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君逢說,“我的是我的。又不是補氣提血的,哼。”
他這話就好像争執兩個差不多的蘋果哪個更紅一些的樣子,讓薛柔感慨,“你啊你啊,少吃點醋吧。都要成醋缸了。”
顧文心裏本來很不是滋味,聽到兩個人這樣嬉笑怒罵,突然釋然了,也高高興興地把藥膳給吃了。覺得眼前一片清明,“薛姑娘,袁兄,謝謝你們。”
薛柔搖搖頭,“你能想通最好了。是顧才先動的手,算起來你也是正當防衛,沒什麽的。而且顧家人害你那麽多,現在也算塵歸塵土歸土了,都不要太在意了。”
袁君逢也說,“是啊,不論如何。你們的過往現在也一筆勾銷了,應該開心才是。”
顧文的心情豁然開朗,不知道是自己想通了,還是因爲那藥膳的功效。人已經死了,雖然是他殺的,卻不完全是他的罪過。
看見顧文想的通,薛柔跟袁君逢也放心了許多,兩個人回去府上的路上,薛柔感慨道,“沒想到這事情現在演變成了這樣,原來欺負人的最終死于非命,而顧文原本被追殺狼狽不堪,現在也能反殺了。我還記得再鄉下的時候,他那孱弱逃脫的書生模樣呢。”
袁君逢搖頭,“人都是會變的,況且如果他不強大起來,就會這樣一直被人欺負。對了,柔兒,我的藥膳。”
薛柔還想跟他讨論這件事情,袁君逢卻突然把話題岔開,她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氣死了,“藥膳藥膳,你就知道藥膳,胖死你算了。”
袁君逢可憐巴巴,“你答應過我的。”
薛柔無奈,又見不得他那模樣,戳了戳他的太陽穴,“就故事跟我裝可憐。走,我帶你去買菜去。”
兩個人買了菜回來,又找了可以做藥膳的藥材,給袁君逢做跟給顧文做的根本不一樣,隻要好吃就行了。若不是袁君逢酸溜溜地隻念着藥膳,完全可以不放藥的。
薛柔洗手作羹湯,袁君逢在旁邊打下手,一時間也有些歲月靜好的模樣,兩個人吵吵笑笑便做好了,袁君逢用勺子嘗了一口,豎起大拇指,“好喝,柔兒好手藝。”
薛柔笑笑,“就你的舌頭靈敏,嘴巴也甜,慣會哄我的。”
袁君逢不服氣地說,“我家柔兒本來就做的好吃,你不信我總該相信顧文吧,不信你去問問他,究竟好不好吃,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
“你就要怎麽樣?”薛柔嫌棄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哪個嘴硬心軟的人一直幫着人家呢,表面看起來卻這麽兇。”
袁君逢還想反駁,卻聽見廚房外面有幾個人吵吵鬧鬧的,好像吵的有些兇。
薛柔便推門出去看了看,果然看見兩個下人在吵架,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是我的,你做什麽?”
“呵,明明是我的。見者有份,你難道想吃獨食?小心我告訴将軍!”
“你去啊,你敢說你自己沒有藏私房錢?你自己都有,好意思舉報别人,我看你是不要臉了。”
“我不管,這錠銀子就是我的!”
袁君逢站在薛柔旁邊,神情肅穆,是大将軍的威嚴,“吵吵鬧鬧像什麽話?!”
兩個下人不敢出聲了,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将軍,夫人。”
薛柔聽了有些不太自在,雖然已經默認了是夫人,聽着總覺得有點害羞了,還是方幾他們直接叫她薛姑娘比較好,但她也沒有反駁。
袁君逢聽了這稱呼,勾勾唇角,“你們爲何事吵鬧?”
其中一個下人把手背到了身後,“将軍,我們沒有吵鬧。”
薛柔眼尖地看見他背着的手,顯然就是剛剛拿着銀子的手,“是爲了你手裏的那一錠銀子嗎?拿出來。”
那個下人陡然一驚,心知隐瞞不了了。将軍府治下嚴格,他不能再躲藏,隻好拿了出來,趕緊解釋道,“将軍,夫人,這銀子是我的。”
另一個人飛快地說,“誰說是你的?明明是我的!”
眼看兩個人又要吵起來,袁君逢不耐地扔了顆石頭,他們終于安靜下來了,袁君逢伸手,“拿來。”
兩個下人眼巴巴地看着,很是肉疼。那麽一錠銀子啊,他們得多久才能賺回來。
袁君逢跟薛柔看了看這銀子,發現銀錠底部刻有官印,這是官印,不應該出現在下人的手上,心裏頓生疑窦。
薛柔掂了掂這銀子,發現分量還不輕,這麽大的額度,更不應該在下人手上,“你們剛剛就是這個爲何争執嗎?這銀錠哪兒來的?”
