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十年前的時候,我師父去世了,那個時候我已成了尊者,忽然有一天夜晚,有個人來找我,說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八歲,一個六歲,這兩個孩子,生來命薄,恐怕以後的命會很難走,而他自己,又準備去做一件很重的要事,可能一去就回不來了,他想懇求,能不能保佑他的兩個孩子?”
“那時候,我沒認出來,他就是圖儀,因爲當時已經過了很多年,他從一個十歲的小子,到再見到我,都有了兒子,我早就認不出來了。”
“我問他說,什麽事情竟然比你自己親生的兩個兒子都重要?拜托他人保佑,自己如何心安?”
“他卻告訴我說,自己做的這件事,就是爲了兩個兒子,隻是不知道,一去還能不能複返。”
“所以他希望我能幫幫他,并不需要讓孩子住在這裏,隻希望有朝一日,這兩個孩子将來有難找來的時候,我可以幫幫他們。”
“我當時很好奇,說連孩子是誰,叫什麽名字,我都不知道,而且他們又怎麽會一定來找我呢?簡直是無稽之談!”
“他卻很神秘的告訴我,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等他們來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後來我答應了他,并且勸誡他,還是好好留下來陪自己的家人吧,不要去做太多事情了,路很長,你走不完的。”
“他見我答應了,便跪下來朝我磕頭,說懇請尊者不要忘記答應的事情,一定要幫幫他們。”
“離開的時候他每走一步,就跪下來磕一個頭,直到離開了山林,消失在視線外。”
“我後來想了很久才想起來他究竟是誰,他就是那個小屁孩圖儀啊!沒想到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都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可從那以後,甚至直到如今,我都沒有再見到過他。”
“這件事,我慢慢也就忘了,可二十年後的某一天,真如他所說的那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的兩個孩子找到了我。”
“一個男孩,帶着另一個男孩的屍體突然出現,說想要打開煉獄的門,去救自己的哥哥,當你們告訴我自己的姓氏之後,我才幡然醒悟,明白了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
“二十年前,是你爹一步一磕頭,磕了整整三十裏山路,兩天兩夜,膝蓋都跪爛了,才換來了我的允諾。”
“我答應了他,二十年後,隻要你的孩子來了,我就一定幫他們。”
“等你們真的來了,那二十年前的約定,音猶在耳,所以你們想打開煉獄的時候,我就幫了你們。”
“而到今天,煉獄所引來的禍患,又豈是你們能夠承擔的起的?”
“無論是你們的爺爺圖友山,還是你們的父親圖儀,甚至是你們,這一輩子,三代人我都見過,唉,你們圖家人啊,總是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沒有原因,也沒有事由,就好像這一輩子永遠都在奔波之中,一個環套着另一個環,解脫不了了,而且還自私,從不管别人的死活,隻在乎着自己。”
“不管怎麽說,二十年前的約定,我已經履行了,而今天的選擇,從今以後,是你們自己的了。”他看着窗外的雨,發出無聲的歎息,外面嘩啦啦的下着,山裏風很冷,吹在臉上,說不出的疼。
我和我哥跪在地上,相顧無言,淚流滿面。
爺爺,父親,他們當年做了什麽,沒人知道,忽然出現,又忽然離開,三代人相互糾纏在一起,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抉擇。
我們跪了很久沒有起身,不停的向緣老磕頭,說謝謝。
等做好決定離開的時候,從山林裏出來的,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大雨打在身上,異常的疼和冷。
爲了安全,果果也不能跟着我們了。
走的時候她一直哭,抓着我和我哥不肯松手,說我們騙人,明明說不管走到哪都會一直帶着她,可爲什麽現在又要丢下她。
她自己一個人,該怎麽辦?
我哥摸着她的腦袋,眼角流着淚,卻還笑着說,果果,你先在這裏待着,有緣老陪着你,會很安全,就當休息休息,你看,院子裏有顆桃樹,你數着,等樹上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開了再謝,謝了再開的時候,我們就會回來接你了。
“你們不能再騙我了.”果果一直哭,我看着吳天,說:“小子,她要是有一點意外,我圖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緣老還是穿着那一身白衣,和我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看起來意氣風發,仙風道骨。
他回頭看着我們,夜風吹過胡子,發出一聲歎息:“路漫漫,望君慢行啊。”
我們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再次跪下磕頭:“緣老,這大恩大德,是圖家欠下的,來世定當回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各位,後會有期!”
最終我和我哥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拎着那兩箱高鈣奶,在大雨瓢潑的山林中走着,内心說不出的冰冷。
三天以後,異論壇就出現了聲讨我們的帖子。
圖窮和圖良木公然反對除鬼界,打開煉獄之門,複蘇死人違反天道,用意不明。
且在緣老的勸阻無效下不思悔改,憤然離去,兩人放出煉獄中的萬鬼,導緻了今天的萬鬼之禍,堪比除鬼界上一階段的“百鬼夜行”,甚至有過而不無不及!
害死了成千上萬的人,若放任他們不管,定會出更大的問題,特此聲讨,聯合衆多除鬼人,爲我們除鬼人正名!
下面響應帖子的人數,成千上萬,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
他們展開了行動,人員分成了很多組,聯合起來追殺我們,并且術士一派是首屈一指的大派,在衆人輿/論巨大的壓力下,也被迫加入了聲讨我們的組織裏。
因爲這件事和屠魔令并排成爲頭等大事,所以無論是在屠魔令立下功勞,還是殺了我們,都可以一舉成名。
這些人也正是出此目的才加入,我和我哥在一夜之間,就成了萬劫不複的賊,也成了炙手可熱的金。
期間劉信看到帖子,給我打來電話問到底怎麽回事?
我沒有和他解釋太多,想了想,還是決定道:“劉信,以後你就不要再打過來了,把我們的聯系方式也都删了吧。”
“圖哥,他們要殺你,可我不怕死,我能幫”
“不是死不死的問題!”我打斷他,無奈道道:“我是不想讓你們因爲我受傷害,那隻會讓我更難受,你就聽我的吧,以後我們就别再見面和聯系了,路還很長,終有一天,還會再見。”
“圖哥.”電話那頭是劉信的哭聲:“圖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挂了電話後,我整個人心頭壓抑的呼吸不過來,很快,劉快口也打來了電話。
我本想告訴他别聯系了,結果他比我還更早的先說出來:“二弟三弟啊,現在風頭太緊了,好多除鬼人都過來問我是不是認識你們,我實在是不能和你們聯系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在背後默默支持你們的,對了,老白告訴我說,手機已經破解了,我寄給仲文家的地址了,你們去找他拿,我相信你們,這次一定會度過難關的,還有,當初欠我的那十萬塊,我也不要了!就這樣吧,挂了啊,又有人來了!”
匆匆挂了電話,我連一句“保重”都沒來及的說出口。
這件事一出,那些曾經認識過我們的人,也全都倒戈了。
無論是賒刀人卞溫,還是采花人路文良和路文通兩姐妹,包括纖手者,他們不管是出于壓力之下,還是别的原因,都選擇了站在另一方。
因爲我們打開煉獄之門這件事,是不争的事實,沒人能替我們說理和求情。
緣老說,你們害死了很多人,這是自己做的孽,隻能自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