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君逢卻被她挑起了火,眉目冰冷中帶着怒氣,“你還知道我們之間有交易!”
月生心裏砰砰直跳,表面卻做出無所謂的模樣,“我當然記得了。”
“你既然記得,就該知道,我已經給了你相應的,你也該做到自己說出來的吧。”
月生心裏很不滿意,從她嫁了進來的那天,不說别的,就根本沒有聘禮。這她也認了,反正沒有娘家,聘禮跟彩禮都省了吧。可别的不說,連接親的人都沒有,其他家至少會有花轎,若是威風點的,還可以繞城一周呢。
可袁君逢作爲堂堂一個掌權的大将軍,根本就沒有讓花轎去接她,甚至連大門都沒有裝飾。整個将軍府空空蕩蕩,連酒席都沒有擺一桌。其他人知道将軍要成親,送來禮品,袁君逢冷着臉讓下人擡去了庫房,酒都沒有請人喝一杯。
美其名曰是節約?而且說因爲小皇帝沒有來,不方便接見大臣。他一個手握兵權不應該私下結交。
可笑至極!誰聽不出來這是敷衍。那些人連帶着對他這個将軍夫人的顔色也不對了,但誰也沒說出來。
知道的這是婚禮,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送葬呢。新郎官冷着一張臉,除了那身紅衣裳之外,沒什麽看起來喜慶的。
月生像倒豆子一樣把心裏的委屈全部說出來了,越說越多,差點沒有把自己給說哭了,“袁君逢,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你知道别人怎麽說我的嗎?你知道下人們怎麽說我的嗎?”
她雖然是山寨出身,可也是個女子,心裏也有對丈夫的期盼。袁君逢是她喜歡上的第一個男子,當他聽到對方答應自己之後,心裏别提有多高興了,可誰能知道嫁過來會是這樣的場景。
袁君逢隻是冷着臉看她,“說完了?”
月生狠狠地擦了擦眼淚,“沒有!我還要問你,憑什麽這樣對我?我哪裏對你不好了!我對你一心一意,連你們家的下人我都照顧到了。可他們呢?一口一個薛姑娘,究竟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袁君逢輕蔑地笑了一聲,“這些事情你早該知道。在你說出要跟我成婚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了。”
薛柔跟他多年地情誼,下人們都看在眼裏,怎麽能讓她知道外人融入府裏。若真是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袁君逢倒是要考慮是不是自己識人不清了。
月生瞪着他,“你别忘了我們的交易!”
袁君逢心頭一陣怒火陡然而生,他一把攥起月生的手腕,用力極大,根本沒有理會對面女子的蹙眉,“你既然還記得交易,那我便要問問你!我說過給你的已經給了,你說過的呢?”
月生臉色不自然地往後退,“我說過什麽?”
袁君逢被氣笑了,“你當時在牢裏承認,柔兒身上的毒便是你在山寨裏下的!是你親口說要跟我做交易的!隻要我把你從牢裏放出來并且跟你成婚,你就會救柔兒。現在呢?我已經把你想要的都給你了,你呢?”
月生想逃脫,卻被袁君逢狠狠拽住,“那解藥!你是做了沒做?!”
月生一陣心虛,她嫁過來之後本就想着立威,還有謀奪袁君逢的心意,哪裏會去做解藥。再說,薛柔跟她可是情敵,若是把對方救醒,豈不是給自己多了一個負擔?
見她不說話,袁君逢更加生氣,“說啊!你爲什麽不說?别忘了這一切都是我給你的,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仍舊可以把你扔出去!”
月生聽了這些話也變得生氣起來,“是啊,我說的。那你也該記得,當時我便告訴過你,這解藥無藥可解。她身上的毒早已侵入血液了,除非全身換血,再輔以藥物治療才可以。”
袁君逢點頭,“我知道。我當時也告訴你,你要的我都給你,隻要你救柔兒就可以。所有的血從我身上換就可以了,我都給。我現在仍舊是這句話,你救還是不救?!”
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當初她隻是随口跟袁君逢做交易,沒想到對方接受了,還真的娶了她。但月生現在不願意,那可是全身換血,薛柔倒是活過來了,袁君逢可不就得死?一命換一命,袁君逢死了,她嫁過來還有什麽意思!
袁君逢眼神冰冷,依舊問,“你救還是不救?!”
月生氣急反笑,“救啊怎麽不救?你先放開我,我現在就回去調試解藥。不過袁将軍可要記得,這可是一命換一命的勾當。她倒是活了,即便知道你的心意,那時候你也死了!”
“無妨,或者一起死,或者柔兒活着。”
冷天意在外面聽的心髒砰砰直跳,感覺自己的血液越來越冷,頭也有些暈,感覺到兩個人的談話快要結束,趕緊從原地跑開,出門時還碰見了方幾,一臉驚訝地看着他,“冷神醫,你跑什麽?”
