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哥把蜘蛛收起來後,叫上劉快口,我們開始前往古路村尋找母親。
從我們住的這破屋子到村子裏,雖然有段距離,但其實連十分鍾都不到,走一會就到了,白天的村子和夜晚完全不一樣,走在這山頂上,遙遙望去,就能看見很多人。
生活在這種地方,比着城裏來說,條件自然艱苦一點,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自古以來,貧瘠也好,富裕也罷,天下百姓自有安居樂業之道。
這古路村的人雖然與外界交流甚少,但生活在這裏的人,若仔細觀察,你會發現他們樂得逍遙。
在山頂平壤之地,有一塊肥土,從上往山下斜坡去,綠油油一片,種的全是農作物,而且四川這塊地方,地勢低窪,位于山間之中,峽谷風聚集,根本不缺水分,經常陰雨連綿,再加上山頂這塊,光照充裕,所以農作物生長得很好。
這裏的人們保留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常年如此。
要真說起來,其實這個村子曆史很是悠久,四百多年,而且這裏居住的是少數民族——彜族。
最初發現的時候,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左右,當時修建成昆鐵路的時候,工人們發現在山崖峭壁上,有許多人腰間挂着藤曼,背上背着籮筐,像猴子一樣在山間一線天中來回擺蕩下山,那就是最初古路村的人,因爲住在山上,根本沒路下來。
後來國家出錢,村民出力,給修了一條下山的路,村子裏的人稱呼其爲大道,或叫騾馬道,也從那時候開始,古路村的人才結束了這種“蕩秋千”下山的生活。
但這條路修的很不容易,繞山而下,直接開鑿的山體,硬生生開出的路,長度一千米左右,可寬度隻有一米。
什麽概念呢?
類似沿着懸崖峭壁走,路隻有一米寬度,一米之外,那就是萬丈深淵,可以說走在上面也是如履薄冰。
因此甚至有些人,一輩子沒下過山。
我們來到村子裏時,大概上午十點左右,男人有的挑着扁擔打水,女人有的抱着孩子,看到我們倒也不覺得奇怪,因爲随着這些年發展,不少喜歡探險遠足的人,都陸續來過這裏。
幾百戶人家,在白天很是熱鬧。
我哥拿着母親的照片,開始在村子裏到處打聽消息,他先是找一位看起來年紀不小的老人,指着照片問有沒有見過這個人,老人瞅着眼看了半天,然後搖搖頭,見沒結果,他就又去問下一位。
這種方法很笨拙,在我哥問了大概七八個人後,劉快口就覺得有些無聊,說難得上山來一次,他要自己先在村子裏轉轉,讓我們去找吧。
說完之後就走了,隻剩下我和我哥不停的詢問,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勉強别人,本就是我們自家的事。
而且劉快口爲人雖然看起來老奸巨猾,說話油頭滑腦的,分不清言語之中的虛實,但不管怎麽說,他還是幫我們打聽到了家人的事,也确實留意了,總歸來說,等找到母親後,還要好好謝謝他。
我和我哥拿着照片,在村子是逢人便問,這整個古路村也不大,前後加起來一共才五百多戶人家,我們倆上午出發,從村子外頭問起,一路問到村子最裏面,可奇怪的是,這些居民,卻沒一個人說見過我母親。
一天問下來,從上午到黃昏,結果毫無收獲。
甚至有人告訴我們說,古路村本來就不大,平常來的人也不多,要是真有什麽人來過,肯定會覺得面熟,可你們照片上的人,大家真的沒見過。
我們隻能按照照片上的背景圖,找到村子裏那塊古老的牆壁,再三對比之後确定,照片确實是在這裏拍攝的,那爲什麽沒人見過她呢?
難道村子裏的人在騙我們?可不應該啊,一個人騙我們還說得過去,可整個村子都騙我們,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根據照片上的拍攝來看,我母親的确路過此地,而且剛好被人拍了下來,如果說村子裏的人沒騙我們,難不成是劉快口騙了我們?還是說,我母親來這裏,本身就沒人知道呢?
而且令我最想不通的就是,她爲什麽會來這種地方?
山頂之上,海拔之高,想要上來,憑她一人之力絕不容易。
那到底有什麽原因,會讓她不懼艱辛非要來這山頂,找這麽一個偏僻古老的村莊呢?
