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雲軍首領十分自責愧疚,“陛下把這個任務交給我,我卻沒有完成,連那麽一個養在後宅裏的女人都能輕易逃出去,我也是太失職了。如果不是顧大人你來詢問,恐怕我還沒能發現呢。”
顧文看出來他的愧疚,安慰道,“這不是統領的錯,要怪隻能怪柳氏實在是小聰明耍的太厲害了。她心系兒子,想接兒子出去無可厚非。顧源卻是蠢笨,意圖行刺與我。可惜的是,那天我沒有在家,反而是他自己因此丢了性命。”
羽雲軍首領點頭,“這件事情跟顧大人沒有關系,你不用再管了。我會跟陛下禀明,獲得應有的懲罰。至于顧源,私闖他人住宅,顧大人的侍衛把他打死,一點錯誤都沒有。”
大家都這麽認爲,但是顧文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顧源獲得應有的懲罰,坐牢或是流放,哪怕被砍頭,顧文心裏都不會覺得怎樣。偏偏他死的這樣的凄慘,就讓顧文覺得自己心裏很不是滋味,畢竟死在了自己的府上,還是被活活打死的。
他讓人不要去追查顧源逃離的原因,本來是想要保住柳姨娘一條命。誰知道柳姨娘不是讓人去接應顧源,而是自己逃了出去。現在羽雲軍首領身上也背了失職的罪責,恐怕柳姨娘被找到之後日子不會太好過了。
顧文這樣想,無聲地歎氣。
柳姨娘的确在東躲西藏,她那天明明是去買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誰能想到顧源會偷偷地溜出去?她後來無比的後悔,怎麽就把兒子丢在客棧裏了呢。他那麽小,又養的單純,根本不是顧文的對手。
是的,在柳姨娘眼裏,顧源雖然性格嚣張跋扈,卻也單純。因爲被他們千嬌萬寵的長大,沒受過任何的委屈,想事情也要簡單一些。顧文惹了他,他自然是要報複回去的。卻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處境。更沒有想到,顧文竟然心狠至此!
讓人把自己的親生弟弟活活打死!
柳姨娘根本想不起來,他們把顧文陷害入獄的時候,顧源也曾這樣狠厲地去毆打過他。她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在對顧才失望以後,她便把頭顱的心神都放在了兒子身上。顧源的死,不僅僅是死了一個兒子,更是毀了她這輩子的希望,怎麽能讓人不恨?!
柳姨娘悲痛至極,指甲狠狠掐進了肉裏,“顧文!我定要你不得好死!給我源兒償命!”
她并不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女子,雖然地位比不得顧才,但娘家卻也有照應的,否則不敢這麽嚣張。
柳姨娘的母親當年爲了愛情強行私奔,嫁給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卻背叛了她。兩個人和離之後,柳姨娘的母親才嫁給了後來的丈夫,生了柳姨娘。
她娘家原本是做官的,祖父那一輩還頗得皇帝賞識,隻是後來就不行了。柳姨娘的母親這樣私奔,算是丢盡了娘家的臉,後來關系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柳姨娘是跟着母親姓的,他們柳家這一輩除了這個跑出去的女兒,還有一個算不錯的兒子。便是柳姨娘的舅父——柳宣。
柳宣如今仍舊在朝爲官,做的不大不小,比不上顧文,但也還看得過去。如果是往常顧文還沒有倒台的時候,柳姨娘斷斷看不上這個舅父,甚至因爲母親跟他的關系交惡,自己也覺得不喜歡舅父。
但現在是特殊時期,母親已經死了,柳姨娘從前依靠的是丈夫和兒子,現在已經沒有依靠。顧文也不是輕易能扳倒的,隻有同樣在朝爲官的舅父有這個能力了。
顧源身死,柳姨娘又是悲痛又是恨透了顧文,也不管别的,收拾了細軟便去投奔了柳宣。
開頭柳宣還不願意讓她進門,是柳姨娘在門口大吵大鬧,“這是什麽世道!親舅父竟然不見自己唯一的外甥女!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她要是光大吵大鬧也就算了,還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管家實在沒辦法,才去請示了柳宣,把人給帶了進來。
柳宣喝着一口茶,假面微笑看着下面的柳姨娘,曾幾何時,他們娘倆也是用這種趾高氣昂的态度面對娘家人。他那個唯一的妹妹偶爾還能表現出一點親情的感覺,這個外甥女卻因爲養在外面,接觸的少,跟他們沒什麽感情。
後來更因爲嫁給了顧文這個大官,對他們更加瞧不上。
柳宣現在的模樣,堪比柳姨娘當年。
柳姨娘氣極,卻又不能說什麽。的确是她當年太過狂妄自大,對待娘家沒那麽友善。現在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她這個人有一個優點就是能屈能伸,看到柳宣這僞君子的模樣,當時就跪了下去,抱着柳宣的小腿不松手,“舅舅啊!你可得救救我啊!”
