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變得忙忙碌碌,經常出入于各種各樣的場所,不論是錢莊,妓院還是皇宮。查探顧文接觸過的人群,以及他的行蹤變化,沒有發現什麽特别的證據。
顧文想,他應該主動去找顧才,或許能套出什麽話來也說不一定。
于是他當機立斷,也沒有帶着别人,以及一個人便去找了顧才。爲了防止上次的事件再次發生,顧文也是小心翼翼,避免跟顧才有肢體接觸。
上次見面的時候,顧文還在台下,狼狽不堪,而顧才卻高高在上地審問他。到了現在,卻又變成了顧才是階下囚,顧文穿着官服前來。
但不管上次還是這次,兩個人的立場都是對立的,沒有什麽區别。
顧才被囚禁在府裏,卻沒有關起來,仍舊是行動自由。府裏的菜吃完了,還有羽雲軍從外面每天按時送飯,畢竟皇帝的命令是讓顧才禁足,并沒有讓顧才死。但上次柳姨娘逃脫出去,讓羽雲軍首領被皇帝狠狠地批評了,因此雖然沒對顧才有什麽小動作,但也沒有好臉色。
顧文進來的時候,羽雲軍首領倒是對他颔首了,算起來,這首領還比顧文的官職大一些,但對他也是十分的尊重,“顧大人,你來了。”
顧文點點頭,“府裏衆人如何?”
羽雲軍首領點點頭,“各項都好。前幾日還有些野了心的仆人大着膽子想逃跑,打了幾個殺雞儆猴之後,就沒人敢動了。”
顧文又說,“顧才呢?仍舊像原來那樣?”
他卻搖搖頭,“并不。因爲之前柳氏逃跑,陛下震怒,現在顧才的活動範圍已經沒有之前廣了。因爲他的罪行更大,所以被單獨禁锢在書房裏,每日有人定點送飯。”
顧文點頭,“這樣也好,書房外面是有人看守的嗎?”
“對,有兩個人。”
“我現在需要提審顧才,可以進去嗎?”
“自然可以。”
兩個守在外面的羽雲軍對顧才恭恭敬敬,“顧大人,請。”
顧文語氣溫和,“我要問的話有些機密,還請兩位大哥退出去一些,便不要守在門口了。”
“這…”兩個人對視一眼,眼裏都有猶豫,但還是聽從了顧文的說法。
顧文推開門,看見顧才坐在書桌後面,似笑非笑,臉上盡是嘲諷的神色,“顧大人好大的威風啊,連羽雲軍都要給你三分薄面呢。”
顧文便知道,應該是剛才在外面的說話聲音被他聽見了,但顧文也不在意這些,自己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了他面前,“我今天來的目的不知你清不清楚?”
顧才嗤笑,“清楚,清楚得很。不就是崽子養大了,想殺了老子嘛。”
顧文皺着眉頭,“你不要說這麽難聽,是誰先動的手,我想大家都清楚。如果你們做事情能想想自己,而不是把過錯都推到别人身上,恐怕顧源和柳氏也就不會這麽死了。”
“什麽?!”原本坐着的顧才一下子站了起來,“柳氏跟顧源死了?怎麽死的?是不是你殺的他們?!”
他心神激蕩,原本虛僞的微笑也扯了下來,眼神盡是狠厲,恨不得現在就把顧文給手撕了。因爲被禁足,很多消息他都不清楚,也沒有人通知他。妻子跟兒子慘死,竟然也是靠面前的仇人告訴他的!
對,就是仇人。顧才對顧文的怨憎超過了他此生認識的所有人。
“他們是你的姨娘和親弟弟,你怎麽敢?!”
“顧源深夜要去行刺我,但我不在府内,他那些刀,被侍衛當成盜賊打死了。柳氏…大抵是知道顧源死後,自殺的。”
顧文雖然不在你名聲,卻也不想被别人這樣的誤會,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的父親,所以解釋了一通。
但顧才卻打斷他的話,“人都死了,你怎麽說都是你的事。黑白不都是在顧大人一念之間嗎?他們算什麽啊?”
顧文不想再跟他争論,“我這趟來不是爲了跟你争執人是怎麽死的,而是奉陛下的命令而來。”
“陛下?”顧才冷笑道,“陛下知道你是這麽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嗎?”
顧文說,“你我的事情都是家事,你做的卻不止這些壞事。如果隻是對我做了這些過分的行爲,我也沒精力去搭理你。可你偏偏忘記了自己的爲官之道,不僅結黨營私,還私造官銀,你以爲陛下都不知道嗎?!”
他一席話說的擲地有聲,像驚雷一般,震得顧才後退了一步,心虛道,“你胡說什麽?!”
