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想的很好,她的确是出了名,但也不至于讓富家公子少爺哥兒跨越千山萬水來找她治病。真的病重,還不如去找她師父。師父心軟,好好磨一磨興許能成。
冷天意也是看出來這個管家的不甚上心,才讓薛柔去的。他想的也是,這樣的富家少爺,真的重病早就去京城求醫了。不過是小題大做,覺得自己病的很重而已,剛好讓薛柔去試試手好了。
孩子嘛,總有長大的一天。雛鷹也要學會起飛,不能總是待在他的翅膀底下。薛柔應該讓人們記住的是薛神醫這個名号,而不是冷天意的徒弟。
隻是冷天意狠心放手讓薛柔去試煉,薛柔卻有些舍不得師父。這一去不知道要去多久,也許很久之後才能回來孝敬師父,讓薛柔多少有點感傷。
雖然闖蕩了多年,但依舊很在意身邊的每一個親人和朋友。
吳小竹都癟着嘴,“沒想到我那天在飯桌上說的是真的,霍大哥走了之後楊大哥走,再就是你跟袁大哥要走了。你們都要走,幹脆我也走了吧,省的在師父這裏看着煩心。剛好我娘讓我去相個姑娘,我争取點,三年抱倆,給我老吳家傳宗接代。”
薛柔被他這番話說的哭笑不得,忍不住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笑了笑,“怎麽會?我們又不是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馬上就回來了。”
吳小竹哼了一聲,“我不管,我要回家娶媳婦兒去了。”
袁君逢捏着他的耳朵,“小朋友,你很猖狂嘛。計劃回家多久了,剛好碰巧我倆要走,是不是故意的?”
吳小竹嘿嘿一笑,從袁君逢的手下躲過去,“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袁大哥,你真聰明。”
袁君逢大馬金刀地坐下,“别跟我來這套,說吧,你要回家做什麽?要是有合理理由,我還能給你說說情。”
吳小竹的生日就在前幾天,剛剛回家了一趟,哪裏會這麽容易又放他走。冷天意爲人屬于剛正不阿的那一類,不會讓小輩們這麽放縱。
吳小竹說,“袁大哥,薛姐姐,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我生日過了,我娘就開始給我相看媳婦兒了。”
薛柔目瞪口呆,“那也不至于這麽快吧,這才幾天啊。你娘這麽着急嗎?”
他們原本以爲開始相看,至少得要三兩個月的。要是成婚,恐怕也要再過兩年,這孩子還小呢。誰知道他娘這麽着急。
吳小竹苦着臉,“誰說不是呢?我娘太着急了。我上次回家去都還跟她說過,不想這麽快成婚,讓她往後挪一挪時間,她明明答應我的。誰知道昨晚,我鄰家那個林大哥就來跟我說,我娘看上了村口的那個吳翠,都是一個村子的。要是算起來,祖宗還是一個呢。打小就光着屁股一起跑的,我怎麽能娶這麽個媳婦兒呢。我一定要跟我娘說,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袁君逢一聽緣由,忍不住打趣道,“幹脆先把吳翠娶了,再找個合心意的不就行了。你不是跟我說,這是男兒本色嗎?”
“袁大哥,别說了。羞死人了。”吳小竹臉色通紅,伸手把他的嘴捂住。那都是什麽時候說的話了,不是喝醉的時候講的嘛,怎麽還記得呢。
突然,袁君逢覺得背脊有些微微的涼意,轉頭一看,薛柔抱着手幽幽地看着他,“某人也想妻妾成群?”
