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 内亂

維持蛇湖方圓清淨，是紫微宮弟子的一片誠心；與賀路千維持友誼，則是龍秀秀臨行的吩咐。

對蛇母十三玉來說，後者理所當然比前者更重要。

而且，如果真相是賀路千拿到了錯誤情報，兩人一起搜查，也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誤會。

蛇母十三玉在前，賀路千在後，兩人提起速度繞過紫微宮，翻山越嶺抄近路直接沖入蛇湖，踏水而行奔向速寫風景圖标注的位置。踏踏踏疾馳間，斜地裏忽然飄來一位紫微宮弟子，揚聲攔住蛇母十三玉、賀路千的去路：“師姐，請留步。”

蛇母十三玉應聲停止水面奔跑，回首與賀路千溝通說：“芪師妹突然找我，可能有什麽急事。”

賀路千微笑回複：“無妨。”

同樣踏水而來的紫微宮弟子，約三十餘歲面貌，臉頰分布一堆醒目的雀斑。賀路千對她的雀斑臉有些淡薄印象，她是紫微宮十三代弟子十三芪。

十三芪被遊戲系統判定爲88級，與蛇公主十四飛的實力相仿。

十三芪無法像蛇母十三玉那樣浮空而立，如果改以兩腳高速踩水方式站在湖面，最少也得膝蓋浸入水中，憑白矮了蛇母十三玉和賀路千一截。蛇母十三玉體貼十三芪的實力短闆，主動移步到岸邊實地：“芪師妹，有甚麽要事？”

十三芪目光掠過賀路千，出乎意料地批評蛇母十三玉：“師姐，紫微宮曾有共議，禁止外人踏步蛇湖。”

這句話說與蛇母十三玉聽，更說與賀路千聽。

蛇母十三玉眼眸裏閃過一絲詫異，沒有料到十三芪突然當面攻讦賀路千。蛇母十三玉想不通十三芪爲何挑事，又不願意把紫微宮内部的矛盾展現給賀路千，試着努力化解十三芪的惡意：“芪師妹，賀門主可不是外人。娘娘臨行前……”

十三芪粗暴打斷蛇母十三玉緩和氣氛的努力，毫不客氣說：“娘娘可沒有從來沒有說過，她把蛇湖讓給了遊空招讨司。”

十三芪轉首望向賀路千，态度非常無禮：“賀門主，紫微宮過去不是你的屬下，現在不是你的屬下，未來也不可能是你的屬下。遊空招讨司是遊空招讨司，紫微宮是紫微宮，請你尊重我們紫微宮的傳統習慣，主動避開蛇湖等禁地。”

十三芪對賀路千的敵視，霎那間體現的淋漓盡緻。

賀路千瞬間明白，紫微宮内部分裂了。

十三芪爲代表的派系，不願意再對蛇母十三玉畢恭畢敬，無條件接受蛇母十三玉的利益分配。六名部落土著藏匿蛇湖一事，恐怕就是十三芪派系瞞着蛇母十三玉搞出來的事端。

蛇母十三玉熟悉紫微宮裏裏外外，她比賀路千更清楚十三芪惡言惡語所代表的意義。

俗話說，男人兄弟情是鐵打的，一杯酒喝一輩子；女人閨蜜情是紙做的，一句話不對就翻臉。這句俗話雖然不盡然，甚至帶了點兒性别歧視意味，但許多時候，兄弟感情的确比姐妹感情更加可靠。

蛇母十三玉和十三芪，十餘年來有着很好的大齡閨蜜感情。巨蛇龍秀秀離開後，蛇母十三玉驟然面臨種種嚴峻挑戰，最近沒有時間與十三芪遊、交流；十三芪也沒有積極走訪蛇母十三玉，以緻兩人的閨蜜感情不知不覺間有些疏遠。但無論如何，蛇母也沒有料到，十三芪不是疏遠，而是與她徹底決裂了。

女人與女人的相處，向來比男人更加複雜。就像地球二十一世紀的“四名室友，五個微信群”笑話，莺莺燕燕的紫微宮也因爲類似的問題衍生了大大小小無數派系，以及無數明裏暗裏的鬥争。

龍秀秀在時，紫微宮無條件圍繞着她運轉，沒有誰敢挑戰龍秀秀選定的蛇母、蛇公主等代言人，也沒有誰敢亂搞事影響龍秀秀的心情。可惜，紫微宮始終缺乏成熟的政治體制，龍秀秀前腳離開，紫微宮後腳便鬧翻了天。

