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這才恍惚回神,“噢,那你去吧。”
吳小竹撇撇嘴,“唉,爺就是個洗碗的命啊。”
薛柔拍了拍他的手,“年紀這麽小,什麽爺不爺的,小心我打你。”
吳小竹隻好吐吐舌頭,把碗端走了。這活兒本來應該是廚娘幹的,但自從薛柔他們來了之後,就變成換着換着來了。本來嘛,就應該多活動活動。薛柔是這麽想的。
吳小竹把碗端走了,薛柔卻還是坐在石桌邊癡癡地發着呆,杵着腦袋在放空。一片葉子從樹上落下來,落在了薛柔的頭頂,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楊萬走了過來,把她頭上的葉子輕輕拿下來,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樣子,有些憐惜,“薛姑娘,在想什麽呢?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不如跟我說一說?”
楊萬坐在了她身邊,像一個溫柔的兄長一樣看着她,鼓勵她,讓薛柔覺得心裏一暖,“楊大哥,你沒别的事情嗎?”
楊萬笑道,“怎麽?我才坐下,薛姑娘就要把我趕走嗎?那我可真是太傷心了。”
薛柔趕緊擺擺手,“我哪裏有那樣的意思,楊大哥可不要多想。我隻是心裏有些不舒服,才坐在這裏吹吹涼風的。楊大哥呢?”
楊萬說,“我看你這心神不甯的樣子,有點擔心。怎麽?想着袁公子嗎,放心吧,冷神醫說他沒事就一定沒事。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冷神醫嗎?”
薛柔搖搖頭,“我怎麽會不相信師父呢。至于袁大哥,我也沒有很擔心,他明天或許就醒過來了,我不着急。”
“不是袁公子,那你是在想霍公子嗎?”楊萬說。
“你怎麽知道?”薛柔吃驚地問,“難道我把問題寫在臉上了嗎?”
楊萬笑了笑,“這倒是沒有,不過能引起薛姑娘波動的,不過那麽兩個人而已罷了。我也是随便猜猜。”
薛柔歎了口氣,“不瞞你說,楊大哥。雖然霍雲給袁大哥下藥了,但畢竟不是真的毒藥。并且下的量不多,不然袁大哥不可能還認得出我來。還有就是,他那次明明知道我掉下懸崖,沒有救我,但回來又告訴了師父跟袁大哥。”
“怎麽說起來,他都沒有對我們下死手。我也是爲這個事情煩透了,你要說他過分,好像也沒有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你要說他不過分,他又總是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楊萬笑了笑,“所以你是在爲究竟要不要恨他難受?”
薛柔點點頭,“我真的很讨厭他用這些手段來害我們,倒是送他去坐牢,或者用同樣的方法害他,我又下不去手。你說說,他既然要作惡,爲什麽還長了那麽一張迷惑人心的臉,看着還挺像個好人的。”
這倒是,霍雲不說話的時候,不像個大夫,冷冰冰的模樣,活像個手中無劍心裏有劍的劍客,好像要行遍這人世間,鏟除所有不公正一樣。
薛柔心裏煩躁,“上一輩的事情爲什麽要讓小輩來複仇,那麽厲害的話當年還會輸嗎?逼着女兒穿男裝,從小就逼着練武功,就爲了這個嗎?也太無聊了。自己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還要賠上兒女一生?”
楊萬的心裏就像是被扔進一顆細小的石子一樣,自古以來,人們常說,父債子償,誰又曾想過兒女無辜呢,不過是覺得家族的仇恨勝過個人的仇恨罷了。
“薛姑娘這是同情霍雲?”
