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開啓系統？”
“是否開啓系統？”
“是否開啓系統？”
林暢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着粗氣，才發覺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是否開啓系統？”
林暢沒有去管方才短暫的小憩中存于腦海裏的清晰聲音，隻當自己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而身旁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則将他徹底拉回到了現實。
“我去，到時間打卡了！”林暢自窄小的工位上站了起來，卻不防老腰一閃，我的媽呀，剛才在椅子上靠得太難受了，可惜自己那個小抱枕已經不頂事兒了……
林暢，帝都師範大學的音樂特長生，大學專業是中文，但平生最愛卻是音樂，因此畢業已是一年有餘，仍輾轉于各個與音樂有關的小公司、小網站工作，隻不過一直沒有做出成績來罷了。
而今年年初，他好不容易在目前這個規模比較大的音樂公司裏找到了一份編曲助理的工作，可現實總比他想象得要難上許多：
雖然自己名義上是個編曲助理，但平日裏很少能真正接觸到編曲的工作，更别提獨立完成一項編曲任務了。
那麽自己平日裏的工作是什麽呢？給帶自己的師父打打下手，幫他整理收拾各種樂器，反正别指望能跟師父學到什麽太有用的東西，在這一行裏，很少有人會願意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傾囊相授。
當然，林暢也不是沒做過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比如爲公司裏那幾個剛出道的男團歌手修音，修到他發瘋想吐！
本來都是唱流行、嘻哈和輕搖滾的，結果硬生生把林暢逼成了一個做電子音樂後期的，你說可笑不可笑？
其實林暢挺喜歡唱歌的，而且歌唱得也非常好聽，但沒有公司願意做他，用市場部經理的話來說：人家那些棒小夥唱得再難聽，但模樣是好看的，身材是過關的，一發歌是有小姑娘願意買單的，你呢？一個一米八五、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往台上一站還不把小姑娘都給吓跑了？
每次聽市場部的經理這麽一說，林暢就想用自己砂鍋大的拳頭把他給揍扁，其實自己長得不算難看，隻不過是胖了一些、土了一些，但這足以讓現在的市場環境将他判了死刑。
打完卡後回到工位上，林暢長舒了一口氣，爾後繼續對着電腦摳起了一首歌中的各種樂器配比，他夢想着有一天能夠寫出讓所有人認可的好歌來，而且他知道，這一切隻能靠自己，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是也！
誰知剛忙活了一會兒，制作部的經理便走到自己面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然後瞥了一眼旁邊的小辦公室。
林暢扶了扶自己的大黑框眼睛，然後有些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随着制作部經理走了進去。
“昨天分給你的那幾首歌做好了嗎？”制作部經理往大皮椅子上一偎，眼皮就跟着耷拉下去了，“之前你師父也說了，今天把成品給我。”
“師父已經做得差不多，但我還想再打磨一下……”林暢說着，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大哈欠。
他真的太困了，爲了熬夜把這幾首歌做出來，他昨晚隻睡了一個多小時，結果導緻今天上午一直沒有精神，十二點多大家都去吃飯了，他才趁機趴在工位上眯了一會兒，到現在還腹中空空，得，肚子又不合時宜地響了兩下，更尴尬了……
“那幾首編曲我又改了點後期……”林暢有些歉意地沖制作部經理點了點頭，爾後把樂譜和U盤放到了桌子上，“開頭鋼琴切進來的時候，我覺得再加點貝斯的聲音比較好，還有副歌部分的和弦有點突兀……”
聽林暢這麽一解釋，制作部經理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爾後瞄了樂譜兩眼，歎了口氣道，“林暢，我知道你小子有點才華，所以我也想多點給你兩句……”
“是，你現在二十多歲，自己有點心思也正常，可你應該明白現在的市場環境……你就說咱們公司新出道的那幾個練習生吧，歌确實唱得一般，也沒什麽音樂素養，但市場需要這個嗎？不需要！隻要咱們把宣傳給他做足了，後期也跟上，錢自然就賺到手了，至于那些練習生能火幾年，這不是公司考慮的事情，對吧？反正想做這行的年輕人一茬接着一茬……”
“你天天想着寫好歌，但現在多少音樂軟件，拿着一合就是首歌，你别說專業評價怎麽樣，有人愛聽能洗腦就夠了，老鼠愛大米，一賺好幾億，你氣得過來嗎？”
“現在就更是這樣了，市場需要的是偶像，能唱歌、會跳舞，能收割迷妹，其他的管你怎樣？你天天拿着樂譜摳，普通人能聽得出來區别嗎？你花多少心思在裏面，不如長個好模樣兒……”
聽制作部經理哔哔了這麽一大頓，林暢想要開口反駁，但他卻發覺自己無從說起，因此隻得嘟囔了一句道，“隻要寫得足夠好，市場肯定會認可的。”
“呵呵……你說的沒錯……”制作部經理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提前跟你說好了，下次别做那麽慢了，小王他們都是拿軟件合後期，你要是再這樣一點點地摳樂器耽誤時間，我也沒辦法。”
林暢聽出了制作部經理的弦外之音，也就不敢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道，“好，經理，我下次一定再快點。”
“嗯，知道就好。”制作部經理點了點頭，便又拿起林暢交上來的樂譜研究了起來，而林暢也沒有再多看一眼，擰住門把手便要走出去。
“诶，林暢……”制作部經理一擡頭，又忽得把林暢給叫住了，“再跟你多說一句，我之前也是做編曲的，二十多歲的時候跟你一樣，結果就晃悠到了現在……”
“年輕時候誰沒個夢啊？可現在這都是什麽玩意兒？吭哧癟肚地忙活一頓，還沒人家一首用軟件做的口水歌賺錢……華夏那麽多人，會寫歌的多得是，沒市場咯，現在哪有幾個公司肯踏踏實實地燒錢做音樂嘛！”
林暢平時一直覺得制作部經理挺世俗的，張口閉口就是市場、錢什麽的，可現在聽他那麽一說，他忽得生出一股感觸來，可還沒等他說什麽，制作部經理便沖他擺了擺手道，“行了，出去吧！”
說罷，制作部經理便從煙盒裏抽出根煙來，然後點上火，用手指撓了撓頭，又戴上耳機工作了。
唉！林暢看着已經有些秃頂的制作部經理皺着眉頭，一邊聽着那些爛音樂一邊吞雲吐霧，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推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