下人不情不願,“是小人的,絕對沒有偷将軍府上的銀子。”
袁君逢知道,家裏沒什麽錢,有也是銀票,沒有這樣大的銀錠子。但下人這樣敷衍地說法讓他心煩,袁君逢聲音冷下來,“老實交代,你們兩個人手裏怎麽會有官銀?這跟你們的身份完全不符合,你們也該知道,一旦我報到府衙上,你們會有怎樣的懲罰?甚至我身爲将軍,都不用上報。”
這他就是純屬吓人了,事實上袁大将軍爲人還算和藹,從來不打罵下人,但他的長相跟氣度都十分威嚴,不說話下人們也被吓得半死,根本不敢多嘴。他們剛剛也是鬼迷心竅了,想要那一錠銀子,生怕被袁君逢收走了,才敢這樣的敷衍。
現在理智回籠,恨不得掐死剛才的自己,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趕緊跪在地上,“将軍饒命,夫人饒命,小的這就說。”
“這銀子,當真不是小人偷的。”
他咬了咬牙,“其實是小人的機遇,那日回家,在山林小路上,看見了這銀錠子,見沒人來領,我便自己揣在了兜裏,這銀子真是我撿的。将軍可要相信我啊,這事我真的不敢撒謊。”
薛柔心裏疑惑,“撿的?哪裏的山林小路能撿到這麽大一個銀錠?再說,如果真的如果你撿的,怎麽你們二人還會爲這銀子争執不休呢。”
那下人瞪了旁邊的人一眼,惡狠狠地說,“小人撿到了這銀子,心生歡喜,便時常拿出來看,那日就被旁邊這狗東西看見了。他也起了賊心,日夜騷擾小人,說見者有份,他要分一半。小人自然是不允許的,因此便和他吵了起來,這才被将軍和夫人聽見了。”
薛柔說,“這樣倒也說得通。不過,我還是奇怪,怎麽山間小路會掉下來這麽大一個銀錠子呢?難道主人家沒有發覺嗎?”
那下人趕緊說,“沒有的事,我去的時候路上沒有馬車,這才敢裝起來的。若是前面有馬車,小人就算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撿啊,若是讓貴人發現了,這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袁君逢抿唇,“還記得在哪裏撿到的嗎?帶我們過去,算是戴罪立功,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否則,下人私藏官銀,還真是個挺大的罪過。不過這東西是撿的,算起來也不會有什麽刑罰。大概率是袁君逢說出來吓人的。薛柔看着他嚴肅的側臉,感覺好笑。
下人感激涕零,“好,好。什麽時候去都行。”
薛柔看着窗外,發現天色已晚,“明日吧,明日清晨,你帶我們過去看看。”
下人忙不疊地答應。
第二天一早,果然天剛亮就看見下人穿戴整齊在等兩個人了,薛柔跟袁君逢對視一眼,“走吧。”
那個撿到銀子的下人老家住在比較偏僻的山村,也因此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看見這麽大一個銀錠子才失了分寸。正是因爲那個地方太偏僻貧窮,哪裏會有這麽富裕的人?讓他一下子見錢眼開,差點沒了命。
心裏還在慶幸,還好袁君逢不介意,否則他恐怕要吃官司了。
這麽想着,他的步伐也急促了一些,“将軍,夫人,就是這裏了。”
的确是一條狹窄的山林小路,隻能看見茂密的叢林,聽得見些鳥叫聲,人迹罕至。
薛柔跟袁君逢順着這條撿到錢的小路上走,也看不出來什麽特别的。
但她眼睛一尖,突然注意到地面上有很多馬車壓過去的印子,車轱辘印明顯,而且壓的很深,不像是載人的馬車。
薛柔說,“奇怪了,這麽深的印子,應該是載着什麽重物從這裏經過。但山林裏面,家家戶戶都是農戶,也不需要這麽重的東西吧。況且,這麽偏僻的地方,爲什麽會從這裏經過?”
袁君逢也覺得奇怪,蹲下身去看,“這車軌印記不止一條,紛繁複雜,看來是多次經過這裏。我原本以爲是貧窮的寒門學子一朝爲官,回來探親,不小心落下的銀子。可看這車轱辘印,卻又不像了。”
“這種地方,除了本地人,應該極少有再來人,更别說這麽多趟押送重物的車了。”他伸手點了點地上的泥土,還帶着粘性,有些濕意,“比如說這一條,應該是今天才從這裏經過的,印記還很新鮮,或許剛過去不久呢。”
薛柔皺眉,“奇怪了,是什麽東西要從這裏路過呢?難不成是打鐵的?或許是…”
想起那個莫名的銀錠子,心裏有了猜測,卻又覺得荒謬。
“偷運官銀?”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