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如終于率部回到了揚州城,隻有一個詞形容,疲憊,很疲憊,全軍上下都很疲憊。
但是,他卻沒心情休息,第一時間安排人員救治傷員,然後統計己方的各種損失。
來到自己的營帳内,他仰頭長歎一聲,然後拿起筆墨紙硯開始寫了起來。
期間,史可法親自過來求見,黃海如出去了一趟,把情況簡單的述說了一下,然後又回來繼續奮筆疾書。
見過黃海如的史可法,不但沒有生氣和不快,反而是長噓了一口氣。
因爲從黃海如這裏獲得的消息,在他看來,是大好消息啊。
新軍以不到兩千的傷亡,外加徐勇部不到五千的傷亡,在野外的遭遇戰中,以步兵對騎兵,讓清軍騎兵損失四五千人,并成功撤回城内,絕對算得上大勝了。
督師大人雖然不善領兵,但是并不傻,強弱對比心裏非常清楚。
大明軍隊對清軍八旗兵,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取得過這樣的勝利了。
特别是清軍入關以後,不管是李自成還是大明軍,對上清軍幾乎是必敗,連投降的那些叛軍都打不過,更不要說與真正的八旗兵作戰了。
清軍入關以後,在一次戰鬥中,八旗軍損失四五百都鮮少聽聞,而這一次,在多铎的親率下,居然在新軍手上折了四五千人。
史可法知道,讓清軍如此大損失的,主要功勞肯定是占少數的新軍,徐勇部的士兵和江北四鎮的士兵差不多,根本不可能與清軍一合之敵。
如果不是新軍,徐勇部恐怕早就崩潰了。
這樣一算來,新軍前後一共才出動不到三千人,頂住了上萬八旗軍騎兵的輪番進攻,并且讓其損失近半。
這要不是大勝,什麽才是大勝?如果新軍不止出動三千,而是兵力與清軍相當,那多铎能不能回去都說不定了。
從這一戰中,一直對大明忠貞不二的督師大人、兵部尚書史大人,終于是找到了一些可以抗衡,甚至是比八旗軍更有戰鬥力的大明軍隊了,心中說不出的欣慰。
于是,他回到府内之後,也連夜奮筆疾書,一定要好好在陛下面前誇誇新軍,一定要重重賞賜他們。
可他不知道,此時黃海如的心情與他正好相反。
黃海如的信不是寫給弘光朝廷的,而是寫給唐甯,寫給軍部的。
他首先詳細的述說了此次戰鬥的過程,然後在結尾處,寫明了自己意識到的某些指揮上的錯誤,以及沖動的沖出城外追擊的舉動等等。
書信中,他沒有隐瞞,也沒有爲自己辯解,反而主動承擔了各種責任,也願意接受軍部的處罰。
翌日,黃海如的這封親筆書信以加急的方式通過情報部的分支機構快速的傳遞向福建。
之所以傳遞到福建,是因爲爲了信息的更快傳遞和更方便的指揮,新軍軍部和參謀部都搬到了福建福州府。
在黃海如的這封信傳遞之前,情報部也有關于這場戰鬥的各種信息向福建傳遞,因爲情報部各分支機構和黃海如是互不幹涉的。
不管黃海如上不上報,情報部都會收集各方面情報,對黃海如有用的部分會給他一份,但所有情報都會集中輸向福建的情報總部。
回到揚州城内的所有士兵獲得了短暫的兩天喘息之機,因爲多铎用這兩天時間整理自己的軍隊,特别是收攏那些潰軍。
李成棟、劉澤清、劉良佐等主将皆是主動到多铎帳前認錯,多铎沒有爲難他們,但這些人手下的一些人,他卻毫不猶豫的殺掉了一批。
特别是那些在新軍出城追擊後,迅速投降新軍,并打着新軍旗号追殺自己士兵的叛軍,被抓住的,幾乎全部被處死。
李成棟等人誠惶誠恐,也不敢多說什麽。
此役,這些人麾下的人馬也損失不小,特别是李成棟,損失超過四萬人,各種物資也損失了不少。
這些損失的人員倒不全是戰死或者被處死,有相當一部分是當了逃兵,趁亂逃走了。
因爲他們見識到了新軍的強大,生怕回來後再被派去攻城而白白丢了性命,索性趁亂逃走了。
一條爛命,還當過兵,到哪裏不能過活?幹嘛去送死。
劉澤清和劉良佐,損失也都超過萬人,有一部分是在混亂中被殺的,但更多的,也是當了逃兵。
損失這麽大,他們自然心痛,畢竟這些都是他們在清軍中的最大依仗。
但是多铎卻不甚在意,因爲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炮灰,他手下最不缺的就是炮灰,多一萬少一萬影響不大。
對揚州城的進攻再次提上日程,不過,這次多铎不敢将營地布置得離揚州城太近,他将大營直接布置到距揚州城三十裏開外,而且兵力盡量分散。
爲了多铎的安全,清軍的中軍營帳甚至進行了保密,多铎也經常的變換位置。
這次進攻,多铎首先派出了劉澤清部。
聽聞要派自己去攻城,劉澤清部上下,無不人心惶惶,但又不敢公開反對。
這兩天鞑子發飙殺得人頭滾滾,他們可是看在眼裏,很多人還參與了收屍。
爲了強迫這些炮灰更加賣力,多铎又調劉良佐部的一些弓箭手在後方擔任監軍,再派部分八旗軍監督。
劉澤清部的士兵可以想象,一旦他們進攻不賣力,甚至一觸即潰,劉良佐的人肯定不會心慈手軟,一定會将他們射個透心涼。
“沒人性的鞑子……”
“狗娘養的,這是不給老子活路啊……”
“鞑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這些士兵将包括多铎在内的清軍罵了一個遍,當然,隻敢在心裏罵。
即便萬般不情願,知道前進是死,後退也是死,但他們還是不得不前進,因爲不前進,現在就得死。
五千餘士兵在後方弓箭手和清軍騎兵的逼視下,推着攻城器械,緩緩的向着揚州城的方向推進着。
他們出發的營地離揚州城近三十裏,這個距離已經很遠了,趕到揚州城就要半天。
但是,他們覺得太近了,要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終于,黎明時出發,不到中午就已經看到了揚州城的城牆,那城樓上飄着的“新”字旗,仿佛一柄利劍懸于所有人的心頭。
緊張的氣氛陡然間快速增長,很多士兵不自覺的望向身旁的同伴,皆是看到了對方神色中的緊張,不少人握刀的手都有些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