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大娘的喪事,老人家幫忙一同料理。
從老人家口中得知,原來他是苟大娘當年的管家,苟大娘出身醫藥世家,家道中落之後,苟大娘淪落煙雲,最後被攝政王救出,成爲探子。
但是,她到茂城執行任務沒多久,就認識了一個男子。
男子不嫌棄她曾堕風塵,兩人很快就成親了,且懷上了孩子。
卻不知,此人早識破她的身份,對她下了毒企圖反控制于她。
那個男人被她廢了一條腿,苟大娘則躲于漁村,生下孩子之後,又服毒自殘容貌,躲避那個男人的追殺。
“那個男人,應該是洪烈将軍的人吧?”
瑾甯問道。
“是的。”
老人家歎氣,“小姐這輩子都倔強,從不輕易信人,也不知道爲什麽,竟會信了他,害了自己的一生。”
“那男人叫什麽名字?”
瑾甯問道。
“不知道,真名誰知道呢?
但是和小姐在一起的時候,叫俊生。”
老人家道。
瑾甯默默記住這個名字。
兩國交戰,探子互派本也尋常。
但是,他下毒的時候,難道就不知道大娘已經懷孕了嗎?
那也是他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他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喪事很簡單,苟大娘生前已經有所安排,棺木壽衣都已經定好,地址也選在了女兒的墳旁,她這輩子最想和女兒在一起,如今終于得償所願。
瑾甯親自爲她整理遺容,梳頭,打扮,上粉,胭脂,唇蜜,蔻丹。
瑾甯于墳前奠酒,跪了下來磕頭,苟大娘生前的時候,就說等她死了再磕頭,如今九個響頭,一是答謝救命之恩,二是認她爲幹娘。
“苟家既然是醫藥世家,爲何後來會家道中落?”
喪事辦完之後,瑾甯和靖廷坐下來與管家聊天。
管家歎了一口氣,“老爺生前,是仁心仁術,逢難必救,在烏蠻,也落了神仙稱号,少不了就找人嫉妒,同行算計,收買了藥童,在他的草藥裏下了毒,害得許多病人上吐下瀉,此事鬧得很大,官府問罪,就把老爺一家查抄,用來賠償給病人,隻可惜,老爺行醫多年,也沒攥下什麽家财,宅子都被收走了,還欠下一大筆銀子,不得已,小姐隻得賣藝還債,後來,有一位大善人經過,救下了小姐,同時也查清楚了老爺當年被陷害的事情,爲老爺恢複了名譽,害老爺的人也伏法了,小姐爲了報答大善人,便爲大善人做事。”
靖廷忽然問道:“莫非,大娘的父親就是苟樹林苟大夫?”
“正是!”
老人家說。
瑾甯問道:“你認識?”
“聽過大名,苟神醫在烏蠻乃至整個大周都有很高的聲譽。”
靖廷道。
瑾甯前生沒聽過苟神醫,不過前生也沒遇上苟大娘,因而沒接觸這些事情,而且,苟神醫死了很久,沒聽過也不奇怪。
“老爺的墳茔如今還在亂石崗上,沒遷移回來,當年老爺死的時候,還是人人唾罵,後來小姐被贖身,也馬上去了茂城,因而并未處理老爺的墳墓。”
瑾甯郁郁不歡,雖不是骨血親人,但是認了親,苟家的事情他責無旁貸。
老人家繼續道:“其實現在烏蠻許多人都還記得老爺,老爺确實救了很多人,烏蠻人是知恩圖報的,當年的風波,其實還有一部分人不問原因地支持着老爺。”
靖廷對瑾甯道:“不如,我們爲苟神醫執葬遷墳吧。”
瑾甯也想盡一下這份孝心,點頭道:“那好,先得找人選好墳墓。”
靖廷問老人家,“苟神醫還有什麽後人嗎?
他應該不止一個女兒吧?”
老人家歎息道:“出了那案子,還欠下一大筆的債,誰不逃?
也就小姐這麽傻,執意要還債,說這是老爺虧欠百姓的,她要代父還債。”
瑾甯不由得心酸,大娘活着這些年,真是遭了很多的罪。
“那就煩請管家去找一位風水先生,爲神醫選墳。”
瑾甯從取出一錠銀子,遞給了老人家。
老人家熱淚盈眶,“難得郡主有這份孝心,銀子不用,小老這些年也攥下了些,夠使用的。”
“您留着養老,我既然認了大娘爲幹娘,苟神醫就是我的先人,這錢還是得我來出。”
瑾甯不由分說地把銀子塞過去。
老人家隻得拿了,抹着眼淚出去。
正如老人家所言,說是爲苟神醫遷墳,很多百姓都過來幫忙,連棺木都有人贊助了,被苟神醫治愈過的病患,自發來上香。
瑾甯自稱是苟大娘的女兒,是苟神醫的外孫女。
因着兩人都沒透露身份,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大将軍王和郡主。
附近鄰居和街坊,都親切地稱瑾甯一聲老苟。
瑾甯覺得難聽,但是老人家解釋,因她已經成親,烏蠻的風俗對成親的女子都是這樣喊的。
烏蠻一行,瑾甯收獲了頗豐,多了一位幹娘,多了一位外祖父,還多了一個外号。
事情辦完第二天,靖廷和瑾甯便啓程回京了。
得了個神醫孫女婿的身份,靖廷備受尊重。
他們自然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在烏蠻他們憑着這份信任和尊重,一呼百應。
回京途中,瑾甯一直都心情低落。
雖然說沒前幾日那麽趕路,但是,因着靖廷回京還有許多事情要走,兩人也不能慢騰騰地走。
戰事停罷,百姓按部就班地過日子,一路所見,雖不算極爲繁華,倒也是太平盛世。
地方優美的景色,也有遊人出沒,文人墨客在酒館茶肆裏吟詩作對,賣唱的,說書的,販夫走卒,人人都各安其位,有條不紊。
瑾甯對靖廷感歎,“若沒有戰事,一直是太平盛世,我大周不出五年,将成爲七國中最強。”
靖廷說:“和北唐相比,我們還是差了一些,北唐的經濟和兵防都比我們強盛,我們要追上北唐,起碼需要十年。”
瑾甯道:“是,北唐明元帝這些年也大力推行經濟商貿,隻是,北唐的形勢不甚樂觀,奪嫡之戰,水深火熱,我們兩國如今邦交友好,就怕被北漠或者鮮卑挑唆。”
“确實啊,北唐如今有心人也多,難保會私下有些小動作。”
“噗,我說你們小夫妻也真是奇怪的,人家小夫妻出行都是風花雪月,你們倒好,妄議朝政了。”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