一滴冷汗落下來,袁君逢趕緊回過頭來哄媳婦兒,“我沒有,柔兒。那些都是小竹說的,我隻要你一個就夠了。”
薛柔甩開他的手,“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才不想跟你一起過你那男兒本色的生活。你離我遠點兒。”
袁君逢苦笑,十分後悔剛剛說的話。
因爲顧家少爺催得緊,薛柔本來想第二天再走的,但那老管家曾平形象生動的描述了他家少爺如何地可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催着大夫趕緊過去給顧大少爺醫治。薛柔無奈,隻好跟曾平說,今晚就啓程離開。
這樣算起來,不過隻有半天的時間。不過可以早點離開,曾家的車隊可以在夜裏也趕路,下人多,換着駕車而已。沒什麽大礙。
剩下的半天時間還可以收拾東西,至少還要吃一頓告别飯吧。萬一去個幾個月,薛柔覺得自己還是挺舍不得冷家的這一群人的,更舍不得自家師父。
晚飯是王管家安排好的菜色,直接去鎮上最大的飯店風味閣定好的,本來應該去店裏面吃。但是薛柔他們趕時間,還要收拾東西,因此提早定好了,又讓下人帶着來家裏面吃。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冷天意坐在上位,舉起了杯子,“來,大家舉杯。我們一家人喝一個,爲柔兒跟君逢餞行。”
衆人都舉起了杯子,一飲而盡。
冷天意說,“柔兒,君逢,這是你們第一次出去治病,師父沒有陪着你們。希望你們能給師父帶回來好消息,但記住一句話:我們是醫者,但不是能颠倒世間規則的人。能救自然是要救治,努力跟閻王爺搶名額。但如果拼盡全力仍舊沒有得到好結果,也不要過分怨恨自己。”
“人生本就是這樣,我們可以争取,卻不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這是師父送給你們的話,不隻是這一次,以後的歲月裏你們也要記住。盡力,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但也要放的下,對得起天地規則。”
薛柔眼眶一熱,“我們知道了,師父。以後咱們還有機會的,您可以慢慢教我們。”
冷天意一笑,“我知道。”
袁君逢說,“師父,我跟柔兒原本與您沒有血緣關系,但卻被您收爲弟子,跟親生骨肉一樣對待,我們都十分感激。在這裏,我跟柔兒也敬您一杯。”
兩個人端起來杯子,又是一飲而盡。
席間,袁君逢也說了吳小竹想要回家的想法,冷天意沒什麽反對的,隻是說,“是不是這次回去就定下來了?如果家裏催的急,我給你放長假,直接把婚成了再回來罷。”
吳小竹被打趣的臉通紅,攥緊了手裏的杯子,“師父,别說了。”
袁君逢戳戳他的臉,“怎麽。還害羞了嗎?”
他從兜裏掏出一塊玉佩來,“這個給你。還是在你的生辰之前就去廟裏找大師求的,據說能一輩子平平安安。結果你生辰的時候回家了,我也就忘記了這件事情。剛好提起你要成親,就把它送給你了。如果你這次回去就要成婚的話,我跟柔兒大概是趕不上了,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薛柔喝的雙頰泛起了桃紅色,眼中似有潋滟水光,她眨着眼,“快收起來啊,這可是哥哥姐姐對你的心意,别傻愣愣的,把他挂在脖子上去。保佑你平平安安。”
吳小竹說,“這玉佩應該送給師父,師父生病了,玉佩能保他的平安,我年紀還小,以後還有機會,若是不舒服便去找大師求一塊。”
袁君逢不贊同地搖搖頭,“這東西當然要一直挂在身上,怎麽能你不舒服之後才挂在身上呢。”
薛柔笑眯眯地從荷包裏掏出來另一塊玉佩,“我給師父準備。你自己的拿回去收好就行了。知道嗎?你跟師父的玉佩是不一樣的,你的是一生平安,師父的是福壽無雙。”
薛柔把玉佩雙手遞過去,“師父,這是徒兒爲您求的玉佩,戴在身上吧。”
冷天意沒想到自己也有份,忍不住撫着胡子驚喜地大笑起來,“沒想到老夫竟然也有。”
薛柔跟袁君逢好不容易去一次廟裏,自然人人都有份,她跟袁君逢也各自有一塊,是能夠拼成一整塊的,名字爲雙璧成合,寓意夫妻和順。
每個人都有美好的含義了,薛柔靠在袁君逢的懷裏,看着每個人潮紅帶笑的臉,心裏的溫暖難以言喻。她的臉頰蹭了蹭袁君逢的胸口,就這樣睡着了。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馬車上了。薛柔迷迷糊糊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知道自己睡着了。因此揉揉眼睛,聽見了馬蹄哒哒的聲音,車上卻因爲墊上的軟墊,不算太陡。也因此才睡的如此熟。
馬車裏一片漆黑,薛柔感覺到己是靠在袁君逢胸口的,隻有袁君逢能帶給她這樣的安全感。她聽得見袁君逢的呼吸聲和自己的交融在一起,薛柔輕輕挑起簾子,外面也是一片黑暗,知道自己正在路上。
忍不住有些責怪自己,都是喝的太多了,還沒跟師父說再見呢。估計人也是袁君逢搬上車的,那些行李也不知道帶上來了沒有,要是沒有帶齊全,豈不是白收拾了。
袁君逢握住她的手,鼻音濃重,帶着點倦意,“放心吧,都帶齊了。”
薛柔心裏有一點甜絲絲的,”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袁君逢輕笑,透過胸腔帶來愉快的震動,讓薛柔心動不止,“我還能不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