柳宣被她抱的一愣,當即怒罵起來,“做什麽做什麽?你給我起來,這樣讓人看見成何體統!”
柳姨娘哭哭啼啼,“誰會看見?舅舅不僅不讓雲兒進家門,還不讓雲兒與舅父親近,莫不是真的嫌棄我這個窮親戚了?”
柳宣臉色漲紅,跟豬肝一樣。誰人不知道顧文斂财數十萬,這樣的人都能算窮親戚,世界上應該沒有有錢人了。
柳宣伸手把她拉了起來,“有事說事,一直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讓人看見了還不覺得我虧待你了?”
柳姨娘心下怒罵,還沒有虧待嗎?家門都不讓她進的。卻仍舊順着柳宣的話說,“舅舅可不是虧待雲兒了嗎?自雲兒出嫁後,舅舅跟雲兒就陌生了許多呢。”
柳宣跟柳姨娘兩個人打着官腔,都是假惺惺的模樣。在吃完一頓飯之後,柳宣終于問了出來,“不知道雲兒這次來舅舅府上,是有何事?”
他已經想過了,顧才全府被封了起來,柳姨娘自然也在沒,但現在卻出現在他的面前,恐怕是逃出來的。如果柳雲要求他爲顧才求情,那麽肯定不可能。畢竟陛下的旨意,誰能反抗?他有充足的理由拒絕外甥女的無禮要求。
然而面上他還是充當了好舅舅的形象,關心地問,“雲兒可是遇到了什麽困難,需要舅舅幫忙?”
柳姨娘暗罵老匹夫,她遭遇了什麽困難,柳宣難道能不知道嗎?顧文這樣的地位,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恐怕在心裏暗喜吧。
柳姨娘拿着帕子按着眼角,其實沒什麽眼淚。
柳宣說,“如果是爲了顧才的事情,那舅父沒有辦法幫你。你也知道,這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我也不能違抗。如果我當着陛下的面爲顧才說情,恐怕我也會被拖下水。雲兒,你明白嗎?”
柳姨娘眨着眼睛,“舅舅,雲兒曉得的。雲兒不是爲了顧才,而是爲了顧源。”
“顧源?”柳宣疑惑道,“顧源不是因爲殺害青樓妓,女入獄了嗎,現在倒是還沒有徹底查清楚。舅舅到時候可以爲你說說情,讓顧源少些刑罰。”
爲一個大官在皇帝面前求情,對比爲一個世家公子哥兒在牢裏稍微動些手腳,自然是後者更爲簡單和便利。因此柳宣答應的很爽快。
但柳姨娘卻兩眼含淚,這次是真的哭了,“恐怕舅舅沒那麽機會爲我源兒減刑了,我源兒已經被顧文給害死了!他活活打死了他自己的弟弟啊!求舅舅爲我做主!”
“什麽?顧源死了?!”柳宣也大爲震驚,怎麽就死了呢。
但聽柳姨娘說完,知道是顧源自己逃跑出獄,這也就算了,竟然膽子大到一個人去行刺顧文,柳宣都不知道該誇他是勇敢還是愚蠢了。
柳宣神色冷淡地甩開袖子,“這個我幫不了,顧源本就是自作自受,說來說去還是你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怎麽會愚蠢至此!”
柳宣的神色極大地刺傷了柳姨娘,她覺得自己這個娘家舅舅不僅不幫忙,還要冷嘲熱諷,實在是過分。但她手裏也有柳宣的把柄,當即就擦了眼淚站起身來,“這個忙舅舅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别忘了舅舅做過些什麽!這些我了都知道!如果你想獨善其身,讓我那可憐的孩子就這麽枉死,那我不介意讓舅舅跟我一起邁向死亡!”
“你!”柳宣氣的說不出話來。
柳姨娘冷笑,“舅舅可以試試,我現在就可以出去報官!”
柳宣氣的在原地走來走去,最後還是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柳姨娘說,“我兒是被顧文害死,還請舅舅幫幫忙,把顧文給扳倒。我也想要他死!”
柳宣心頭一驚,他隻以爲柳姨娘想要他爲兒子報仇,最多也就是把那個侍衛打死,可要把顧文扳倒,可是不容易。最重要的是,顧文身後還有皇帝,薛柔,袁君逢三座大山。
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皇帝年幼,但聰明威嚴,薛柔有能左右皇帝的想法,而袁君逢更不得了,手握重兵。之前得罪顧文的人,顧源已經死了,顧才被禁足。足以看出這危險性。
柳宣想要拒絕,但柳姨娘似乎看出來,冷冷地勾唇,“那雲兒不打擾了,先去縣衙走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