哥一塊兒走的,畢竟我這條命都是白哥救下來的,白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馮筱倩不必多說,直接就婉拒了姜白。
王飛飛在考慮了一會兒後,表情有些愧疚的看着姜白道:“白哥,筱倩的家鄉就在附近的一個鄉縣,我打算陪她回去找她的父母...”
“王胖子,你真不打算跟白哥走了?”蘇苟忍不住道。
“對不起..白哥,苟哥...”
姜白笑着擺了擺手,“王胖子,我不是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做人别這麽矯情嗎?這有什麽好道歉的?”
“白哥..我...”王飛飛聽到姜白的話,頓時閃過了一抹沖動,張開嘴想再說話,卻是被坐在他旁邊的馮筱倩拉了拉胳膊,讓其欲言又止了下來。
“王胖子,今後你白哥罩不了你了,你得自己多小心小心了。”姜白起身,拉着晴晴的小手走向門外,頭也不回的道:“路上可别鬼迷了心竅,把命給搭了進去。”
“白哥,一路保重。”王飛飛蠕動了一下嘴唇,終究是隻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
姜白走了。
同行的隻有蘇苟和晴晴,以及..在最後時刻沖上來要跟他們一塊兒離去的林潇潇。
她說她的丈夫還有兒子都在金陵城裏,她想要跟着姜白早點兒進城去找他們,至于那群學生,在她的眼裏怎麽可能又比得上自己的家人重要?
姜白甚至連剩下的那十幾個搜查隊的隊員都沒有去告别,他相信那些家夥如果真想去金陵的話,憑他們自己的本事,那是肯定能活得下來的,就看他們能不能想通一些事情,抛下一些束縛在心靈上的東西。
譬如那所謂的“良心”。
“蘇苟,那你呢,你的家人也在金陵城裏嗎?”姜白一邊開着車,一邊閑聊了幾句。
“我是個孤兒,沒有家人,初中畢業就開始在社會上打工賺錢了,末世爆發前,女朋友也跟人家跑了,我倒是可以說成是一窮二白,一點兒牽挂也沒有。”蘇苟笑着回答道。
他甚至在自己左手被喪屍咬到的那一刻,心裏都沒有産生過太大的恐懼。
死了也就死了,這樣的世界,還有什麽好留戀的?
“孤兒嗎?”
姜白安靜地打着方向盤,沒再說話。
他能明白,蘇苟話裏的那份寂寥。
他一向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