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的遭遇讓他恨透了這世界上不忠心的人,哪怕是處于這個男人妻妾成群的時代,顧文也希望自己能夠一生一世一雙人。能夠有一個感情深厚的妻子,生兩個可愛的孩子。絕對不讓這些所謂的宅子裏的内鬥發生。
算起來,他娘親是犧牲品,那他父親後來娶進來的柳姨娘就不是了嗎?雖然他恨透了柳姨娘和他那蠢弟弟的所作所爲,也不得不承認,他們也是提心吊膽的,顧老爺天天在外面拈花惹草,随時随地會有私生子出來跟他們争家産。
人生過成這樣,也真是可悲。所以顧文早早退出了家産之争,實在不想再重複他娘親的悲劇了。
現在他終于看見了讓自己動心的女子,可是一切似乎都來的太晚了一些。算是命運不濟吧?娘親家道中落,不得不做了清倌,又信了顧老爺的花言巧語。
而他呢,雖然碰見了合适的人,卻也太晚了。
難不成他們娘倆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不幸嗎?顧文呆呆地想。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阿雲是從小就跟在顧文身邊的,是顧文娘親在他小時候從人販子手中救下來的,因此忠誠度極高,看見顧文這個模樣,心裏也覺得不好受,忍不住安慰他道,“少爺,你如果真的喜歡那薛姑娘,不妨去表白試試?”
阿雲鼓勵地說道,“誰說薛姑娘跟袁公子一定能走到最後呢?萬一他們感情本身就不好呢。再說,他們還沒有成婚,少爺你還有機會的。”
他不是沒有是非觀,隻是在是非面前,少爺更加重要。
再說,那薛姑娘之前不是還因爲少爺跟袁公子吵了一架嘛,袁公子那麽兇,哪裏比得上他們少爺啊?
阿雲心裏自然是自家少爺什麽都好了。
顧文怔怔出神,聽着阿雲說的話,竟然感覺有一股熱血往胸口上湧,好像說的很有道理,萬一他有機會呢?
雖然這機會很渺小,但是萬一呢?怎麽能不去試試?
顧文心下微定,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來,“阿雲,謝謝你安慰我。不然我真是要鑽牛角尖了呢。是啊,喜歡她就去說出來。就算她拒絕我了又怎麽樣呢?至少我能勇敢地說出來。”
娘親當年一直想離開,卻苦于顧老爺的權勢,一直不得離開。顧文好不容易才擁有了久違的自由,現在隻想天高海闊做自己的事情。
他想好了,就讓阿雲去準備了一對玉镯子,是娘親留下來的,祖父傳下來的。家裏被抄了,就剩下這對玉镯子,所以最後交給了他,讓他交給未來的心愛之人。
顧文用一個精緻的首飾盒包裹住這對玉镯,跟阿雲商量着他要怎麽跟薛柔說這件事情,阿雲說,“您不妨直接跟薛姑娘說,她不是經常牽着大黃出去遛彎嘛,您趁這個時間段直接說清楚就好了,省的沒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顧文蹙着眉頭,“我怎麽覺得不太好?畢竟薛柔姑娘跟袁公子是那樣的關系,要不然還是算了吧。阿雲,我覺得我現在像是個破壞人家感情的壞蛋。”
阿雲心裏着急,“少爺,您怎麽想?誰也沒有讓你去破壞他們的感情,隻是這選擇權已經交在了薛柔姑娘的手裏,她要怎麽選擇是她的事情。您不會逼迫她,還怕什麽呢?”
有時候,自家心裏猶豫,身邊隻要有一個人可以鼓勵你,支持你,那麽就可以下定決心了。顧文現在就是這樣的,在阿雲的一番話下,終于決定要跟薛柔告白。
他心裏感激,“阿雲,這麽多年,也隻有你是真心待我了。真的很感謝你。”
阿雲也紅了眼眶,“少爺說什麽呢。多少年咱們都過來了,以前那麽難熬都過來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吃午飯的時候,顧文給薛柔夾了菜,“薛姑娘,多吃點。”
薛柔悄悄瞄一眼袁君逢不太好的臉色,說,“好,我多吃點。不過你也是,别給我夾菜了,你自己吃吧。”
顧文點頭,關心的神色卻一點都沒有少,隻是不住地說道,這個你多吃點,那個你多吃點,讓袁君逢的臉色越來越黑了。
終于,他忍不住了,臉色十分臭的把碗一放,“我吃完了,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說完看着薛柔,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多!吃!點!”
