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對柳姨娘的威逼,他卻不能直接拒絕。誰知道這個死了兒子的瘋癫婦人,最終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但順着她的意思去針對顧文,柳宣也不願意。這分明是引火上身的事情,他才不想從火坑裏面跳。
表面上裝作和善的樣子,仍舊讓柳姨娘住了下來,“雲兒跑出來應該也很累了吧,這兩天便在舅舅家裏歇一會兒,具體要怎麽做咱們晚上再商讨吧。”
柳姨娘已經撕破臉了,便再不在乎這些東西,“舅舅可千萬别跟我耍什麽花招,更别做什麽拖延時間的打算,我手裏的證據可不是假的。”
柳宣原本臉上虛僞的笑容也僵住了,再也懶得露出這樣的表情,懶懶的說,“安心待在房間裏,我會去做的。”
柳姨娘步履輕盈地跟着丫鬟去住的房間,柳宣卻氣的摔碎了一個茶杯,“潑婦!”
管家憂心忡忡地過來,“老爺,你真的要聽表小姐的話去針對顧文嗎?”
柳宣冷冷地挑眉,“我聽她的?她算個什麽東西!跟她那個不要臉的娘一個德行!”
管家說,“不然找人來給她點教訓?表小姐着實嚣張了些,可畢竟跟老爺有血脈關系。”
柳宣說,“血脈關系?我早就不承認了。叫什麽表小姐,她也配?記住了,一個死人是不配有稱呼的。呵。”
管家心裏抖了抖,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原本的意思是把柳姨娘給賣去青樓,畢竟柳宣陰狠,從前不聽他話的妾室好多都扔了進去,卻沒有想到柳宣不打算賣她,而是想直接殺人滅口了。
但他也能理解,畢竟一個掌握着别人手上證據的人,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還敢這樣公然嚣張地來威脅别人,她不死誰死?
管家跟了柳宣好多年,自然知道主人家的想法,當即就說,“我明白了。”
柳宣嫌惡地說,“記得不要在府裏死了,晦氣。扔出去,随便扔在哪兒?或者說扔回她原來住的那個客棧,不是還沒有退房嗎?這蠢笨的婦人,知道顧源死了就跑了出來,倒是省了我的事情。你知道該怎麽做的吧?”
管家心下一凜,“知道。我這就去,保證不留下痕迹。”
柳姨娘死在了她住的客棧裏,是自殺。死不瞑目的樣子,還留下了一封遺書,對顧文十足的詛咒和嘲諷,看了讓人心驚。她說她要化身爲厲鬼,來找顧文索命。
當顧文看見柳姨娘的屍體和遺書,卻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隻是覺得唏噓。
她是在客棧上吊死的。包袱裏還有銀票細軟,連通關文牒都辦好了,是要去其他的州府生活的,卻因爲顧源的死亡而做出了這樣不理智的沖動。
屍體被帶了回去,顧文看着柳姨娘脖頸上的紅紫勒痕,心下歎息,又把白布蒙住了。
至于她的那些詛咒,顧文毫不在意。如果說這樣就要死的話,那麽顧源跟顧才害死了那麽多人,他們早就該死了。隻能說明這世道不公,卻仍舊有一點光明,他們最終還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薛柔跟袁君逢也知道了這件事情,趕了過來,顧文想起當年住在鄉下的時候被各種追殺,再對比現在各自的處境,隻覺得風水輪流轉,“我當年真沒有想到,還會有這一天。我和他們的處境竟然交換了。”
薛柔搖搖頭,“這都是他們自找的,如果不是顧源非要害死你,他早就可以跟柳姨娘一起逃出去了,還會有這樣的下場?”
說倒也是這樣的說法,隻能怪顧源這個人實在是太貪心了,否則明明會有更光明的未來。換個身份也可以過得好,但他卻非要和顧文作對,最後才死了。
關于柳姨娘,則是更唏噓了,顧文說,“沒想到她對顧源這個兒子竟然如此看重,顧源死了,她便也不活了。從這點上來看,她就比顧才強多了,我還算是佩服她了。”
薛柔低頭查看柳姨娘的屍體,卻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她的指甲一向都留的很長,現在看起來,她的中指指甲卻是斷了一塊。薛柔突然注意到這個細節,于是拉住她的中指查看,還發現了斷裂的指甲縫裏竟然有一塊碎肉,鮮紅的人體組織。
薛柔吃驚道,“雖然柳氏實在客棧發現上吊的,但很有可能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僞造的自殺!”
