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君逢眼底閃出哀傷,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大當家難道是忘記了。你說過的,我們兩個人之間,隻能有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必須得留下來。那麽我願意做留下來的那個人。讓我家小姐離開,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月生隻覺得心裏五味雜陳,她是見識過娘親和爹爹的感情的,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而娘親表面上笑嘻嘻的,說話也輕佻放肆,爲了保住對父親的情誼,堅決不肯委身二當家那個淫賊。
小小的月生就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很深的。但月生不一樣,她是個惜命的,爲了命跟了二當家,還不止一次。最好的是沒有懷孕,否則恐怕要生下來跟她一樣無情無義的小怪物了。她不想要。
聽到袁君逢剖白自己的心思,她還挺感動的。一方面爲這個男人的情深義重,爲了心上人而舍棄自己的自由。她看的出來,這人不喜歡她,也在拼命地讓自己的态度軟化下來了。說明月生沒有看錯人,确實是個不錯的人。
但另一方面,她心裏酸楚,雖然知道這個男人重情,但終究她不是他心上的那個女子。想起來仍舊覺得不甘心。但如果他這麽快就爲了讨她的歡心而移情别戀,那月生也就不覺得這人好了。
思來想去,月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你就去見見你那位心上人吧。隻是我還想問一句,如果你告訴她你是爲了她而留下來的,你猜猜,她是會選擇玉石俱焚,還是自己先逃跑?”
她帶着着壞意的這樣說。
但袁君逢态度很堅決,“我不會告訴她的,也希望大當家保守這個秘密。這是我自願的,與她無關。從此後,天高海闊,再不相見了。徹底斷了吧,省的她難過。”
月生滿意地點點頭。
她想過了,一個永遠存活在心裏的白月光,和一個可以把人困在身邊的惡人,她還是選擇了後者。反正感情這種東西,慢慢就有了。她不着急的。
“你去吧。好好跟她告别。”
袁君逢吃驚地看着她,“你這是同意了?”
月生看他呆傻的模樣好笑,戳了戳他的額頭,“是啊,我成全你這個大情聖。不是想去嘛,那就去呗,我沒那麽小氣。以後斷了就行了。我有自信,我比她好看多了呢。”
月生對自己的容貌向來是有自信的,如果不是這張臉,當年娘親也不會那麽吃得開。她遺傳了這樣一張臉,從來沒因爲容貌而覺得難過。對比起大多數女子,算得上是幸運多了。
袁君逢擡眼瞥了她一眼,月生是美豔的那一挂的,看起來十分的嚣張肆意。可他心心念念的卻是薛柔的笑容,那樣的純淨,溫柔,讓人難以忘懷。
他想過了,不論從前或是未來,大抵沒有一個女子像薛柔那樣深深印刻在他心裏了吧。
月生答應了他,也就不再阻攔。反而爲了表示自己的大方,親自送袁君逢去和薛柔相見。薛柔正在給冷天意喂藥,看見袁君逢心裏驚喜。月生冷冷地說,“你們聊吧。我出去。别太晚,否則我會吃醋的。”
薛柔心裏酸楚,明明吃醋的該是她才對。
月生出門後,袁君逢趕緊把門關上,仔細觀察後發現沒有人,才敢坐了下來。他伸手握住薛柔的手,“柔兒,讓你擔心了。”
薛柔眼眶一紅,“沒事。你沒事就好,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吧。她沒有欺負你吧?”
袁君逢搖搖頭,又看向冷天意,“師父怎麽樣了?有沒有好一點?”
冷天意因爲生病,兩頰已經凹陷下去了。這會兒剛喝了藥,臉上還有些苦色,“我沒事。你們兩個安全就行了。”
他也聽說了那些話,忍不住問道,“君逢,那是真的嗎?這女土匪把你擄走,就是要和你成親?”
袁君逢苦笑,“是啊,她把我關在了房間裏,手腳都綁了起來,而且整個寨子大張旗鼓地在裝扮,爲的就是逼我就範。”
袁君逢伸手握住薛柔的手,“不過柔兒别擔心,我不會跟她成婚的。也不要難過,我與她都是虛與委蛇而已。”
他悄悄地往後看了一眼,再次确定沒人之後小聲說,“師父,柔兒,其實這次來我是有别的事情要跟你們說。我在那邊,跟那個女土匪虛與委蛇,讓她相信了我願意和她成婚。說好了條件就是過來見你們一面。”
“其實我在她的房間裏已經找到了寨子的地形圖,這個土匪窩我差不多摸清了。隻是不敢把圖帶出來,但我已經記在了腦子裏。我來見你們就是想跟你們說這件事情。”
薛柔眼中閃出了驚喜,“真的?你找到了這土匪窩的地形圖?那咱們就可以偷偷出去了。”
袁君逢點點頭,“我現在想的問題是,咱們是現在走,還是明天再走。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如果下山,十分的不方便。但如果明天的話,我恐怕沒有理由再出來一趟了。因爲我今晚跟她說的是出來告别。”
薛柔擰着眉頭沉思,如果現在跑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師父年紀大了,晚上行動多有不便,況且身體不好,萬一在路上絆倒怎麽辦?