冷天意來不及跟他說話,直奔宮門。守宮的人正打算上鑰,冷天意亮出腰牌,順利進了宮門,這才感覺到喘息不止。他這副身體老了,況且還體弱多病,雖然将軍府離皇宮不遠,仍舊跑的累。
隻是怕屋子裏的那兩個人發現他,因此趕緊着急地跑了出來,也不知道爲什麽擔心。大概是怕那女土匪知道了,不願意給薛柔煉制解藥吧。
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薛柔身上的毒藥是女土匪月生下的,袁君逢那天去牢房确實失去看她,但也是去要解藥了。不過那天應該是沒有同意她的交易。
冷天意不禁責怪自己,如果不是他無能,沒辦法制作出解藥,袁君逢何至于最後答應了月生的交易。
他喘了幾口粗氣,隻覺得雙腿在打顫,咬咬牙,努力地走到薛柔的宮殿中去,他要告訴薛柔這一切的真相。告訴她袁君逢不是抛棄她,相反對方從來沒有放棄過她,甚至想以命換命。
隻是剛剛實在是跑的太快,又因爲偶然聽見了秘密,心情激蕩,冷天意隻覺得頭腦一陣發漲,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小宮人看見了,驚訝極了,也差不多都認得了。趕緊過來攙扶他,“冷神醫!冷神醫!”
還是守門的兩個侍衛看見了,力氣稍微大一些,将人背了進去。
等冷天意再醒過來,就發現自己睡在了薛柔的床上,而薛柔坐在旁邊,擔憂地看着他。
薛柔的頭發披散着,臉色蒼白,看起來仍舊是大病的樣子,而他卻把床給占了,趕緊爬起來,“柔兒,何必讓我在這兒睡,把我送回去就行了。”
他也有自己的宮室的,還在皇宮裏替人看病。其他人信不過他,都要太醫來看。但那些侍衛和小宮人,家裏貧困的,都相信他,沒多久已經收了不少人了。
薛柔輕輕笑,“我自然知道師父人緣好,在這裏認識不少人,替他們治病。正是因爲人緣好,所以才送過來的。”
她也才醒過來不久,就看見一個臉不熟悉的小宮人急匆匆地闖進來,“薛姑娘!救救冷神醫吧!”
這才知道原來師父昏倒了,他們六神無主,便把人送過來了。
薛柔睡了一整天,這會兒精神稍微好一點,撐着頭,“師父怎麽回事?是不是最近替我治病太累了,還是好好休息吧。我這裏有林太醫的。”
治不好也無妨,反正她也沒什麽期盼的了。
薛柔心裏這麽說。
她沒說出口,但冷天意似乎看出來她的想法,心裏又急又氣,“柔兒,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麽了?”
薛柔一愣,沒想到師父能看出來,笑了笑,“沒什麽,師父。我的意思是我會好好吃藥的。”
冷天意歎了口氣,“你過來,爲師要跟你說件事情。我之所以倒在宮門不遠處,正是因爲急匆匆地趕回來和你說,體力不支才這樣的。”
薛柔心疼地說,“什麽樣的事情能比得過師父的身體?下次别這樣了,我一直都在,又不是不能慢慢說。”
冷天意看着薛柔蒼白的臉,幹燥的唇,又想起袁君逢日漸消瘦的身形,心中忍不住喟歎造化弄人,細細地給薛柔講述了他在宮門外聽到的事情。
薛柔先聽到袁君逢的時候,臉色僵硬冰冷,卻變得越來越柔軟,最後又變得冰冷而憤怒,“師父,您的意思是,袁君逢是爲了我才和那女匪成婚?我何須他如此?!”
病了便病了,死了便死了。難不成她還怕嗎?袁君逢這麽弄了一遭,反而讓她心情抑郁,病情加重。薛柔一想就覺得委屈,眼淚差不多都要掉下來。她就說袁君逢怎麽會突然對她如此冷淡,可是爲什麽不告訴她?讓她這麽難受。
冷天意勸慰道,“柔兒有所不知,那女匪下的毒奇異,必須要用一人的全身血液來換另一人,并且輔以她制作的解藥,才能徹底解開。君逢他…決意爲你換血。”
薛柔的手不住的顫抖,身體也變得冰冷,她顫着雙唇,“全身換血?他将女匪放出還娶了她,就是爲了讓她給我換血?”
冷天意點點頭。
“換血…會怎樣?”薛柔幾乎不敢去想,袁君逢做了怎樣的決定。
冷天意心疼地看着她,還是說了出來。
“換血者,一命換一命。君逢他…或許不是爲了給你治病而瞞着,是換血後他必然會死。我想,他大抵不想讓你太傷心,才做出這負心的模樣。”
薛柔的眼淚頓時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