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君逢笑笑,不理會他這孩子氣的比拼。
顧文還想說什麽,薛柔卻已經舉起了杯子,“來,咱們倆也喝一個。”
一杯酒飲下,有幾滴順着下巴落下來,薛柔想起了什麽,歎氣道,“雖然現在已經出來了,并且官複原職。但你畢竟是新來的,怎麽比得過顧才那麽久在朝中的根基呢。若是顧才心有不甘,暗害于你,該怎麽辦?”
顧文冷笑一聲,“他倒是想,讓他害一個試試。”
袁君逢說,“也不一定是顧才,顧源被抓入獄,柳氏那邊恐怕會有其他的動作。顧文,你要小心。”
顧文感念于兩位好友對他的關心,“顧文何德何能,得到這麽兩個摯友,真是三生有幸啊!”
薛柔調侃道,“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了,能不能換句别的,能夠鼓舞士氣的那種。”
顧文淺淺的勾了勾唇角,頗有翩翩佳公子的風範,“說什麽呢?那就放一句狠話吧,顧才沒有機會害我了,因爲明天我就要親自向聖上禀告他的所作所爲,讓他徹底垮台算了。至于暗害我,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柳氏倒是色厲内荏的一個人,顧才倒台了,她也沒了依仗,翻不起什麽風浪來的。”
薛柔跟袁君逢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況且看顧文這胸有成竹的樣子,應當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放下心來,三人把酒言歡,不亦樂乎。
顧文官複原職之後的第一次上朝,穿的比以往更加正式,連一根頭發絲兒都不放過的那種,十分的隆重謹慎。
小皇帝坐在上方,看着自己這個心愛的臣子,也覺得感觸良多,“顧文愛卿,這次的事情時候委屈你了。不知道你大病初愈,可有什麽感慨,與大家分享分享?”
顧文拱手出列,“分享倒是不敢,諸位同僚比顧某懂得多的多。”
便有官員笑道,“那可不一定,顧文大人可是今天的新科狀元,咱們可考不上。”
顧文謙虛地笑着,“不過多讀了兩本書而已,哪裏比得過各位大人的見多識廣。”
小皇帝也笑,“行了,别在這裏給朕打官腔了。有事說事,沒事便退朝吧。”
顧文說,“臣有事啓奏。”
“你大病初愈就忙着啓奏?這是有什麽事情?咱們顧大人啊,真是在病裏都不忘自己的本職啊。”小皇帝調笑道。
顧文跪地,雙手呈上奏折與證據,“陛下!臣有本啓奏,臣要檢舉揭發顧才!”
“什麽?!”
别人不知道,小皇帝可是特意查過的,顧才是顧文的父親。這兩父子真是奇怪,一個跑去審查自己的兒子,一個跑來檢舉自己的父親。
顧文繼續說,“陛下,臣手裏的便是證據。請陛下觀看。這是顧才家的賬本,微臣搜集到的。顧才利用權勢,暗自謀取利益,收取賄賂,插手鹽商,危極國本!望陛下明鑒!”
他深深地趴下去。
顧才因爲顧源的事情,被斥教子不利,禁足三日。此刻正在家裏焚香沐浴呢。根本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
小皇帝接了奏折和賬本細細觀看,越看越覺得心驚。顧才官職不大,但鹽商的審核中卻有一道要經過他那裏。還是不太重要的一道,竟然就讓他爲此謀取了數十萬的錢财,數目驚人。
小皇帝怒極,把賬本和奏折狠狠地往朝堂下一砸,“荒唐!這是不把朕放在眼裏嗎!”
他年紀雖然小,但在翟玉堂和袁君逢的幫助下,已經掌握了大權,并且很有帝王的威望。這麽一發火,讓臣子們都噤了聲,吓壞了,什麽都不敢說,隻能跪倒一片。
“陛下息怒!可千萬别爲了那謀逆賊子氣壞了身子!”
小皇帝狠狠地拍着扶手,“哼!要朕不生氣?那朕倒是要問問你們是做什麽吃的,爲什麽這麽大的事情根本沒有人查出來?顧文才上來幾天,就查出來了!你們與顧才朝夕相處,卻沒看出半點馬腳?”
衆大臣叫苦連連,除了上朝的時候,他們可真沒跟顧才朝夕相處啊。那個人的性格本來就中庸謹慎,好多官員還嘲諷過他的小心翼翼,說是太小家子氣了。誰能知道這顧才在背後弄出來那麽多的事情?
翟玉堂一直冷眼旁觀,收到了大臣們求救的眼神後,才悠悠地站出來,“陛下,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爲今之計,是先把這件事情徹查。鹽商是國家的重要稅收之一,況且關系着民本。雖然陛下仁慈,讓民間也可經營鹽商。但稅收并不低廉,尋常百姓根本賣不起,便被幾個大的商戶給壟斷了。顧才斂财數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那些商戶就這麽甘心?”