某某弟子和某某弟子抱成團，某某弟子和某某弟子互相看不順眼，等等。

蛇母十三玉原以爲，這些瑣碎紛争隻是從暗地裏走到明面，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十三芪今日不加掩飾的惡意，才令蛇母十三玉遲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蛇母十三玉醒悟了十三芪的背叛，也就明白了她投靠了誰。

十三芪背後，站的是紫微宮第一高手十二雲，以及龍秀秀指定的下一代繼承人十四飛。她們如果找到合适的機會發難，未必不能罷黜蛇母十三玉，把十四飛提前推上前台。

蛇母十三玉敬畏十二雲的武力，不敢撕破臉與十三芪說硬話；蛇母十三玉又擔心紫微宮陷入内亂分裂，辜負了龍秀秀的殷切希望，不敢正面面對十三芪派系不加掩飾的惡意。蛇母十三玉内心如此投鼠忌器，與十三芪鬥嘴時自然處處落于下風，被十三芪委婉罵了好幾句。

賀路千旁觀一陣兒，暗自搖頭：“這樣下去，可不行。”

怎麽辦呢？

語言辯駁，肯定無用。

十三芪高看自己而小瞧賀路千，又自恃有十二雲撐腰，整個人都飄在半空中。賀路千如果想與她語言溝通解決問題，結果大概率被她劈頭蓋臉罵一頓。

賀路千可沒有挨罵的習慣。

那便動武吧。

遂了你們以武爲尊的心願。

賀路千拔刀出鞘，走近十三芪：“你說我是外人？”

十三芪傲慢瞥了賀路千一眼，警告說：“賀門主，這不關你事。”

蛇母十三玉也不想讓賀路千介入紫微宮糾紛，下意識也準備讓賀路千離開。但目光瞟見賀路千手中的斬日刀，蛇母十三玉突然間想到了什麽，臨時改而後退半步，任由賀路千拎刀與十三芪對峙。

賀路千曉得十三芪嘴裏沒好話，幹脆利落地越過舌戰階段，直接表明态度：“我向來推崇内聖外王理念，對内對外兩種态度。我原以爲咱們是比肩作戰的盟友，能動嘴協商，就不要動手傷了和氣；但既然你覺得我是外人，我何必熱臉貼冷屁股把你當成自己人。”

賀路千舉刀指向十三芪：“來。就讓我這個外人，以手中苗刀，代表遊空招讨司向你們紫微宮讨一個公道。”

十三芪卻一點兒都不怕賀路千的武力威脅。

十三芪與蛇母十三玉同樣想當然地小觑賀路千，把賀路千雲霄縣禦空飛行當成不靠譜的流言，固執認定賀路千僅能依賴持久作戰勉強打赢蛇公主十四飛。十三芪實力比蛇公主十四飛稍高一丢丢，又自恃年齡大、經驗多，絕對能夠利用前期優勢擊敗賀路千。

十三芪冷哼一聲，毫不猶豫接受了賀路千的武鬥邀請。

但十三芪盡管曉得蛇母十三玉的性格絕不會趁着她與賀路千苦戰時候卑鄙偷襲，卻以己度人地害怕蛇母十三玉這樣做。十三芪從懷中取出一個海螺狀口哨，朝向紫微宮吹了十餘秒——以特殊音律與其她紫微宮弟子通了信——才解下捆在後背的寬劍。

十三芪自信滿滿地單手舉起寬劍劍尖，指向賀路千，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賀門主，這套劍法我還不熟練。若是不幸傷了你，你可别誤會。”

口說誤會，其實是威脅，十三芪顯然準備借機打傷乃至打殘賀路千。

可在賀路千眼裏，十三芪的威脅簡直是笑話。

賀路千懶得回應十三芪的廢話：坐井觀天的青蛙，我已經93級了啊！

斬日刀劃過一道圓弧，賀路千迅捷劈向傲慢自大的十三芪。

十三芪隻是傲慢無知，而非愚蠢笨拙。

直面賀路千的劈斬，十三芪心髒猛地咯噔一跳：“這威勢，這斬擊，有點兒不對啊……”

斬日刀是龍秀秀鄭重其事藏在腹中的珍寶，無論是得到龍秀秀信任的曆代蛇母，還是十二雲等天賦高手，她們都無緣親自觸碰斬日刀。十三芪雖然不了解斬日刀的具體特效，但她從心底敬畏龍秀秀，曉得龍秀秀從口中吐出的寶貝，肯定遠超龍秀秀賞賜給蛇公主十四飛的細劍。

