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一笑,“誰說我是想要找他們的特别之處?我就是想看看,這麽普普通通的胡人商人,怎麽就能那麽準确地找上了将軍府。”
按理來說,胡人商人雖然經商,但對京城裏面的事情應該了解不多。畢竟本地的百姓排外,胡人跟本國的百姓也是互相看不上眼,都覺得時不時就會打架,像是仇人一般,沒有必要過分交好。
奇怪的是,這麽一隊商人,經常往來于沙漠邊疆,這麽有錢,隊伍裏竟然不會養一個大夫嗎?顧文不信。
他順着這條線往裏面抓,發現這隊商人原本便是有個大夫的,隻是在之前不知道因爲什麽原因跟他們鬧翻了,于是便再不跟随隊伍經商。因此這隊商人便沒有了大夫,在沙漠裏就生了病。況且生病的還是隊伍裏起帶頭作用的那一個。
顧文跟袁君逢說,“你看奇不奇怪?往常他們帶着大夫橫穿沙漠,也隻是帶着而已。到了大夫離開的時候,這隊人就生病了。而且生病的偏偏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袁君逢沉吟片刻,“其他人生病或許不會在乎,可這是最厲害的,因此心高氣傲,也要找最好的大夫。又因爲他年紀大了,其他的商人也都敬着他,所以一路護送他來了。”
顧文笑了笑,“沒錯。袁兄,你有沒有發現,這個隊伍裏就這一個老商人生病了,其他人一點問題都沒有。況且就我看來,這個老商人平時雖然也體弱,頭疼腦熱的。但從來沒有生過這麽奇怪的病,渾身長滿了疹子。”
“恰巧他們又是胡人,又生了這奇怪的病,讓人害怕也厭惡。加上他們心高氣傲,隻想要最好的大夫來醫治。因此,一路上竟然都沒有治好這個病?橫穿了上百公裏,最後仍然沒死。結果一到了京城,病情突然加重。袁兄,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袁君逢點點頭,“要找到背後之人的蛛絲馬迹,還是要從這一隊胡人商人身上下手。”
顧文彈了彈手指,“是啊,先扒出他們身上的秘密再說。”
于是兩個人便從胡人商隊下手,從他們進城和出城的蹤迹開始尋找,包括路上結識的人和事物,買了什麽吃了什麽,又屯了什麽過來賣,一應俱全,幾乎要把人扒了個底朝天。
他們知道了其中有一個商人家裏養了三個小老婆,還知道有一個人經常去狎妓,不過隻看,因爲那方面不行。
在這樣地毯式的搜索之下,終于找到了一個細節處。原來在這隊商人行進的途中,本來大夫是跟随着一起走的。卻沒有想到,在路上碰見了一個落單的商人,于是便跟他們一起走。
途中偶遇蠍子,這商人便随手撒出來什麽藥粉,結果就把蠍子全部都給殺死了。刷的商人看了覺得驚奇,連連問他。
這商人說,“中原上奇人異士無數,我手上這藥粉,便是中原大地上一位叫薛柔的神醫所制作,非常适合咱們經商途中路過大沙漠的時候用。我多年前與薛柔姑娘相識,她便贈與我這藥粉。果然有用。”
衆多商人紛紛贊歎。他十分禮貌大方地每個商人都分了一袋,并且大吹特吹薛柔的醫術。還說她認了個舉世無雙的師父,讓這些商人都很感興趣。
因爲隊伍裏有個大夫,他慣是聽不慣隊友們一起鼓吹别人,慢慢就吵了起來,後來怒而離席,發誓再也不跟他們在一起了。
商人們也覺得受夠了他的壞脾氣,因此也不去阻攔他,這群人就這麽分開了。那個挑撥離間的商人,表面上說着抱歉的話,實則各種貶低之前隊伍裏的大夫。人們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不慣着他的壞脾氣,也不再多想,更沒想過要道歉的事情。
到了旅途中央,那老商人生病了,他貢獻出了自己的藥,說是能治病。結果果然有效果,但他又說自己帶的不夠,所以老商人的病反反複複。
他說,“你們進城之後就直接去找薛柔薛姑娘,她心地善良,一定會替你們醫治的。”
商人們都舍不得他,但最終還是分道揚镳了。
進城之後他們果然沒有聽那個商人的話語,而是到處去找名醫,結果沒人醫治,最終才找上了薛柔這裏。
袁君逢眉間擰出來一個八字,“柔兒治病救人太多了,但我印象中也沒有這麽一個商人。”
顧文笑道,“記不清楚可能是小事。關鍵是這藥粉本來就是尋常物什,薛姑娘雖然醫術高明,但難保證這藥粉沒有别人也制作得出來。這商人卻大肆鼓吹,還讓他們進來就直接找薛柔,這不是激發人家的叛逆心理嘛。”
他們再往上查,就發現城裏有名的大夫都接觸過一個胡人商人,此人自稱掉隊了,受同胞欺壓,落得一身的傷痛。大夫們都給他看了病,聽他說了這些胡人商隊最喜歡找名醫,紛紛閉門不出,讓他們吃了一肚子灰。
最終還是灰溜溜地找上了薛柔,順便成爲了薛柔通敵叛國的證據之一。
顧文說,“袁兄,你猜猜,這位挑撥離間的商人,究竟是因爲性格讨厭呢,還是存了什麽害人的想法?”