“況且顧才身份卑微,身後還有沒有什麽人,或是有一條什麽線,我看還需要徹查,把幕後之人全部都給揪出來,一網打盡。如此才能肅清我們的朝堂。”
小皇帝現在也冷靜下來,“翟愛卿說的有理。那便着你爲首,大理寺并監察司協同,把這件事情給朕徹查清楚!羽雲軍何在?!”
羽雲軍便是皇帝親衛,除了皇帝的命令,不效忠于任何人。
羽雲軍首領跪下,“末将在。”
“着你帶領一隊羽雲軍,去顧才府上看守,把整個顧府都給朕包圍起來,像鐵桶一樣,顧府衆人先行禁足,其餘事宜等待翟大人查清後再辦。”
“諾。”
顧才一家人全部被禁足在府上了,這次就不是三天,而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了。府上人心惶惶,在外面都聽得見鬧騰的聲音。
顧文從顧才府門口經過,淡淡地看了一眼被羽雲軍包圍起來的府門,便收回視線,朝家裏走去。
袁君逢跟薛柔聽說顧文成功把顧才拉下馬了,心中也很替他高興。
薛柔高興地跳了起來,“好,太好了。顧才這老匹夫終于落馬了,我真是看不得他嚣張,遭報應了吧。”
袁君逢看她高興地樣子,無奈地刮了刮她的鼻頭,“怎麽高興成這個樣子?”
薛柔說,“自然是高興地,你不高興嗎?”
袁君逢勾勾唇角,“高興啊怎麽不高興,咱們顧文大人大義滅親,先把弟弟送進牢裏,後把顧家人囚禁在家裏,實乃大義之至啊,史書上都要留名的那種。”
薛柔伸手拐他的肚子,“你這個家夥,怎麽陰陽怪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顧家那爛透的一家子。”
袁君逢揉了揉她的頭,“我的确沒有這麽想,但其他人恐怕是這種想法。”
薛柔點點頭,“有道理,咱們去看看他吧,萬一有人嚼舌頭根子,他聽了心裏該不舒服了,我們去看望他一下,或許可以排解一下他的憂愁?”
袁君逢說,“好。還是我的柔兒最乖巧了。”
薛柔臉一紅,“不理你了,我先走,你别跟着我。煩死了。”
袁君逢說好,于是跟薛柔保持在一米的距離,但薛柔一回頭就能看見他的笑臉,心裏十分的滿足。
然而兩個人還沒有進去顧文的府邸,在門口就聞見了濃重的酒味,薛柔伸手揮了揮,“這酒味怎麽這麽重?莫不是顧文請客吃酒了?怎麽不叫上我們兩個!”
來迎接他們的小厮苦笑,“不是這樣的。公子在家裏飲酒,看起來十分的頹廢,兩位大人快進去勸勸吧。”
薛柔跟袁君逢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覺得奇怪。掰倒顧才不是一件很高興地事情嗎,顧文爲何要酗酒。
走進去一看,果然發現顧文就坐在院子中,喝的酩酊大醉,腳邊散落着幾個喝完的酒壇子,看起來十分的頹廢,那酒味也就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薛柔伸腳踢開了兩個酒壇子,坐在他對面,“怎麽了這是?好好的怎麽酗酒呢?”
顧文擡起頭,一雙眼睛已經帶着紅色,大概是因爲喝了酒,有些迷糊,愣怔了一下才認出來,“是薛姑娘和袁兄啊,你們怎麽來了?陪我一起喝杯酒吧。”
袁君逢把他的酒杯推了回去,皺了皺眉頭,“我們不是來找你喝酒的。聽說你在朝堂商直接舉報了顧才?”
顧文點點頭,“是啊…”
他的聲音拉長了,聽起來并沒有開心,反而帶着一點悲涼和無奈感。
顧文歎氣,“沒想到我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想想會覺得有點後悔,畢竟他是我的父親。現在鬧到了這個地步,确實讓人于心不忍。畢竟這麽大的罪過,不殺頭也可能會抄家,或是流放。我們又有共同的血緣關系,娘親離開之後,他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現在卻…唉…”
薛柔截住了他的話頭,“瞎說什麽呢?誰說他是你唯一的家人了,我跟袁大哥不是嗎?我們也可以充當你的家人啊。說句實在話,顧才他當爹有當爹的樣子嗎?他有一天對你好過嗎?沒有吧。”
“你再想想我們,都是從生死關頭一起過來的,當時被柳氏追殺死裏逃生,後來我入獄你來救我,你入獄我們也來救你。難不成還比不過顧才那點血脈關系?怕什麽,我們也是你的家人啊!”
她的眼神溫暖,說話也溫暖,讓顧文的心裏十分感動,“是,我們都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