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顧文遺傳了母親的美貌,看起來十分乖巧聽話,也讓顧老爺多了幾分疼愛,因此雖然是私生子,卻也崇拜愛慕父親,想要替母親讨回公道。
顧文的母親卻躺在床榻上握住他的手,“文兒,别去。我與你父親本來就不是明媒正娶。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你外祖死的早,我才落在那般田地,你再去跟他們鬧,恐怕我走了之後你更不好過。”
顧文心裏不甘,母親卻說,“等我死後,你就離開這個家,别出現在他們要錢。文兒,這是保住你的命的最好的方法。最重要的是,你沒有跟他們一博的能力。娘隻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其他的都不強求了。”
沒過幾天,顧文的母親就去世了。顧文被老太太接回家裏,顧老爺新娶的姨娘和那個弟弟卻一直欺負他。也是因爲老太太和他爹對他還有幾分親情在,讓他不要跟弟弟計較。
于是顧文就搬了出來,圖的是個清靜自在。
顧文說出這些往事,隻覺得十分難堪,他伸手搓了搓臉,“我的家事,讓你們見笑了。”
“放心吧,顧夫人隻會針對我,不會對你們下手的。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也不會連累到你們。”
薛柔聽了這話卻覺得十分刺耳,生氣地說,“你什麽意思?現在想把我們摘幹淨嗎?很可惜,我們已經進了你家這個賊窩了,摘不幹淨了。”
袁君逢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直接問,“顧公子,你就沒想過,跟他們娘兩個硬碰硬一次嗎?難不成就這麽忍受着?”
在他看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們一直受人欺負呢,實在是不值得。
顧文卻苦笑着搖搖頭,“娘親臨死的時候都還跟我說,讓我離他們遠遠的。那些人是惹不起的,我赤手空拳,他們背後卻還有家族。這些倒也算了,隻是當時我在娘親的床榻前親口答應,怎麽能反悔?”
“奶奶對我也挺好的,雖然不是那種親昵,但也做到了基本的。我爹對我也還好。我出來的時候答應過,不跟我弟弟争什麽,他也會保我平安。”
“我隻想安安穩穩過日子而已。”
薛柔歎了口氣,“所以他們給你下毒你也不管是嗎?”
顧文說,“他們從來沒有成功過,每一次我都躲過了。或許是因爲命好?好幾次我都碰見了,成功避過了。”
薛柔還想說什麽,卻被袁君逢握住了手腕,“别說了柔兒。這是他們顧家的事情,讓顧公子自己決定吧。我們先出去,讓他自己想想吧。”
薛柔無可奈何,也隻好跟着袁君逢出去,順便把門給帶上了。
而顧文在門關上之後,狠狠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真的要這麽忍下去嗎?可是好不甘心。
但又不想卷入什麽家産之争,實在太無聊了。他厭惡那種生活。還不如去種田,也能養活自己。可偏偏京城裏就給他安插了這麽幾個眼線,去哪裏都不行。
去接薛柔的時候,他把府上所有的小厮都趕出去接人了,卻還是有人要來暗殺他。
顧文攥着拳心,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快要裂開了。
知曉了顧文的秘密,薛柔心裏很不是滋味,跟袁君逢說,“袁大哥,顧文确實挺可憐的。這麽小就失去了娘親,還要在那種家庭裏面待着。真難受。不知道他爹是哪個,我們認不認識?”
袁君逢伸手刮了他的鼻子,“京城中的官僚大多愛喝花酒,誰家養了外室還真的不知道。況且光朝中做官的人姓顧的就有五六個,咱們怎麽知道?”
“咱們現在又在外面,也不可能立馬回去。這是他們的家事,難道你要插手管嗎?清官難斷家務事,讓他自己琢磨吧。咱們幫不了什麽的。”
薛柔知道,隻是心裏總是覺得不是滋味,好像朋友有困難,她卻不能幫助似的。
袁君逢牽着她的手親吻,“乖,如果你腦子裏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呢。爲了你的身心健康,還是多看看大黃吧。把心思放在治病上面,可能心情都要好很多呢。”
薛柔點點頭。
大黃的病也是一直不見起色,時好時壞的讓人擔憂,有時候能吃能睡,有時候又吐了吃不下去,原因還是歸結于藥沒吃對。
但薛柔沒治過狗,也隻能一樣一樣地試,不敢保證一定藥到病除,所以隻能慢慢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顧文家的事情确實輪不到她管。薛柔便把心思都放在了大黃身上,專注跟狗培養感情。
大黃吃不下飯,薛柔便親自蹲下來一口一口地喂,知道它吃下一些,能保證身體健康之後,薛柔才停止。然後獎勵似的摸摸它的頭,“大黃真乖。”
“每天都要這麽吃一點,病才能好的更快一點。”
薛柔還讓專門看管大黃的小厮每天向她彙報大黃的身體狀況,随時觀察着有什麽不對勁。吃了多少,拉了多少。
她蹲在那裏的時候,顧文就默默站在她的身後,看着她和大黃互動,心裏也有悸動。
這是個多麽好的女孩兒啊,對待狗狗都那麽有耐心。好像真是她的朋友一樣,平等并且友愛。
薛柔轉過頭,看見他呆呆地站在那裏,愣了愣,“顧公子,你在這裏做什麽?有事情嗎?”
