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佝偻着身子,她的頭發也全都花白,那不知道多久未洗的指甲裏,被黑色的污垢布滿,可她卻絲毫不在意。
當她發現停留在一塊石階上的礦泉水瓶時,他跟月紫雲能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快樂。
她走路是一拐一拐的,但是她走向那礦泉水瓶的步伐,卻是顯得那麽的歡快。
當她把礦泉水瓶,收入她随身攜帶的大垃圾袋中,她的腳步才又變得慢吞吞的,她繼續超前走着,尋找着下一個可能有收獲的地方。
“紫雲,你想幫幫她嗎?”陳子書問道。
月紫雲沒有回答,隻是使勁地點着腦袋。陳子書看着月紫雲帶着傷心的模樣,趕緊拉着她的手,朝老婆婆追去。
那位老婆婆正停留在一個大垃圾桶旁,翻着裏面的垃圾。
當她從垃圾桶中翻出一塊發黴的面包時,月紫雲跟陳子書也恰巧地來到了她身邊。
“你們有事嗎?”老婆婆帶着沙啞的聲音,問道。
她好奇的朝月紫雲看去,不明白她的眼中,爲何噙上了淚花。
“這錢給你。”陳子書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錢,朝老婆婆說道。
“我不要你們的錢,我自己有手有腳,是不會餓死的。”老婆婆帶着漂亮的微笑道。
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讓月紫雲看了,心裏卻是更加難受起來。
“我們想幫幫你。”陳子書道。
“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謝謝你們啦。”老婆婆再次朝陳子書拒絕道。
說完話後,她本想繼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卻忽然瞥見了還在傷心着的月紫雲,她看着月紫雲,帶着充滿憐愛的口吻,問道:“小姑娘,你幹嘛哭啊?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老婆婆靜靜地等着月紫雲的回答,可是月紫雲依舊一言不發,她隻是一直看着老婆婆手裏那塊發黴的面包。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月紫雲真的很難相信,在他們快快樂樂的同時,還有人會用發黴的面包充饑。
尤其是陳子書給老婆婆錢的時候,老婆婆居然直接拒絕了,她還說她能養活自己,她可比那種專門欺騙别人善意的乞讨者高尚多了。
月紫雲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她忽然有一瞬間的頓悟,之前,她得到許多錢的時候,她就想救助這群可憐人,但是如今,她卻明白過來,原來她用錯了方法,而且被她幫助過的絕大多數人裏,有很多是根本不需要她幫助的,而他們呢?當他們看到無數鈔票落下時的行爲,又是什麽?
月紫雲開始有些暗恨自己,她沒能幫助到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小姑娘,你是餓了嗎?來,吃塊面包吧?”老婆婆将自己剛剛找來的發黴面包,遞到了月紫雲面前,她的臉上,依舊帶着慈愛的笑容。
“謝謝婆婆,但是…”陳子書剛要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完。
月紫雲就在老婆婆還在不解的眼神中,接過了這一塊發黴的面包。
“謝謝婆婆。”月紫雲的眼角,流出了兩行淚水。
她發誓,她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愛哭過,她也不想哭,但是這位老婆婆卻給她帶來了很大的觸動。
“吃吧,吃飽了就不要哭啦。”老婆婆拍了拍月紫雲的手,道。
“婆婆,我不能白吃你的面包,這錢,就當是我買你的面包錢。”月紫雲見老婆婆要走,趕緊朝她說道。
她在冷子揚那裏得來的錢并沒有帶上,她身上剩的這些,還是之前從面館裏帶出來的,經過買手機跟打車後,倒是還剩下一些。
“婆婆不要你們的錢,這塊面包,是婆婆送給你的。”老婆婆笑着道。
“那不行,你不願意接受别人的恩惠,可我也不要白吃你的面包。”月紫雲擦幹了眼中的淚水道。
“可是…”老婆婆一時間不知道該向月紫雲說什麽。
在她還在猶豫的時候,令陳子書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月紫雲居然一口咬在了那塊發黴的面包上,而且還表現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他可是知道月紫雲的脾氣的,月紫雲會吃發黴的面包,這真讓他感到難以相信,還有老婆婆髒兮兮的手,摸到她手的時候,她也沒有拒絕。
“面包我已經吃了,所以你必須收下這錢,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月紫雲一邊咀嚼着面包,一邊朝老婆婆說道。
“真是鬼靈精,那好吧,可是這塊面包可不值這麽多錢。”老婆婆道。
