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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母料想她沒娘家的幫忙,也做不出什麽來,便不再說了。
她倒是擔心兒子那邊,便叮囑了陳幸如,“回頭你哥哥若是問起,你便說是他娘親在他未足月便扔了出來,是我與你父親撿了他回來養的,你哥哥是個讀書人,知道感恩圖報,這份母子情,自然也就能保住。”
“知道了!”陳幸如不高興地道,“你那麽緊張做什麽?難道他還會去認那個窯姐做娘親嗎?确實你對他也很好了,若不是我小時候偷聽到你跟那窯姐說話,連我都不知道這事。”
“這秘密你都守了那麽多年,怎麽就說了出來?你真是要氣死母親啊!”陳母說着說着又來氣了。
“你沒看見他打我嗎?見不得他這般嚣張,以前你跟我說過,養着他是爲了保護我的,他如今丢了官,還怎麽保護我?我要他何用?”陳幸如道。
陳母也就不再說了,女兒的性格她是知道的。
如今兒子丢了官,見女兒竟然絲毫不改,也隐隐擔心起來。
這性子,遲早得出事。
瑾甯去了棗莊。
老太太這兩日精神好了一些,許是在棗莊裏心情好,病情便稍稍好了一些。
老楊頭給她做了一張椅子,裝了兩個轱辘上去,便可推着行走。
大将軍每日都推着她在山間平地裏走一圈曬曬冬日的太陽,幾十年夫妻了,如今才能靜下來,過兩人的日子,老太太是真的覺得幸福。
瑾甯去到莊子的時候,孟大娘便告知瑾甯說大将軍推着老太太到湖邊亭子去了。
瑾甯哦了一聲,也不帶可伶可俐,自己就去了。
遠遠地,看到亭子裏遮蔽了層層竹簾,密不透風。
這亭子,她曾在這裏哭過,靖廷也在。
她輕輕歎氣,然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走了過去。
簾子一掀開,便露出了大将軍那張胡子臉,他笑着道“瞧,我說是雪球兒來了吧?”
外頭有太陽,亭子裏也生着暖爐,燒得火旺火旺的。
老太太坐在裝着兩個轱辘的椅子上,慈愛地看着她,“你外公說,聽到腳步聲便知道是你,我還不信呢,快過來叫婆兒看看。”
瑾甯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把冷冷的臉往她袖子上蹭了一下,露出一張大笑臉,“是不是養白了許多?”
老太太伸手撫摸着她的臉,卻慢慢地皺起了眉頭,“白是白了,但是臉色不好,是蒼白,人也瘦了,整個瘦了一圈,這是怎麽回事?侯府還不給飽飯吃嗎?”
瑾甯笑着說“侯府敢餓您孫女?那是不可能,如今啊,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我這是吃膩了,吃撐了,吃壞肚子了,許是這樣便瘦一些。”
“吃壞肚子了?”老太太瞪大眼睛,眼底裏充滿了笑意,“你這饞貓,有好東西也不能一下子全吃光啊?瞧,吃壞肚子了吧,自己受罪了吧?得不償失!”
瑾甯的臉在她袖子上又是一滾,像個撒嬌的孩子,“知道錯了,以後不敢貪吃了。”
老太太的手撫摸着她的頭發,“不貪吃,但是必須得定時吃,養好身子,以後生個大胖小子。”
“生了誰帶啊?這侯府可沒人幫我帶孩子啊!”瑾甯拉着她的手,擡起頭巴巴地看着她,“婆兒幫我帶嗎?你努力點養病,努力點好起來,好嗎?”
“好,好!”老太太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起來,“自然是好的,我老太太做夢都想着那一天啊。”
老将軍在旁邊聽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老太太聽見了,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你歎什麽氣?”
這瞪的一眼,有警告。
老将軍笑道“哪裏是歎氣?分明是松一口氣。”
老将軍心裏難受得很,他這輩子經曆了許多,父母喪,女兒早亡,戰場上的險阻艱難,身上大大小小說不清的舊患傷疤。
他這輩子,又是說不出的光風霁月,大周朝的名将,老将,以他血肉之軀,守着邊城數十年,如今朝中大部分的武将,都是他帶出來的。
可惜,他經受過的,或者是他擁有過的,都沒能讓他看開這個陪伴自己幾十年的女人即将離去的事實。
“這裏風大,我們回去!”瑾甯不想讓這種傷感的氣氛散開,便對老太太說。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你大舅媽和二舅媽要來,但是我不許她們來,知道爲什麽嗎?”
“爲什麽?”瑾甯問道。
老太太微笑道“因爲她們會說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會嘴碎念叨,不許這個,不許那個,吃個果子,說寒涼,吃塊肥肉,說膩壞肚子,每天是喝藥,喝湯,喝藥,喝湯。”
瑾甯聽她最後幾句說得惟妙惟肖,确實是大舅媽的口吻,不禁笑得打跌,“敢情您是來棗莊避難的。。”
“可不是?所以不許她們來,她們不在,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這雖然是大冷天的,可你外公把這亭子都遮蔽起來,我想看外頭的時候,便叫他掀開簾子,我若困了,便在這裏眠上一會兒,多自在啊,我這輩子,便鮮少有這麽自在的時候。”
她身子往後靠了一下,閉上眼睛,喃喃地道“從我嫁給你外公那天,他就是武将了,我們成親第二天,他便要出征,我便從嫁給他第二天開始提心吊膽,每逢他打勝仗凱旋歸來,大家都說他立下了什麽大功,大家都很高興,我也高興,可我高興的不是他立下了大功,而是他平安回到我的身邊了。”
她的手與瑾甯的手握住,繼續道“我生這麽多個孩子,他沒在我的身邊,埋怨過他嗎?怎麽會埋怨呢?大周百姓能安居樂業,是他的功勞,我崇拜他啊,你舅舅們也崇拜他,堅定不移地被他帶到了戰場上,自打那之後,我就很少睡過踏實覺,但凡有戰事,我就噩夢連連,夜裏驚醒,我便跪在菩薩前,求他們平安歸來,可惜啊,我沒爲甄依求過,菩薩竟沒有照顧到她……你母親走後,我這心是死了一半了,死了一半了……”
老太太的手,慢慢地松弛下來,頭也慢慢地偏到了一邊。
瑾甯看着她,屏住呼吸,心裏一下子就慌了,顫聲道“婆兒?婆兒?”
老太太迷糊地嘟哝了一聲,“困了,睡一會!”
瑾甯淚水一下子就奪眶而出,她捂住嘴,悄悄退出簾子外。