冷天意卻堅決地說,“走,咱們馬上就走。别管我,我雖然是把老骨頭,也絕對不會拖你們的後腿。”
薛柔趕緊說,“師父,我不是那個意思。”
冷天意笑了笑,“我知道。柔兒,我也在這鬼地方呆夠了,如果能夠離開,自然是要把握住機會的,所以咱們趁着天黑,剛好溜出去,多好。”
薛柔聽他這麽一說,也覺得心中大定,跟袁君逢對視了一眼。便在房間裏尋找着可以用的東西。袁君逢的小匕首後來藏在了床鋪下面,這會兒摸了出來,又放在了靴子裏。傷好的七七八八,如果要打架,也差不多可以赢。
最好的是天黑,盡管土匪很多,但也要考慮這個問題。他們有機會跑出去的。
三個人把東西收拾的差不多,揣好了匕首和毒藥粉,便趁着天黑摸了出去。出來後袁君逢才覺得奇怪,這女土匪說好讓他們告别,竟然真的就一個人都沒有留下,就這麽講信用的嗎?
而另一頭,月生坐在房間裏,輕輕地撥弄着首飾盒裏的東西,有手下站在旁邊,“大當家,你就這麽放心那小子,讓他跟那女人單獨說話。萬一他們跑了怎麽辦?”
月生輕輕勾唇,眼眸裏卻盡是冷色,“那就看看他們能不能跑出去了?”
她自然是發現了房間裏的布防圖被動過了,不過是想試試袁君逢的忠誠度罷了。他不信她,可以。他想把那兩個人送出去,可以。
月生期盼的是,把他們送出去了,袁君逢會不會履行自己的諾言,留在寨子裏陪着她。畢竟這一個人換兩個人的買賣,她也是第一次做呢。
覺得虧得很。
但如果是袁君逢,她願意虧一虧。
事實上,的确沒有人看守着他們,人都去出口堵着了,如果真的想跑,沒人跑的掉。
不對,有一個人可以跑的掉。那麽大片的森林,袁君逢如果不管其他兩個人,是可以跑掉的。
月生抹了紅色的唇,“走,去看看。”
袁君逢帶着薛柔和冷天意朝着地形圖上沒有人把守的地方跑,路上冷天意的速度有些慢。他着急,但也無可奈何。袁君逢是受傷的,冷天意又重病,薛柔是個力氣小的女子。他們這三人行堪比老弱病殘了。因此走的非常慢。
袁君逢越走越覺得心驚,一路上怎麽會這麽順利,順利得讓他心慌。他心裏懷疑,會不會是女土匪月生的一個陷阱。但是很快就堅定起來了,不論是不是陷阱,都得去試試。
到了明天,不會再放他出來。難道真的要等到三天後跟她成婚?他不願意!
是陷阱又如何?!隻要把薛柔跟冷天意送出去,他可以跟他們拼了。袁君逢對自己的武功還有點自信,大不了玉石俱焚,他相信他可以拖着一條殘命跑出去的。
薛柔感覺到他的出神,“袁大哥,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袁君逢搖搖頭,安撫似的對她一笑,“沒事,我隻是想事情有些出神了而已。柔兒,咱們快些走吧。别等他們又追上來了。”
薛柔點點頭,扶着冷天意,腳步更快了。
女土匪月生背着手,神色冷漠,“他真的帶着那兩個人跑了?”
手下說,“是的。并且跟您說的一樣,已經往出口去了。”
月生輕笑一聲,“那我過去看看。”
她還是有種期望,萬一呢,萬一這個人說話算數呢?全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土匪。
終于,到了地形圖上那個下山的關卡,山寨的大門就在這裏。袁君逢欣喜地說,“到了到了,就是這裏。”
“到哪裏了?”月生的聲音冷冷地從後面傳來。
幾個人吃驚地往後看,隻看見大批的土匪就站在月生身後,等着将他們擒拿歸案。
袁君逢握緊了拳頭,薛柔卻趕緊對他說,“快跑!袁大哥,你快跑,出去報信!趁着人還沒有圍過來,别管我跟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