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約約中,我聽到床邊傳來極其微弱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
忙尋聲看去,馬龍躺在床邊,微弱的半眯着眼睛,手指頭和嘴巴微動,像是在說什麽。
“他在說話!他有話要說!”劉信看到這麽一幕,急忙跑到傳遍,抓住馬龍的手,眼眶裏全是淚水:“老馬!你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救你的,你要撐住!”
馬龍聲音很微弱,眼神渙散,身子在不停發抖,嘴巴裏全是血,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人眼中無光,那是将死之兆。
“。。。劉。。。劉信。。。我這是怎麽了。。。”他像是用了全部力氣說出這句話:“。。我要死了嗎。。。我好怕。。”
“你别說話了!我們馬龍救你!”劉信哭泣着,回頭看着我哥和孫醫生,“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狠狠磕了一下頭:“。。。救救他吧。。我求求你們了。。”
我哥緊緊抓着孫醫生手,像是死都不願意松開一樣。
他眼神有些空虛,一會看着床上的我,一會又看着馬龍和劉信,身子也在發抖,他也害怕,害怕一松手,就等于松開了我。
“我求求你們了。。。”劉信泣不成聲,不停的求着我哥,地闆上是他腦袋磕出的血。
我哥握着孫醫生依然沒有松手,看着劉信,任憑他哭着。
哭了很久,我哥眼神渙散,緩緩的,像是觸電一樣,松開了孫醫生。
他轉身輕輕的坐在了地上,也沒有吭聲,也沒有說話,就坐在地上,目光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看過來,看着床上的我,突然緩緩唱起了一首歌:“村頭的樹下。。有一個老頭。。。他每天坐在那裏。。看鴨子從橋下遊走。。。”
這首歌,是小的時候,父親經常唱給我們兩個聽的。
每次聽到這首歌,就好像父親牽着我們兩個,穿過村子裏的麥田回家一樣。
二十多年,宛如黃粱一夢。
他放開了孫醫生,我反倒覺得釋懷了,甚至想抱住他說一句,這才是我哥。
劉信匆忙抓住孫醫生的手,把他拉到了床邊,看着馬龍難過道:“老馬。。你要撐住啊。。。”
孫醫生伸出手放在馬龍的手上,正準備行動時,馬龍龍卻用盡全部力氣推開了他。
“老馬你?。。。你幹什麽?!”劉信抓住他,眼神裏是痛苦和茫然。
“救。。。救。。圖哥。。别救我。。”馬龍吐着血聲音極其微弱,掙紮道:“沒有他。。。我們早就死了。。。”
“你。。你!”劉信氣的說不出話來,難過道:“那你怎麽辦?你會死的!”
“替你擋了。。。一刀。。。不虧。。至少你還活着。。”馬龍使勁笑了笑:“你還記得。。。中學時。。算卦先生告訴我們嗎。。說你比我命大福大。。這糟老頭還真說對了。。。”
“我小的時候。。。父母離異。。是你陪着我一路長大。。。匆匆二十多年。。。一直沒來得及說聲謝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這人真怕死。。。但爲你死。。我不怕。。”馬龍艱難的笑了一下:“劉信。。。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的。。那時候。。。我會帶着酒。。在老地方等你。。。”
他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誰也聽不見了。
劉信一直抓住他的手,從頭到尾沒有松開,他跪在地上,無聲的恸哭着。
孫醫生摸了一下他的脈搏,隻留下一聲歎息,轉身走向了我。
他抓住我的手,輕輕閉上了眼,随後從掌心處發出一道白色的煙氣,開始瘋狂鑽進我的身體裏。
我還從沒見過白色的煙氣,至今見過的所有鬼,都是黑色的氣體。
他握着我的手,不斷地将白氣傳入體内,整個過程持續了大概三分鍾左右,才停下來。
“好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沒事了。”孫醫生松開後站起身,忽然像是很虛弱一樣差點摔倒。
我哥急忙想要扶住他,結果手伸過去,卻抓了一個空。
孫醫生像是透明了一樣,從他掌心裏穿了過去。
“孫醫生。。你。。。”我哥震驚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别那麽驚訝,人和好,鬼也罷,萬物都隻有一個魂魄。”他費力的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虛弱道:“我已将魂魄燃盡,交給了圖窮,相信他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那你。。。”
“我?我就要去很遠的地方了。”孫醫生身體開始像是煙氣一樣散發,他看着我哥,身體虛弱,卻很認真道:“圖兄弟,我有些話要說給你聽,當初我被膏盲鬼困在醫院裏整整三十年,成了孤魂野鬼,無人問津,是你們把我救了出來,同樣的也救了整座醫院的亡魂,這是你們的功。”
“後來我知道,圖窮爲了救你,去了煉獄,打開了裂縫,才導緻有了今天,無論死一個也好,一百個人也罷,這是你們的過。”
“人活着,難得圓滿啊,我這段日子一直跟着你們,小姑娘教我學了很多東西,這世界真是和三十年前完全不一樣了,我那時候還沒這個叫手機的東西呢。”
他樂了,像是個和藹的老人,坐在椅子上笑着:“這個世界,真是比我想象的好,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見過。。。唉,說起來,我也曾像你一樣年輕。”
“孫醫生。。。”我哥站在他面前,眼眶濕潤着。
“人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社會,對得起國家,我是名醫生,就是死後成了鬼,也會遵守本分,去救人能救之人,去醫需醫之人,這是我活着的時候給自己定下的決心,直到現在,都不敢忘。”
“圖兄弟,你也要有一個決心,帶着它往前走,救世也好,救人也罷,無論是什麽,它都會是你的指引。”
“我明白。”我哥擦着眼淚,語氣哽咽。
“可能是舊時代的人,已經不适合新時代了吧。”孫醫生笑了笑:“那我走了,圖兄弟,你們保重。”
說完這話,他的身體忽然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樣,化成一陣白煙,就這麽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忽然渾身變得溫熱,像是有股暖流湧進心髒,一陣巨大的吸引力将我拉向自己的身體。
在那一瞬間,眼前白光閃現,整個過程持續了将近幾秒鍾,我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
猛然從床頭驚坐起來,瞪大眼睛喘着氣,看着面前的人,渾身是血的馬龍,和空蕩蕩的椅子。
屋子裏有些冷清,沒有人說話,一片死寂。
我從床邊下來,看着我哥,他同樣看着我,眼眶濕潤,從頭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走過來使勁抱住我。
我抱住他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王登從外面進來了,推開門臉色慌張:“我爹和我哥回來了!你們快躲起來!”
“不躲!”劉信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擦幹眼淚,看着馬龍的屍體,咬牙道:“沒什麽好怕的!”
“啊?你們。。。還是躲起來吧!要不然會出事的!”王登着急的過來勸我們,這時,院子裏傳來開門的聲音。
“不用,劉信說的對,沒什麽好躲得,我們待想辦法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要不然隻會死更多人。”我走過對王登道:“你不用怕,交給我們。”
“就是這些人殺了馬龍,我絕不會繞過他們!”劉信咬着牙,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劉甜在旁邊牽着他的手,都有些害怕。
“殺了馬龍的不是村民,是那些戴面具的人。”我哥皺眉道:“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些村民似乎也是身不由己,躲在背後真正在控制這一切的,是這些面具人,不把他們除掉,事情不會結束。”
“我們待先弄明白他們的目地究竟是什麽,然後再把陳卿奪回來,隻要能奪回陳卿,一切都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