正想着,天空之上忽然“轟”的一聲響,雷聲大陣,猶如萬馬奔騰一般,驚得我心頭一跳,擡頭去看,就見頭頂之上烏雲密布,涼風驟然來襲,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嘩”的一下,大雨便傾盆而來。
這雨來的是毫無預兆,我和我哥當場被淋濕全身。
随着大雨而來,天色很快也跟着昏暗了下來,站在山頂去看,滿天的烏雲黑壓壓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仿佛觸手可及,由于雨勢龐大突然,村民們紛紛抱頭奔相而走,沒大會的功夫就全回到了各自家中,村子裏瞬間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隻剩雨水使勁拍打在泥路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我哥此時握緊着照片站在雨中,一句話不說,卻滿臉的不甘心,沒找到母親,他不死心,還想再找人問問,可整個村子的人都問完了,還能找誰?
看見他這樣,我心裏異常難受,大雨中就勸他“哥…要不咱先回去吧,山上下雨危險,咱們明天再找。”
我哥站在原地不說話,任雨水拍在身上,沒一會的功夫,我們兩個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眼下雨勢越來越大,山裏甚至開始浮現出一層薄薄的雨霧,我擔心再不走會有危險,就沒顧太多,拉着我哥往回走。
他一開始還和我較勁,不願意走,到後來又甩開我的手,低着頭聲音不甘道“我自己走。”
我跟在他身旁,想說這話安慰他,可又不知道說什麽,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其實我心裏也很失望,因爲沒有找到母親,來之前明明很期待,可誰知道會是這樣,說不難受是假的。
隻不過可能和我哥比起來,他更放不下吧。
這将近十年的時間裏,我從少年到青年,過着安穩的生活,從一無所有到今天馬上要和陳卿結婚。
若問我還有沒有仇恨,有,想不想報仇,也想。
可心裏那個感覺,早沒那麽濃烈了,十年,對一個人來說,足以淡化生命中的很多東西。
比起那些仇恨,我如今更想和陳卿組建自己的家庭,過好眼下的安穩生活,因爲從自身的遭遇我知道,命運之下,衆生平等,從無例外。
可我哥不一樣,他這将近十年的時間裏,一直在山裏生活,沒有親人,也沒有家人,沒有溫暖,也沒有冰冷,隻有死一般沉寂的生命。
如果說有什麽陪着他,那也隻有野獸。
所以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和自己曾經印象中的那個哥哥不一樣了,外表看起來似乎永遠一副硬漢的樣子,可心裏總是處于一種不安的狀态,就像野貓一樣,敏感,多疑,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擾到他。
在他身上一定還發生了很多别的事情,隻不過沒告訴我罷了。
大雨中,我跟在他旁邊,看着他失落的眼神,心裏沉悶,這村子裏的土路被雨一沖,此刻滿是泥濘,腳下稍微不留神,一個不穩直接摔在了地上,瞬間濺的渾身都是泥土。
我哥面無表情的從旁邊走過去,都沒有低頭看我一眼,也沒伸手扶來扶,就像是沒看見一樣,自顧自的走了。
我難受的從地上爬起來,心裏不痛快,渾身髒兮兮的,猶豫了一下,幹脆借着雨水沖了沖身上的泥土,才急忙追上他,緊緊跟在身後。
等走回木屋的時候,天馬上就要黑了,劉快口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山上沒信号,手機也聯系不上。
我哥心情不好,他回來後,一句話也沒說直接走進屋子關上門,把自己反鎖在了裏面。
縱然我想和他說兩句話都沒機會。
其實我心裏也不舒坦,這種失落感,換成誰都不好受。
站在外面歎氣,就把上衣脫下來,想借着雨水再洗洗衣服上的泥土,這時,忽然瞥見在屋檐下的角落裏,蹲着一隻橘黃色的貓!
這隻貓渾身濕漉漉的,毛都黏在了一起,看樣子淋的不輕,正蹲在屋檐角落裏舔自己的爪子。
我看着它,心裏有些驚訝,因爲這隻貓的體格着實不小,要比平常見到的都貓大上一圈,蹲在那就像個肉團一樣,眼下它還是渾身毛都淋濕的情況,要是平常毛發蓬松時,估計看起來會更大。
“沒想到這山村子裏竟然有這麽肥的貓。”我抖了抖衣服,看着它樂道“看你這一身膘肉,估計沒少偷腥啊!”
這話其實我隻是随口一說而已,當時腦子裏根本沒想别的東西,說完就準備進屋了。
可就在這轉身之際,回頭一瞥,那大肥貓正舔着爪子突然擡頭看了我一眼,語氣輕蔑道“傻子,小爺我肥吃你家的東西了嗎?這一身膘肉是爺憑本來吃來的,關你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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