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見她似乎真的喜歡自己的畫,也放下心來,輸了一口氣,溫溫和和地笑道,“小生姓白,單名一個源字,如雲是我的字。姑娘盡管喚我如雲就好。”
薛柔眼睛亮了起來,“那可真是有緣了。我身邊這位,便是姓袁,你們倆名字裏都有一個源字呢。”
袁君逢看着薛柔不動聲色地在跟這白源拉關系,心裏泛起酸味。什麽叫都有一個源字,那是一個源嗎?他這明明是姓袁,誰會像那個書生一樣,起這麽個文文弱弱的名字?
白源也是驚喜地笑着,“是嗎?那我跟公子真是有緣。”
袁君逢冷哼一聲,硬硬冷冷地說,“有什麽緣?字都不是一個字,何必來攀這個關系。”
他就是看不慣這文弱的小書生看着薛柔一臉溫潤的笑意,這是當他不存在嗎?
薛柔沒察覺到袁君逢話裏的意思,仍舊高興地跟白源說着,“雖然不是一個字,卻是一個讀音,怎麽算我們今天能碰見都是緣分。”
她把一條魚遞了過去,“白公子不是餓了嗎,來,吃吧。在山間不比在下面,也沒什麽調味的。還希望白公子不要嫌棄啊。”
白源哪裏敢嫌棄啊,他從上山來就崴了腳,半天都走不下山去,偏偏他身體又弱,肚子早就叫着餓了,這會兒碰見兩個人,不知道又多高興呢。
薛柔笑着看向袁君逢,沒感受到他心裏的酸味,反而捅捅他的胳膊,“袁大哥,白公子跟咱們一起吃飯,你快去再捉兩條魚吧。不然咱們的幹糧恐怕不夠吃啊。”
袁君逢冷哼一聲,薛柔卻沒有哄他,繼續跟白源閑聊着,惹得袁君逢氣鼓鼓地就爬起身來,直奔那個湖撈魚去了。
袁君逢挽起褲腿和袖口,臉色陰沉,操起那根尖溜溜的叉魚竿,跟打仗一樣,下手又狠又重。偏偏生氣了,才不想如那書生的願。吃什麽吃,幹脆一起餓死算了。
薛柔半天等不到他回來,不禁有些疑惑,便過去找他。可惜某人因爲自己生悶氣根本就沒有回頭,她饒有興緻地坐在一邊,看着那英武雄壯的背影跟誰過不去一樣,用力的一叉,可惜竿上什麽都沒有。
連着幾次之後,袁君逢冷哼,“哼,吃什麽吃?我手都酸了。餓着吧。”
薛柔看着他那宛如下田栽秧的模樣,又聽見他自己嘟囔,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袁君逢,你自顧自地說什麽呢?我看你要氣死啦,不如跟我說說?”
袁君逢背影一僵,再三克制才沒讓人看出他的尴尬,他仍舊冷着一張臉,“不是跟那書生相談甚歡嘛,還來找我做什麽?”
薛柔從身邊撿起一顆小石頭扔進湖裏,濺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剛好炸開在袁君逢身邊,“喂,你這醋吃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你是想吃餃子了嗎,行走的醋王?”
袁君逢摸摸鼻子,也覺得自己有些小孩子心性了,手下一用力,又叉了兩條魚。見一隻野兔從樹林間鑽過,再憋不住氣,從水中飛起,去捉那野獸了。
把兔子和魚倒騰好,又回到火邊,便看見薛柔和白源臉上都帶着笑意,似乎聊的很開心。
薛柔笑着說,“所以白公子,你平常都喜歡山水畫嗎,沒畫過人物?”
白源認真地點點頭,“相比人物,我更喜歡畫動物。”
薛柔接話道,“比如山間奔跑的兔子?”
袁君逢冷冷地插話,“兔子沒了,已經熟了。”
薛柔也不惱他,繼續說,“白公子,我看你畫裏的細節處,有許多不同的植物,且畫的栩栩如生,好像真有那植株一樣。你是對這座山很熟悉嗎?”