顧文好像才反應過來他看薛柔看得呆了,臉突然就紅了,“沒事沒事。”然後速度很快地轉身離開。
薛柔撇了撇嘴,“怎麽奇奇怪怪的?心裏有什麽秘密嗎?走的也那麽快。”
她自言自語了幾句,伸手拉住大黃的牽引繩,“走吧大黃,今天天氣那麽好,我帶你出去遛一遛怎麽樣?”
大黃站起身來,親昵地蹭着她的褲腿,讓薛柔心裏暖暖的,“走咯。”
薛柔回來的時候,袁君逢正在院子裏喝茶,旁邊放着一把劍,他臉上冒着細汗,似乎剛剛練劍結束。薛柔把狗繩遞給了下人,笑着湊過去,“這哪兒來的?”
袁君逢十分自豪地說,“我自己做的,是不是很厲害,要不要誇誇我?”
薛柔拿起那把木劍,雕刻的很簡單,不過是有個劍的模樣而已,不過也足夠用心了。她伸手颠了颠,“挺輕的。”
袁君逢歎氣,“畢竟是木頭做的,也不能要求太多了。怎麽跟鐵鑄的能比?”
薛柔說,“是啊,你該帶一把出來的。”
袁君逢一笑,“出來這麽遠的地方我随身攜帶一把長寶劍嗎?我這是來治病的還是殺人的?人間看見都要害怕了,誰還願意讓咱們進家門。”
薛柔說,“也是,你要是帶把寶劍,就不像是大夫了,倒像是個保镖。不過你雖然沒帶寶劍,也帶了匕首,差距不大。”
薛柔跟袁君逢說話的時候湊的很近,嬌笑着,看起來十分開心,時不時把頭靠在了袁君逢的肩膀上,卻沒有想到在不遠處的轉角,有一個人攥着掌心看着這一切。
“誰?!”袁君逢猛然回頭,卻什麽也沒看見,隻抓住了一抹一閃而過的白色衣角。
薛柔被吓了一跳,“怎麽了袁大哥?”
袁君逢說,“身後有人,剛剛在偷聽我們說話。”
薛柔一笑,“怎麽會?我們又不是說什麽重要的話,有什麽值得偷聽的?”
袁君逢幽幽地看着她,“是啊,不值得偷聽。但我看某人的魅力太大了,惹得人家處處關注呢。”
薛柔錘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你,又醋了是不是?我看某人才是又開始無理取鬧了,我才懶得理你。”
而躲在一邊的顧文被發現後就腳步匆匆地趕緊回到房間,心還在劇烈地跳動着。他剛剛不應該偷聽的,就這麽被發現了,顯得非常尴尬。
袁君逢是上過戰場的人,面對危險的時候,身上就帶了那麽一分殺氣。
顧文坐在凳子上,拍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氣,好險,差點就被抓到了。
他的小厮阿雲正端了一盤糕點進來,“爺,您嘗嘗這個,小廚房新做的。”
顧文撚了一塊,“味道确實不錯。”
這小厮從小就跟在顧文身邊,不是府裏的,因此也要忠心許多。看他面愁不展,問道,“爺在爲什麽煩心?”
顧文睨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别問這麽多。”
事實上阿雲還比顧文大一歲,他笑了笑,“可是在爲薛姑娘的事情煩惱?”
“你怎麽知道?”
“爺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我怎麽能看不出來。您是喜歡上了薛姑娘吧?”
顧文說,“你倒是機靈,什麽都看得出來。她對阿黃都那樣的溫柔,爲人又溫和幽默,誰能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呢?可惜喜歡也沒有用,我來的太晚了,她已經有了意中人。若是能早點碰到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