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冷天意最開始聽到這樣的傳聞,也隻是冷笑着搖了搖頭,“簡直滑稽。”
事情最開始是這樣的,因爲老林的事情,回春堂歇業了幾天,大家都想着調整好心态再去開門。吳小竹自告奮勇地去買菜了,原本的廚子也因爲家裏有事情,請了幾天假。所以大家說好了,買菜回來自己做。
吳小竹拎着個菜籃子,開開心心地就去了,回來的時候卻是哭喪着臉的,一臉的氣憤。
薛柔看見了問他,“小竹,你怎麽了?”
吳小竹看見是她,像是小孩找到了可以爲自己出頭的大人一樣,趕忙拉着她的胳膊說,“薛姐姐,外面有人在說我們冷家的不好,我一聽當然不行,所以就跟他們吵起來了。那女的可兇了,不小心撓了我幾下,其實沒什麽大事。”
袁君逢聽見了,奇怪地問道,“說我們冷家的不好?我們有什麽值得說的。百姓們不都是把師父當神醫一樣供着嘛,再加上霍雲能取靈蛇蛇膽,可解靈蛇的毒素,我隻知道冷家的名聲很好,從來沒聽過誰說過冷家的不好。這是怎麽回事?”
吳小竹苦着臉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我們冷家的風評一直很好,有師父這樣一個神醫在,誰又不對我們誇贊。以前隻有想跟我們攀關系的,哪裏會有在背後嚼舌根的。即便是有這樣的人,也會被别的百姓狠狠地批評。”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吳小竹拄着臉,手指頭敲着石桌子,一臉煩躁的模樣,“老林之前不是已經下葬了嘛。雖然因爲家裏窮,沒大操大辦葬禮,但還是有很多人知道了他去世這個消息,後來老劉又帶着樂樂消失了,一句話都沒說。有人就去他們家裏看了,發現值錢的都搬空了。”
薛柔皺了皺眉頭,“可是這跟我們又有什麽關系?老劉跟樂樂因爲老林的去世而難過,想換個地方生活,無可厚非啊。更何況,老林生前就想帶着小女兒回鄉下生活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
袁君逢的耳朵卻捕捉到了幾個詞彙,搬空,值錢之類的,一聽就讓人覺得非常不好,“老林家被搬空了?那幾個闖進他家的是不是以爲隻有樂樂一個孤兒在家裏,想去拿什麽?”
這實在太正常不過了,樂樂本來就是孤兒,跟着養父生活。現在養父去世了,自然有人想去欺負那孤兒。雖然已經知道了老林很窮,但還是想搬空人家家裏。
薛柔氣憤地說,“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還好老劉早早地就帶着樂樂離開了,不然不知道要被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欺負成什麽樣子!”
袁君逢揉了揉眉心,“他們沒找到值錢的東西,所以把這個黑鍋扔到了我們冷家身上?”
吳小竹愣愣地看着他,“袁大哥,你怎麽知道?你也太聰明了吧。”
袁君逢冷笑一聲,“當然了,現在人也不在了。他們打着去看樂樂的名号去找東西,結果什麽也找不到,還被别人看見了。自然要找個人來背這個鍋了。他們怎麽傳的,告訴我。”
吳小竹想了想那些賣菜的人說的話。
“唉,聽說之前那個背屍人,叫什麽來着,人家都叫他老林的,好像死了。得了屍毒死的,沒治好。”
“哦喲,那可不得了。那可是屍毒啊,治不好也是正常的。”
另一人嗤笑一聲,“哪裏正常?若是别人倒是正常,可是他是被送到了冷家,才沒有治好的。冷老爺是什麽人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神醫,有他沒治好過的嗎?”