她知道月紫雲他們是在可憐她,但是她見月紫雲認真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了。
“那給你這個。”月紫雲抽出一張五十元,遞給了老婆婆。
“還是太多了,一塊新鮮的面包都用不到這麽些錢,你給我一塊就可以了。”老婆婆道。
“這不一樣的,因爲這塊面包,是您辛辛苦苦找到的,而您還幫助了我,所以我覺得它值這個價,您要是還不肯收下的話,我隻能将我的肚子剖開,把面包還給您了。”月紫雲帶着委屈的神情道。
“真那你沒辦法。”老婆婆搖搖頭,然後接過了月紫雲手中的五十元。
“嘿嘿。”月紫雲望着老婆婆笑了,她的微笑,是發自内心的感到快樂。
這位老婆婆,給她上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課,她相信,她會永遠記住今天,也記住她的。
“我走啦,你們小兩口也要好好的過日子。”老婆婆朝月紫雲他們說完,就帶着她的收獲走遠了。
月紫雲看着她走路的樣子,心裏差點兒沒忍住,又要哭出來,她朝老婆婆的背影大喊道:“您也要保重身體啊。”
她看着她手裏的垃圾袋,再也不覺得她提着的是垃圾了,她提着的,是她的财富,她的品格,她的所有。
這一刻,月紫雲對她生起了濃濃的敬意,老婆婆聽到月紫雲的聲音後,腳下的步子一頓,但是她卻并沒有回頭,隻是将她的右手伸過頭頂,然後向月紫雲他們搖了搖。
老婆婆的身影雖然走遠了,但是她帶給月紫雲的震撼,還在她的心中發酵着。
月紫雲在心裏做出了一個決定,待她有能力的時候,她一定會幫助更多需要她幫助的人,這或許就是達則兼濟天下了吧。
“紫雲?”陳子書朝月紫雲,輕柔的喊道。
“嗯。”月紫雲答應道。
“我們也走吧。”陳子書道。
“等等,等我吃完這塊面包。”月紫雲回答道。
“紫雲,這塊面包是從垃圾桶裏翻來的,而且都發黴了,它不能吃了。”陳子書道。
“不,本殿下要把它吃光。”月紫雲說完,繼續朝自己的嘴巴裏塞面包。
而陳子書卻是對她露出了費解的模樣,他不明白月紫雲爲何會這麽做。
若說是幫助老婆婆的話,他們已經做到了,但是發黴的面包,他真的不願意看到月紫雲繼續吃下去。
可是正在食用面包的月紫雲卻不這麽想,她覺得這塊面包,是老婆婆唯一能拿來送給她的東西,而她也毫不猶豫的送給了她,或許送了面包給月紫雲的老婆婆,今日就得挨餓了呢。
對于别人的善意,月紫雲不能就此辜負,她認爲這塊面包還能帶給她警醒的作用,她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努力爲這個世界付出些什麽。
有人說,付出往往比得到更讓人覺得快樂,或許有些人不認可這句話,但是月紫雲卻是相信的,并且還要爲之做出努力。
當月紫雲吃完面包之後,她才朝陳子書說道:“小梳子,咱們可以走啦。”
陳子書望着月紫雲天真浪漫的笑臉,居然有些佩服起她來了。
月紫雲真的很善良,這就是他内心最真實的想法。在月紫雲繼續吃那塊發黴的面包時,他忽然有些明白月紫雲爲什麽會這麽做了。
“嗯。”陳子書答應道。
他繼續牽着月紫雲的手,然後帶着她朝他們的面館前行,除了這家面館,陳子書想不到任何他們能去的地方了。
沿途,月紫雲又看到了幾位可憐人,她将她和陳子書手裏所有的錢,都分發給了他們。
月紫雲做完這一切後,心情變得大好起來,她快快樂樂地拉着陳子書的手,偶爾還會蹦跳兩下。
雖然月紫雲吃了半塊發黴的面包,但是陳子書卻絲毫沒有嫌棄她的樣子,隻是偶爾,月紫雲會很調皮的朝他哈氣。
對于月紫雲的做法,陳子書卻表現出很享受的樣子朝她靠近,因爲她的嘴中并沒有什麽不好聞的氣味,反而還很清新呢。
月紫雲見自己無法捉弄他,就不再調皮了,當他們慢慢悠悠的回到面館時,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好吃的面館内,依舊是一副空空蕩蕩的樣子,店内除了煮面的張叔,并沒有任何人落座,當張叔聽到月紫雲跟陳子書的腳步聲時,還以爲是來了客人了呢。
“紫雲小姐,你們回來了。”張叔從座位上起身,看着月紫雲跟陳子書說道。
“嗯,是啊,我們回來了,餓死我了,張叔,有沒有吃的?”月紫雲随便挑了張餐桌,然後坐在椅子上問道。
“有有有,還是老樣子嗎?”張叔立即開口回答道。
面館内的食材都是滿滿的,他現在已經不敢多進貨了,就生怕食物擺久了會壞掉,本來嚴羽遙也給了他一些錢,用來做面館内的采買之用,但是長此以往下去,這面館隻出不進,恐怕早晚得關門大吉。
可是這些話,他卻不能說跟月紫雲跟陳子書去聽,畢竟他隻是一個打工的,隻能按照雇主的意思做事。
“要兩碗。”月紫雲一邊點頭,一邊朝他補充道。
回到面館後,月紫雲終于有了一種回到家的感覺,雖然這裏也不是他們一直的落腳點,但這裏卻是她跟陳子書唯一擁有的地方。
在張叔的忙活下,香噴噴的兩碗面來了,月紫雲跟陳子書吃的很香,或許這就是能帶給張叔的唯一安慰了。
月紫雲吃面的速度很快,而陳子書卻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月紫雲望着陳子書碗裏的荷包蛋,直接用筷子把它夾到了自己的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