“那倒沒有”,薛柔說,“他也做了不少壞事,我再同情他,又不是傻子。隻是霍家跟冷家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的,霍家就沒有錯嗎?當年的争鬥中冷家就麽有損失嗎?都這麽多年了,要找人報仇怎麽不直接找上神醫族呢。還不是看着師父出來,隻有一個人。挑着軟柿子捏。”
“我不是同情霍雲,隻是覺得他身後站的霍家長輩,都是孬種。”
楊萬被她這一句話逗得合不攏嘴,“好一個孬種,薛姑娘概括得當。”
薛柔罵出來之後覺得心頭爽快多了,起身準備離開,“楊大哥,我現在心情好多了,謝謝你陪我聊天。你快回去吧,我也去看看袁大哥。”
楊萬坐在原地,看着薛柔的背影,鵝黃色的裙擺随風舞動着,一颦一笑都好像踏在了他心上。隻可惜這個撩動他心波的人,自己心裏早就住着别人了。
要是能早點遇到有多好。
薛柔進了房間,看見有些黑,點起來一盞燈,又坐在了袁君逢身邊,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沒有醒過來的迹象。要是說前兩天看見袁君逢跟屁蟲一樣圍着霍雲轉的時候還有些生氣,那麽現在這氣已經全部消除了,隻剩下對他的擔心了。
“你醒過來,做的那些荒唐事,我既往不咎了。聽到沒有?”薛柔捏着他的鼻子說。
燭光搖曳,薛柔拄着頭看着他,就這樣靜靜地過了一夜,兩個人靠在一起睡着了。
霍雲果然是第二天回來的,白源沒有一起來,還在藥鋪裏。他給他下了一點藥,輕劑量的,大概能好好睡上一段時間。這種場面不适合單純的小朋友來圍觀,還是安心睡覺吧。
霍雲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想起來昨晚白源大着膽子湊過來親了他一口,然後吓得躲到了一邊,生怕被打。忍不住笑了起來,敢做不敢當的家夥,占人便宜的事情倒是敢做。
霍雲坐在石桌上喝茶,時間還很早,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很快就會敗露,隻是靜靜地等待那一刻的到來而已。
冷天意起床後就看見這樣一副情景,霍雲的背影在樹下像一個孤寂的殺手,正在等着最後的宣判。他沒有管,過去洗漱完畢。等着薛柔也弄好之後,幾個人才坐在了一起。
雖然是撕破臉皮後的第一次見面,但看起來并沒有劍拔弩張的感覺,霍雲甚至還笑了笑,“兩位起的真早啊,我還以爲隻有我一個人呢。沒想到你們也起床了,早知道我應該來的更早一點。”
薛柔說,“白源呢,你沒有帶回來?”
霍雲的動作一僵,然後緩緩把杯子放下去,“帶上他幹嘛?他吵架也吵不過你們的,安心睡覺吧。”
薛柔勾勾唇角,“還算你有點良心。”
霍雲說,“我有什麽良心?我的心早就是黑的了,不若薛姑娘挖開看看是什麽模樣?”
薛柔一拍桌子,“不必。今天我隻想問你一句話,你給我們的解藥有沒有問題?”
霍雲嘲弄地看着冷天意,“難不成冷神醫沒有告訴你嗎?這個問題恐怕不需要我來回答。”
冷天意被她這軟硬不吃的态度弄的很生氣,杯子裏的水也灑出去不少,“霍雲!爲什麽要給袁君逢下藥?”
霍雲眨眨眼睛,“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喜歡他,想把他搶過來啊。這個問題還要問第二遍嗎?”
薛柔冷笑道,“你以爲我們找不到霍天翔嗎?”
霍雲臉上一成不變的嘲弄終于有了變化,“什麽霍天翔?你們在說什麽?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說的這個人。”
冷天意說,“恐怕不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還不簡單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霍天翔的女兒吧。我都不知道,霍天翔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一個女兒,我記得當時他不過隻比我大了幾歲而已。”
“你跟霍天翔長得一模一樣,你不知道嗎?就這樣,你那愚蠢的父親也敢派你來我身邊?”
霍雲怒起,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把小刀出現在了她的手裏,又抵到了冷天意的脖頸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割開大動脈放血了。
薛柔被吓了一跳,“霍雲!你做什麽!快把刀放下!若是傷到我師父,我跟你沒完!”
霍雲冷笑一聲,臉上竟然帶了點嗜血的味道,“你跟我沒完?那我們霍家跟誰沒完呢!你們冷家當年殺我爺爺奶奶的時候爲什麽不說這話,怎麽不想着把刀放下呢?”
“冷天意是你什麽人?不過是半路認的師父!那我爹呢,他眼睜睜看着我爺爺奶奶在他面前死去,他自己也爲此斷了一條腿!薛姑娘,你這麽善良,怎麽不知道同情一下我們呢!還是,你純粹就是僞善?隻是同情你這師父罷了?”
薛柔着急地說道,“你先把刀放下,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
冷天意卻不着急,“霍雲,你爹沒讓你殺我吧?你确定要對我動手?”
霍雲眸光一閃,“沒有,我爹讓我立馬殺了你。”
冷天意笑了一聲,“如果真是那樣,你何必費心費力地躲進冷家來,不如一把火燒了算了。反正你武功高強,殺了我們應該很簡單吧。我想,你爹恐怕沒有讓你來殺人,隻是做一些讓人厭煩的事情罷了。你确定你要違背你爹的意願,對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