薛柔心裏震驚,原本以爲柳姨娘是因爲顧源的身死才會自殺,但現在看來也不一定。她說,“我覺得柳姨娘也不像這在哪的人,她報複心那麽強,顧源死了她第一個肯定是想報複顧文,讓顧文償命。又怎麽會死在客棧呢?你們不覺得很蹊跷嗎?”
袁君逢低着頭查看,聽見薛柔這麽說也不覺得奇怪,“柳氏生前得罪了那麽多人,憑着她娘家的厲害和顧才的勢力,不知道陷害了多少人。她仇家又多,被人仇殺不也是很正常的嗎?”
他對這個女人的印象一點都不好,甚至都不願意多花心思在她的身上,聽見柳姨娘的事情就覺得心煩。聽說她可能是被人殺的,心裏也不覺得多奇怪。那樣的人。應該是得罪了不少人的。
薛柔跟袁君逢的意見不一緻,薛柔還想繼續深挖柳姨娘死亡的原因,以及殺人者,但是袁君逢卻是不以爲意,讓薛柔有些生氣,“怎麽能就這麽算了呢?柳姨娘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這也不是殺人的理由和原因?你做事怎麽這麽不嚴謹?都不想知道真相的嗎?!”
袁君逢卻說,“有什麽知道的必要?她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我對她的死亡一點意見也沒有。更不想去查她是怎麽死的,跟兒子一起死了,恐怕她心裏還開心得很呢。”
薛柔跟袁君逢忍不住争執了起來,二人各執一詞,誰也不想讓着誰,因此吵吵鬧鬧的,讓顧文十分無奈。
他趕緊勸道,“薛姑娘,袁兄,可千萬别爲這樣的小事吵起來啊,可不值得。不管人是怎麽死的,都已經死了,再糾結這個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薛柔說,“那你是怎麽想的呢?顧文?”
顧文歎息道,“說實話,我以爲這兩個人死了,我心裏會很開心快意,卻沒有想到,他們死了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要怎麽形容這種心情才好。但是柳姨娘死也就死了吧,我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了。畢竟她很顧源都是逃出來的,一查又要扒出來他們逃離這件事。人死都死了,我也不想再讓他們多一個罪名。”
袁君逢沉吟一聲,“那你的意思是?”
顧文說,“就按柳氏自殺結案吧,也不要多生事端了。讓他們逝者安息吧,這是我最後一點善心了。”
薛柔雖有心查探,但聽顧文這麽說,也把這個想法作罷了,”你決定就好。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顧文感動地看着她,“謝謝你,薛姑娘。”
袁君逢酸溜溜地說,“怎麽不謝謝你袁大哥呢?”
顧文無奈道,“謝謝你,袁大哥。”
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顧家一家三口,現在也算是死了兩個。還剩一個顧才,現在還在顧府裏面禁足呢,也沒有出來的時間,甚至都不知道柳姨娘跟顧源死亡的消息。
但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小皇帝的耳朵裏面,因爲柳姨娘跟顧源的逃離和死亡,讓他對顧家的又更近一步的關注了。尤其是發現柳姨娘收拾好帶出來的包袱細軟裏面,竟然有幾錠官銀。她帶的東西不多,大部分都是銀票,但不知道是找補還是什麽原因,也有兩錠官銀。
小皇帝不動聲色,把東西收了下來,私下裏召見顧文,“你可知你姨娘和弟弟死亡的消息?”
顧文點頭,“臣知,這件事情就是臣主理的,最開始上報死亡也是上報到臣這裏的。”
小皇帝把包袱扔了下去,“你自己打開看看,裏面有兩錠銀子,是官銀,卻又跟監銀司制造出來的官銀看起來有一定的區别。”
顧文心裏吃驚,連忙打開看,又從自己的兜裏掏出一錠官銀對比,這才發現,兩者之間的顔色的确是有一定的差别的。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陛下,這…”
小皇帝面上有怒色,“朕懷疑顧才私下偷造官銀!否則一個深宅婦人,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東西?如果顧才真的私造官銀,這罪責可就比他之前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重多了!”
“顧文,朕命令你,私下去查探這件事情,不要伸張。朕懷疑,參與此事的恐怕不止顧才一個人,也許會像一條藤蔓一樣也不一定。但此事太過重大,不能太張揚,你私下裏去查,一定要給朕徹查顧才身上的蛛絲馬迹,争取早日查清,回來向朕禀報。聽明白了沒有?”
“臣聽明白了,一定不負陛下的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