袁君逢微微一笑,“看來我得想辦法抓住這個聰明的商人了。”
這商人先僞裝落單,跟随着胡人商隊,再進城裏狂潑髒水,用心險惡。顧文找到了他當時見過的大夫,都說這人看起來十分面善。
聽說他是個胡人,大家都驚呆了。原因是他的長相,明明白白的就是本國人的樣子。
袁君逢皺着眉頭,“怎會如此?難不成是我國去那邊的商人?”
顧文說,“恐怕不是,我想他應該是有兩國的血脈罷了。”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正在袁君逢的宅邸裏面,坐着詳談。突然,顧文注意到一個有着灰黑色眼眸的少年,對方擡了一盞茶過來,說,“将軍,這是你們的茶。”
袁君逢點點頭,他便退下了。看起來十分乖巧聽話。
顧文心中卻是狐疑,“袁兄,這…”
袁君逢解釋道,“他是胡人舞姬跟漢人所生的,所以看起來有胡人的樣貌。其實從小就在這裏長大,并且對胡人的強取豪奪十分反感。”
“說起來…”袁君逢歎氣道,“當時還是他主動跟我們說,不要給胡人商隊看病的。如果當時聽了他的,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顧文笑着點點頭,心裏卻對這人更加的懷疑了。那麽憎惡胡人,除非他或者他母親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說起來,他母親是自願私奔的。而他自己,看起來桀骜不馴放蕩不羁的,憑着那一張臉,也不像是被欺負的樣子。
他心裏疑惑,但等到阿五離開之後才表現出來,“袁兄,我懷疑這個阿五有點問題。”
袁君逢表情猶疑,顯然,他也是懷疑這個人的,“我之前也覺得不對勁,怎麽恰巧我們就碰上了呢。但我暗地裏調查過他的身世,發現确實有這麽一個人,應當是無疑的,所以我才打消了這個想法。”
顧文說,“我們應該再去查看一遍,我覺得他的嫌疑很大。何況當時的往來信件在薛姑娘房間裏發現,可以懷疑那隊胡人商人,怎麽就不能懷疑他了呢?”
袁君逢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于是兩個人又開始抓藤摸瓜似的開始搜索,顧文發現,這個叫阿五的家夥,他的母親的确是舞姬,但同樣的,也不是隻有一個人。這個舞姬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妹,姐姐來了漢,就再也沒有回來。而妹妹則安安穩穩地待在了那邊。
最重要的是,資料顯示,姐姐的孩子還活着,妹妹的孩子已經去世了。
究竟去世的是哪個?
顧文懷疑阿五才是那個妹妹的孩子。
他故意設計引誘阿五,放出消息去,說薛柔将要被釋放,并且更受皇帝的重視了。小皇帝也聽他的,做出那個模樣。
顧文帶着袁君逢在房間裏守株待兔,終于在一個晚上把想要再次投遞“證據”的阿五給抓住了。
袁君逢十分失望,“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孩子看起來聰明伶俐,雖然眉眼間有些小算計,總體來說還算是個可愛的孩子。
阿五嘻嘻一笑,“我不這樣做應該怎麽做?胡漢本身就是不對付的,難不成我還真像我那個傻子弟弟一樣,對漢人如此親切?”
原來姐姐的孩子是被阿五給殺死的,他殺了那人,便自己冒名頂替上去,成爲了一名暗探。一直聽說薛柔幹政,那把民間的火風也是他們删起來的。後來發現薛柔的某些看法着實見解獨到,這些人就想從薛柔身上做文章了。
美其名曰,斬斷小皇帝左膀右臂。一旦薛柔出了問題,袁君逢肯定也沒從前那麽忠誠了,瓦解的方法就開始行之有效了。
隻可惜,最終還是被顧文給抓了出來。
阿五笑着說,“将軍,你什麽都好。可偏偏遇上薛姑娘的時候,就有些犯傻了。她說我是好人,你還真的以爲我是好人?”
袁君逢沉默不語,隻是把他送進了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