薛柔看着他離開氣勢洶洶的樣子,知道他沒生氣,但又覺得他這幅樣子挺可愛的,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微風輕拂過薛柔的發絲,她的眉眼如畫,唇上染着淡淡的櫻桃紅色,微微一笑勾動了顧文的心神。他竟然看得呆了,忍不住說了一句,“薛姑娘真好看。”
薛柔回過神來,才看見他那副發呆的模樣,心下覺得有些異樣,然而嘴上還是打趣道,“顧少爺說什麽呢?你可比我好看多了,傾國傾城呢。”
顧文一笑,“這難道也能形容男子嗎?”
薛柔吐吐舌頭,“尋常男子自然不能用這個來形容,但顧公子确實值得。”
顧文繼承了母親的好相貌,自小便被别人嘲諷容貌昳麗,本來是不喜歡别人評價他相貌的,但不知道爲什麽,這些話從薛柔嘴裏說出來,便不生氣,甚至覺得她俏皮可愛。
顧文想,或許這就是喜歡吧。沒有什麽道理。
這頓飯吃的薛柔心頭惴惴,總感覺顧文要說什麽,心裏也能勉強想到,因此總是食不知味。
等到桌子上的東西撤了,薛柔伸了個懶腰,準備出去,先躲一躲。
顧文卻說,“薛姑娘等一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薛柔心頭一跳,猜的不會是對的吧?那可吓人了。
顧文說,“薛姑娘,跟我去小花園坐坐吧。”
薛柔心情沉重地去了小花園,已經想到了袁君逢那個大醋缸的别扭表情,大概又是要哄很久的。
顧文的手背在身後,攥着那個首飾盒子,手心因爲緊張微微沁出了汗珠,他覺得口幹舌燥,心砰砰的跳。這個時候反倒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完全沒有早上跟阿雲說話那時候的雄心壯志了。
心裏苦笑,你可真窩囊啊。
薛柔轉過身來,面上波瀾不驚,實則眼皮突突突地跳,“顧公子,你要說什麽?就在這兒說吧。”
顧文愣了愣,跟薛柔的目光對視上,突然又來了勇氣,定定地看着她,“薛姑娘,我相信你也看出來了。你在我們顧家的這段時間,不論是對大黃還是對我,我都感覺到你的溫柔可親,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薛柔打斷他,“那是因爲我是個大夫,大夫對待病人可不是要如沐春風麽?顧公子,你别多想。”
顧文苦笑,“原來已經被你看出來了嗎?就是這樣的。薛姑娘,或許你覺得你隻是對待病人的普通溫柔,我卻感覺這溫柔讓人上瘾,讓我想起和我娘親待在一起時候的安甯。這是我這輩子最想得到的生活,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過着平淡不驚的生活,不需要争搶什麽。”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把身後的手伸了出來。那雙白皙卻并不嬌柔的手上捧着一個紅盒子,像是捧着他那顆拼命跳動的赤子之心,“薛姑娘,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你…願意接受嗎?”
薛柔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來真的?定情信物祖傳之寶都帶來了?就算放到現代,這也應該是訂婚才有的規格。
再看顧文,雖然看起來沒那麽緊張,但是卻能看見他的手是微微顫動着的。
正是因爲面前的人認真,誠懇,所以才不能太過分。薛柔歎了口氣,“顧公子,顧文,你把東西收回去,這東西我不能要。”
顧文啞聲道,“你…都不打開看看的嗎?”
薛柔說,“不管裏面是什麽,都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不能讓你拿出來随便送人。”
“我不是随意,我是很誠心的。”顧文趕緊解釋道。
薛柔又歎氣,“既然如此誠心,這東西就更不能給我了。因爲我不是你的良配。顧公子,你要知道,你母親留下這個東西給你,一定是想要你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姑娘,很可惜,我不是那個人。”
顧文苦笑道,“我知道你跟袁公子的感情好,可我總想着要試試…萬一能成呢?萬一你們的感情沒有那麽牢固呢?”
薛柔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我此生隻會愛他一人。顧公子,你不知道我們之間經曆了多少的故事,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顧文怔怔出神,最後還是說,“抱歉,薛姑娘,我出格了。并不是想故意給你造成困擾,以後也不會了。你别怪我。”
薛柔一笑,“怎麽會?說開了咱們還是好朋友。我也衷心地祝願你,能找到屬于你的那個可以共度一生的姑娘?”
顧文扯了扯嘴角,離開了,看起來腳步有些虛乏,大概還在打擊的虛弱中沒有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