還真是沒有。自冷天意從業以來,老林是唯一一個沒有治好,就這樣撒手人寰的。
薛柔想,這就像考試一樣,有的人經常考到一百,偶爾考到99,就會有很多人去說閑話。然而平常考60的人,偶爾有一次能上80,就會被很多人贊揚進步。其實是一樣的。
人們對優秀的人,總是那樣的苛刻。在他們眼裏完美無瑕的人,不允許有一點點小瑕疵。
怎麽沒人想到師父這麽多年來沒有出過錯誤,這是第一個沒有醫治過來的病人。偏偏把這個病人的家庭情況給放大,然後找到一個沒治好是因爲家庭貧寒的原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大夫身上,好像這樣就能夠滿足他們那一點仇視的心理似的。
實在是太奇怪。
有人說,“冷神醫這麽多年都沒有出過問題,這是第一次,大家是不是應該對他更加寬松一些,畢竟誰又沒有犯過錯呢。何況這是治病,每個人的病情都不一樣,還是需要分情況了解的。”
然而也有人說,“爲什麽不想想,爲什麽這麽多年來冷天意能掙到神醫的名号,還不是因爲他的醫術精湛,送到他那裏去的病人最後都能夠活蹦亂跳地出來。爲什麽這次卻不行了呢?以前難道就沒有比這個更加艱險困難的病症了嗎?還是因爲有其他原因。這個我們需要好好探究一些。”
還有人提起了之前霍雲沒有收下病人雞蛋的事情,陰陽怪氣地說,“冷家現在的心氣高着呢,冷天意性格本身就很高傲,更别說他帶出來的那些徒弟,更是一個比一個高傲,怪瞧不起人的。我看他們收那些有錢人的人參收的很暢快,怎麽到了我們這裏,隻是幾個雞蛋,他們都不願意收下呢?”
沒人能夠解答。事實上,這也是謠言廣泛流傳的原因。總共有兩個點惹人深思,第一是爲什麽之前收了人參,後來卻連雞蛋都不願意收下。若是說不收禮,那之前的算什麽。隻能說沒有平等的對待。
關于這個問題,薛柔其實問過霍雲,霍雲當時非常雲淡風輕地說,“有錢人出一點血跟蚊子咬了一樣,沒多少大礙。可是窮人不一樣了,或許是把飯桌上的菜都全部端來給你了,這個怎麽能要呢?”
薛柔被他這個說法說服,好像是這樣的。有錢人再怎麽送,也不會越過自己的家世去。可是窮人想要送禮,就得從牙縫裏省下來,不然就沒有可以送出去的了。
第二個問題是,冷天意多年來,一直是以神醫的稱号自居,原因是,别人還會有不成功的時候,但冷天意從來沒有失敗過。這是第一次。再結合病人的窮人身份,就惹人深思了。
尤其是還有人傳說,老林家之所以被搬空了,就是被冷天意逼着給醫藥費,不得不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全部倒賣來治病,以至于老林去世了,這筆錢也收不回來,老劉隻能帶着孤女樂樂躲到鄉下去生活。
袁君逢無聲地歎氣,“這個卻是真的不好解釋,畢竟老劉當時确實把家裏的值錢物事都抵押了,後來還沒來得及還給他,他跟樂樂就已經離開了。确實跟我們有關系。”
吳小竹卻是忿忿不平,“他們都在瞎說。他們家裏那點物事哪裏抵得我們的藥錢,師父若是那種人,又怎麽會幫他們醫治。簡直是前後不對應嘛。”
薛柔摸了摸他的頭,“就是因爲這樣,才更好坐實了,我們爲了藥錢,逼着他們賣家的傳聞啊。”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誰也不知道這個謠言是往哪裏傳出來的。袁君逢特意去查了,那幾個想要落井下石去老林家搶東西的年輕人,已經約着出去了,再沒有回來,說是要去其他縣城打拼。而隻是經過短短的幾天,這些謠言就已經發酵得不成樣子了。
也順利地傳到了冷天意的耳朵裏,冷天意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無聊!簡直是無稽之談!”
薛柔趕忙給他順了順氣,“師父别生氣,謠言止于智者。不至于大家都沒有腦子吧。”
冷天意冷哼一聲,“我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這個不是謠言的問題了,這麽多年來,有多少人看我不順眼,想暗地裏踩我一腳,恐怕這個謠言也有他們的手筆吧。”
袁君逢說,“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我們還是在醫館裏待着,多救助病人吧。用事實說話比什麽都要強。”
冷天意點了點頭,“現在也隻能如此了。”
幾個人像接受什麽考驗一樣,全都正襟危坐地待在回春堂的正廳裏,等待着上門來看病的病人。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因爲這些謠言的散布,來看病的人明顯都變得少了起來。
或許是因爲這些謠言的影響,在一個病人叽叽歪歪的挑刺的時候,霍雲終于忍不住發了火,把病人趕了出去。這樣下來,回春堂的門口更加冷清了,跟從前門庭若市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薛柔歎了口氣,“這樣下去恐怕不行,咱們回春堂的名号隻會越來越差。三人成虎,誰知道外面的人又在瞎傳一些什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袁君逢輕輕握住她的手,“柔兒是有什麽計劃嗎?”
薛柔擡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果然還是袁大哥懂我。咱們開幾天義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