十三芪的武器是沉重的寬劍，優勢在于劈砍格擋。

平時搏殺時，十三芪總是習慣大開大合，依賴力量優勢和重兵器優勢逼迫對方與他硬對硬。可面對龍秀秀送給賀路千的斬日刀，十三芪卻不敢拿自己的寬劍迎接，唯恐斬日刀砍斷寬劍之後繼續砍向寬劍之後的她

十三芪不敢發揮寬劍的優勢，又震撼賀路千的斬擊氣勢，不得不狼狽後撤。

對打前，十三芪自信洋溢。

而過程中，僅僅一招對攻，十三芪就狼狽露出了敗像。

後續的第二招、第三招，十三芪更郁悶發現自己陷入絕望循環，一退再退，竟然不能還擊賀路千一次。生死關頭的緊迫感，令十三芪不由自主恨起蛇公主十四飛：“賊丫頭騙我！賀路千這麽強，你我怎麽可能赢得前期優勢？”

十三芪全神貫注躲避賀路千的進攻，無暇分析賀路千表現出來的細節。

蛇母十三玉則旁觀者清，得以看到了更多東西。

首先，賀路千牢牢占據優勢，明顯優于十三芪很多。賀路千的速度比十三芪快，力量比十三芪快，招式轉換也比十三芪更加流暢，方方面面都是優勢。賀路千肯定能夠擊敗十三芪，值得猜測的，僅僅是賀路千需要多長時間擊敗十三芪。

其次，賀路千展現出來的優勢，并非他的真實實力。賀路千更換招式，不經意間展現出來的身體素質，遠遠高于他與十三芪正常搏殺的速度和力量。

蛇母十三玉忍不住冷吸氣一口氣：“怎麽可能！”

土著世界的武學理念，比民願世界更加重視天賦。無論炐國、洝國，還是其它八國陣營，抑或泥毒番、樂東島土著等大小勢力，他們都把武學天賦當成修行者的第一要素。但土著世界沒有直接測量天賦好壞的特殊道具，大家僅能通過一位修行者的練武時間、領悟時間、總年齡等時間因素，間接判斷某人的天賦究竟是好是壞。

一般來說，12歲到30歲，是修行者的黃金年齡。

30歲之後的成就，除了少數罕見特例，基本上都取決于30歲時的成就。

例如洝國天後，她31歲時，實力就可怕到能夠強勢擊敗袁真清、桑興清的合擊；而今隐居海島的單義信，20歲晉階超品；開創安樂王政權的首任安樂王靳明安，也是22歲晉階超品。又如傅永炐，雖然與單義信、靳明安相比，天賦差了點兒，他卻也以23歲之齡晉階一品。

土著世界的修行者圈子，向來一句老話：三十歲，看到老。

如果三十歲之前不能成就一品，晉階超品的概率微乎其微；如果三十歲之前不能成就二品，你最好提前放棄晉階超品的美夢。紫微宮更把“三十歲，看到老”俗語當成金科定律，隻從12歲以上的女孩裏，選拔新一代弟子；紫微宮弟子三十歲時的成就，決定着她們未來一生的地位。

蛇母十三玉之所以被龍秀秀點名繼承蛇母榮耀，底線亦是她在三十歲那年艱難晉階了二品。

這事兒，說起來卻也是悲劇。

二品門檻即是91級，蛇母十三玉30歲時91級；如今五十多歲了，實力還是91級。

蛇母十三玉的天賦，在30歲之前耗盡了。

反觀賀路千，他降臨民願世界時23歲，在民願世界停留33年。

待賀路千降臨土著世界時，他的真實年齡已經高達56歲。輪回殿爲賀路千設置輪回者背景時，也簡單粗暴地引用了賀路千的真實年齡。也即是說，雖然賀路千的面孔看起來約三四十歲，他在蛇母十三玉等土著眼裏，卻是比蛇母年齡58歲的糟老頭。

輪回殿爲賀路千安排的背景資料，賀路千“三十歲左右”晉階四品，于五十歲左右勉強晉階三品。紫微宮弟子之所以傲慢質疑賀路千的戰績，就是因爲賀路千“年齡太大了”，天賦理該早就耗盡了。

賀路千這種三十歲才晉階四品的庸才，三品就是他的極限，絕不可能五六十歲了又有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