顧文看他這模樣,心知多半是真的了,心頭也忍不住一沉,“你果然私造官銀了。你明明知道這罪罰有多重,怎麽還這樣做?!”
他心裏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雖然他跟顧家已經脫離了關系,但看見這個名義上的父親犯了這樣的錯誤,還是十分憤怒。
顧才也驚訝,“你怎麽知道的?!你私下裏查我?”
顧文搖搖頭,“這是陛下發現的,讓我來調查。别再執迷不悟了,把你做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還可以給你酌情減刑。否則的話,後果你應該曉得。”
顧才知道皇帝已經注意到這件事,心跳如擂鼓,也知道如果證據暴露,皇帝必然不會饒過他。私造官銀可又比之前的罪責重多了。
他心裏又慌又亂,看着面前質問他的私生子,更是恨極了。就是因爲這個人,害死了柳氏和顧源。根本就是個讨債鬼,現在又要來催他的命。
顧才想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顧文也拉下水,于是他冷冰冰地說,“你轉過頭去,所有的證據都在書櫃裏,我要自己找。”
“爲什麽我要轉過去?”
顧才冷笑,“你管我呢。我不想給你看。”
顧文隻好轉回頭去。
顧才順手抄起了一個花瓶,朝着顧文的頭砸過去。他力氣極大,想着一擊緻命。大概沒有第二次機會,如果注定要死,他也要跟顧文一起死。甚至于他偷偷地想,把顧文殺了,沒準兒證據鏈都脫離了,他還能活下來。
顧才下了死手,朝着顧文的後腦勺砸過去。顧文本來毫無察覺,但突然間感覺到脖頸處一陣涼意,瞬間轉過身來,便看見那花瓶距離他的頭顱隻離着幾厘米,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卻看見顧才的表情猙獰,“去死吧!”
顧文出門的時候特意帶了一把小刀,防特殊情況,不到萬不得已他根本不想用,但顧才已經越追越近,他伸手根本推不動,袖口的小刀反而掉了出來。讓顧才撿到了,更加的殺意盎然,拿着刀就往顧文的身上捅,他退無可退,便拿起剛剛那個花瓶,狠狠地往顧才的頭上砸去。
顧才的頭頂有血順着淌下來,卻還要去殺顧文。一次,兩次,三次,終于顧才沒了呼吸。
花瓶從顧文的手中掉了下來,他震驚地看着自己粘滿鮮血的雙手,虛弱地跌坐在地上。花瓶碎裂的聲音太響,引起了外面羽雲軍的注意,他們急匆匆趕進來,就看見這血淋淋的場面,“顧大人,你沒事吧?”
他們探了顧才的鼻息,“人已經死了。”自然也注意到了顧才手裏的刀,和顧文失去血色的蒼白的嘴唇,大抵能推測出來,“去向陛下禀報。”
小皇帝召見顧文,詢問緣由,因此他衣服也沒換,穿着一身帶血的長袍跪在大殿上,向小皇帝原原本本地說明了這件事。對方歎了口氣,也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反而讓顧文回府上休息兩天,養養他那虛弱的身體。
顧文回家後,神情仍舊是恍惚,他竟然親手殺了顧才?現在都還不能相信這個既定的事實。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殘忍嗜血了?
雖然知道是顧才先起的殺心,卻仍舊心裏不舒服,有些難受。現在倒是真的,世界上沒有他的親人了,都死光了。
薛柔後來知道了這件事,體諒顧文心裏難過,主動去廚房給顧文做了藥膳,給他調理身體。這樣的大喜大悲,太容易氣血上湧,需要平心靜氣,她也是按照這個做的。
袁君逢斜倚在廚房門口,抱着手酸溜溜地說,“喲,又給顧文做好吃的啊?”
薛柔無奈地回頭看他,“什麽叫又?我這是第一次做好嗎?”
袁君逢撇撇嘴,“我怎麽記得有好幾次了?柔兒,我吃醋了,怎麽辦?”
薛柔歎氣,“乖,待會兒我也給你做一份。不吃醋了。”
袁君逢這才綻開了笑顔,“那最好,一定要比他的好吃比他的用心,否則我還是不高興呢。”
薛柔跟帶孩子似的,心裏罵着幼稚鬼,嘴上還是帶着溫柔而寵溺的笑容。
藥膳做好後,兩個人送去了顧文的府上,果然看見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樹下,好的是沒有再像從前那樣的酗酒了,隻是呆呆的坐着,看着有些傻氣。
薛柔把溫暖的藥膳放在他冰涼的手上,“吃吧,我特意給你做的,平心靜氣,補血的。你看看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袁君逢酸溜溜地,“是啊,快吃吧。這東西連我都沒有,你是獨一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