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從成祖開始,就是大明的另一個都城,在順天府被攻破之後,這裏就成了大明的軍事、政治中心。
正因爲如此,新軍收複應天府的意義非常重大,對所有大明人來說,仿佛注入了一劑強心劑,這是一場全所未有的大勝。
但是,收複應天府之後,就面臨着一個緊要的問題。
國不可一日無君,自弘光政權滅亡之後,大明殘存的半壁江山,已經有一月沒有新君了。
這種情況自然要盡快解決,不能一直持續下去,否則不利于大明力量的整合,也不利于各省府機構的運行,無法安定民心。
現在誰都知道,大明下一代帝王,究竟是誰,完全系于一人之手,此人大家都知道,正是天選之人:唐甯。
對于這個問題,唐甯自然很早就有想過。
無非就兩種可能,要麽他唐甯自己當皇帝,要麽擁立一位朱家子嗣繼位新君。
面對這個問題,唐甯自己也糾結了很久。
他很清楚,以自己現在掌握的實力和威望,當上皇帝雖然會有一些阻礙,但成功率還是非常大的。
就算再不濟,半壁江山是完全可以掌握的。
至于當初起家之時,借用了成祖的名頭,現在又奪朱家江山,會留下什麽诟病,那都不是多大的問題。
畢竟誰也沒有真正見過成祖,成祖有什麽想法也完全由他唐甯說了算。
就算有些人不信,又能怎樣?
朱家帝王的昏庸全天下都看到了,他唐甯治理出的廣東和福建,全天下也看到了,帶出的新軍,全天下也看到了。
現在天下有半壁江山還沒有被清廷奪走,也大都是他唐甯和新軍的功勞。
他不相信有多少百姓願意爲了所謂的朱家而造他唐甯的反。
這個天下已經腐爛了這麽多年了,人心思定,沒有人不想過安穩日子。
老百姓連殺人如麻的滿清都能夠接受,怎麽就接受不了他唐甯是不是?
至于少數頑固派分子,即便反對又能怎樣?真的舉兵起事,也不過是烏合之衆,沒有絲毫威脅。
所以現在擺在唐甯面前的問題,不是他能不能當皇帝的問題,而是他願不願意當皇帝的問題。
沒有人不喜歡權利,唐甯也喜歡,也曾幻想過萬萬人之上,坐擁三宮六院。
但是有一點,唐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就是封建制度遲早會被更先進的制度所取代。
再過四五十年,第一個君主立憲制的國家,英格蘭王國就要誕生。
這種更先進的制度,也讓這個國家成爲世界上第一個工業化國家。
從而成爲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殖民地遍布全球,所有封建國家都在其強大威勢下被瘋狂掠奪。
于是,他變得越發強大,而被掠奪的國家和民族則變得越發破落不堪,民不聊生。
這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時代,沒有任何國際秩序可言,誰強大誰就是奴隸主,誰弱小誰就奴隸,隻有被奴役,沒人會同情。
所以這個問題,作爲一個未來人的唐甯,必須得認真考慮。
他考慮過自己要是當了皇帝後該怎麽辦,是繼續獨裁維護封建專制統治,還是要推行遲早會代替封建制度的君主立憲制。
選擇第一條路,那就選擇了自私,因爲唐甯可以想象,如果沒有他來推動君主立憲制,在他百年之後,在這片土地上還将繼續演繹着至少幾百年的封建制度。
而封建制度的國家,不管是明朝、清朝,亦或是出現了另一個強人建立的另一個王朝,其根本都不會改變。
隻要思想和制度的根本不做出改變,這個王朝隻會被西方世界拉開距離,最終成爲被掠奪的對象。
唐甯不是那種極度自私的人,所以維護封建專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因此,推動君主立憲就是必經之路。
而君主立憲的核心内容,就是限制君權,讓皇帝或者國王一步步成爲沒什麽實權的吉祥物。
這樣的話,整個國家就不會因爲突然出現一個或者幾個昏君而陷入衰落。
唐甯想到,要是自己當上了皇帝,推動君主立憲,那不就是限制自己的權利嗎?
讓一個擁有最高權利的人,一步步主動放權,限制自己的權利,當真不是幾個人能夠做到的。
所以,唐甯對自己也沒有多少信心。
再說了,去當一個注定要被限制權利的皇帝,那和現在有什麽區别?甚至可能還有不如。
因爲1689年英格蘭人出台的《權利法案》中規定:國王無權廢止法律,不得侵犯議會的征稅權,不經議會同意,國王不得組織常備軍。
國王不得幹涉議會言論自由,未按法律程序,不得拘捕臣民,必須定期召開議會。
從法案中可以看出,對國王的權利限制是巨大的,一些主要權利都被剝奪了。
可唐甯清楚,這是正确的制度,可以讓議會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但如果按照這種舉措,他唐甯連新軍的領導權都要交出來,處處受人節制,那當這個皇帝和進入一個高檔養老院也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一想到這點,唐甯立即對那種空有其名的皇帝名頭失去了興趣。
除了皇位的歸屬和制度問題,唐甯還想了很多,比如未來這個國家的發展方向。
他很清楚,現在正是大航海時代的一個重要節點,如果不及時搭上這趟快車,以後勢必會被别人落下。
其實,大明已經被西方人落下了很多。
西方人的足迹已經幾乎走遍了全世界,全世界都有他們的殖民據點。
而大明人,最主要的活動範圍還隻是在東亞、東南亞,也隻是進行一些簡單的貿易,甚至還要受西方殖民者的欺壓。
這種局面,唐甯一早就想改變,作爲一個現代人,他心中也有着莫大的抱負,也想帶領自己的軍隊馳騁全世界。
他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在偌大的大明,沒有人有他這樣的眼光,也沒有這種意識。
所以要實現這樣的抱負,他必須親自參與,親自推動,以大員和沿海爲中心,向全世界輻射。
而要是他自己當了皇帝,遠在京師,還要處理各種事物,勢必會分散精力。
至于禦駕親征,那更是不太現實。
綜合這些考慮,唐甯覺得,自己并不适合做這個皇帝,也就咬牙不再觊觎皇帝這個位置了。
既然他自己不再觊觎皇位了,那勢必就要扶一個人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