白源有些自豪,“我自小生長在山下,這座山我來了許多次了。山上生長着什麽,我了解得清清楚楚。四季的美景,都在我的筆下了。”
薛柔心裏想,果然如此。她剛剛在那副畫上看見了他們一直在找的清奇草,不過也是因爲那一棵比較大,才看起來格外明顯。這座山上其他的藥草白源應該也頗爲熟悉,他們倆畢竟是外來客,對這裏沒有那麽熟悉。要是能找到一個向導爲他們帶路,或許很快就能收集齊需要的藥草。
薛柔眼波流轉間已經打定了主意,她又攤開那副畫,跟袁君逢來了一個眼神對視,袁君逢便了解了她的意圖,那點醋意消失在風中了。
兩人上山沒帶什麽調味品,但薛柔熟讀醫書,認出了幾株帶有味道的植株,沒什麽作用,拿來調味倒是剛剛好。她把那草汁淋在木柴烤的魚肉和兔子上,便聞到了一股更爲濃郁清香的味道,吃到嘴裏口齒留香。
白源餓急了,一口一口,燙着舌頭說,“薛姑娘,這是什麽草?竟然還能調味。你一定是個出色的廚師吧,對這些這麽了解。”
薛柔笑着搖頭,“白公子過譽了。實不相瞞,我是一個大夫。今天上山也是爲了找一些藥草回去醫治我的病人。”
白源有些驚訝,薛柔看起來柔柔弱弱,竟然還是一個大夫嗎。“薛姑娘一定是個很好的大夫吧。”
袁君逢接過話頭,“柔兒的醫術确實出衆,曾有人誇過她妙手回春,并且她腦子裏古靈精怪的想法也很多。”
白源更加佩服了,“沒想到薛姑娘還是一個神醫啊。小生真是佩服。隻可惜我對醫術一無所知,在這方面像個盲棍,不能向薛姑娘讨教了。”
薛柔一聽,剛好正中下懷,連忙說,“白公子别這麽說。我今天正是有一件事要拜托白公子。白公子别看我跟袁大哥還這麽悠閑,能在這野外悠閑地烤魚,實則是因爲我們找了一個大早,卻隻找到了那麽幾株藥草,實在是找不到後來的了。”
白源沉吟一聲,“是生什麽病了,需要那麽多的藥草?”
袁君逢将未燒完的木柴用土埋了起來,又取了一些水,徹底撲滅了火。他聽聞這句話,擡頭道,“病人是被蛇咬了。中了蛇毒。便是在這座山上被咬的。所以我們才來山上尋找藥草。”
白源從小到大經常在山上跑,蛇類見過的多了。小時候也被蛇咬過,當時是被他義父救起來的。不過這幾年來蛇越來越少了,否則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敢往山上跑。
薛柔把畫往他面前遞,“白公子,我剛剛看見你畫裏的這一處植株,跟我要找的藥草一模一樣。你知道它在哪兒嗎?能不能帶我們過去找一找。”
白源接過來一看,發現那就是義父當時給他解毒用的藥草之一。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對此印象深刻。
“薛姑娘,不瞞你說,我小時候也被蛇咬過。我義父正是用這個藥草給我解毒的,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一些。我都知道。”
薛柔眼睛一亮,“還有些什麽。白公子說說。”
白源不記得那些草類的名字,卻對他們的形象有所記憶,他把畫布攤開,就地給薛柔畫了幾幅簡單的藥草圖畫,越畫薛柔越是高興,完全一一對應了。
他們上山來找藥草,師父給的時限是一天。雖然還有别的可以抑制毒性,并不是一天就延伸到心脈。他們也做好了一天找不齊藥草的打算,不過早治早好。碰上了這麽一個熟悉的人,相信很快就能夠找齊了。
白源更是驚訝,以前一直覺得義父不過是山野村夫,有一些生活常識而已。跟薛柔一一對應,才覺得心驚。義父究竟是誤打誤撞,還是原本就懂得呢?
袁君逢現在看着這個風度翩翩的書生,也覺得順眼了許多,“人命關天,晚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險。既然白公子知道這些藥草在什麽地方,還請白公子帶我們過去,也好盡早救治病人。”
白源動作很快地收拾好了東西,站起身來,“這有何難?全當是報答薛姑娘和袁公子的一飯之恩了。”
白源果然對這座山了如指掌,他領着薛柔和袁君逢從這頭翻到了那頭,背篼裏的藥材也越來越多,還盡是一些好的。
薛柔欣喜不已,這樣下去很快就能夠找齊,下午就能夠下山去救治病人了。
倒是白源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腿拖累了,走的有些慢,還請兩位不要介懷。”
走之前,薛柔替他敷上了藥草,基本消了腫,然而還是有些疼痛,所以走的稍微慢一些。
但是對于一個早上才找齊四種藥材的兩人來說,跟着白源到處攀爬,很快就找齊了剩餘的全部藥材,哪裏會嫌棄,高興還來不及。
薛柔看着師父給她列的十一種藥材,對最後一種犯了難。無他,因爲最後一種便是靈蛇的蛇膽。
“白公子,你可知這山上有一種毒蛇,遍體缤紛,彩色異常。我還需要它的蛇膽作爲解毒的最後一味藥。”
白源顯然有些猶豫,“薛姑娘,你們要去找那種毒蛇嗎?它毒性異常兇猛,恐怕不易得到。連我也是有些恐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